段音离没打扰他们,想着等他们聊完她再进去。
她走到门边站定。
段姑娘全然没有不该偷听人家讲话的想法,相反,她听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苏羽清那边还在继续说,中心思想无外乎就是劝傅云墨离开这里。
话之多、话之密,以至于她在外面站的腿都酸了。
初时是站着,后来蹲着,在她即将准备干脆坐到地上的时候,石室里总算是出现了第二道声音。
是傅云墨的。
可是……又有点不像是他的。
在段音离的印象里,傅云墨的声音总是很清冽,偶尔带笑时又很温柔,是那种一听他的声音就会爱上他这个人的感觉。
但今天他的声音和以往她每次听到的都不同。
语气还是那样的平静,却透出一丝冰冷,是那种一听就会让人害怕的感觉。
尽管只有两个字:“出去。”
这是傅云墨对苏羽清那套长篇大论的反应。
说实话,段音离在外面听的有点想笑。
苏羽清却差点哭了。
她原是一番好意来着,想着即便太子殿下不承她的情也总会在心里感激她,怎知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她多少也是有些气性的,心说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何苦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呢,施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可她自己送上门来,傅云墨怎么会那么轻易放她走呢。
毕竟他想弄死她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正巧!今日天机府中来了贼人,府中人人皆知,正好可以将苏羽清的死推到那倒霉催的贼人身上!
傅云墨缓缓起身,指尖夹着从佛经上撕下来的一页纸叠成的飞镖。
他看了初一一眼,后者会意,走向门边。
他们知道门外有人,若是这天机府或是苏羽清身边的人,那今日就可以跟她一起葬身于此了。
结果这主仆二人万万没有想到,初一出门后看到的居然是段音离!
初一一时惊讶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好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段段段段姑娘?!”
此言一出,石室内的二人脸色均是一变。
傅云墨随手将即将杀人的凶器丢到了角落里,几步走了出去。
果然在外面见到了段音离。
原本幽暗的眸子顿时敷上了一层蜜色,连语气都是轻快的,不复方才面对苏羽清时的漠然:“阿离!你怎么来了?”
“我……”她说着要起身。
可蹲久了脚和腿都麻了,这一下没起来不说还险些跌回去。
结果被傅云墨一把捞进了怀里。
他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了?”
“腿麻了。”
“我帮你揉揉。”他也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蹲下身就欲撩人家姑娘的裙子。
初一忙背过身去。
跟出来的苏羽清也忙转过头去面壁,心里却不禁在想,太子原来还有这一面啊!
段音离拖着那条半废的腿往后挪了一小步,没让傅云墨上手:“一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她的视线飘向了旁边的苏羽清。
傅云墨这下是难得有些为难了。
杀了苏羽清吧,怕阿离觉得自己残忍;可要是不杀苏羽清呢,又担心阿离误会。
最后,他眸色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把选择权交给了她自己。
若是解释的好能够让阿离信服就暂时饶她一命。
相对的,若是解释的不好也正巧给了他一个当场弄死她的理由,那样阿离就不会认为他为人冷漠无情了。
苏羽清似是看懂了傅云墨威胁的眼神,强大的求生欲驱使下,她不确定的开口说:“啊……那个……这里环境简陋,我就是来看看能不能请太子殿下回宫……
阿离不然你同太子殿下说说吧,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这话说的傅云墨倒也还算满意,可那声“阿离”是怎么回事?阿离是她叫的嘛!
苏羽清其实也只是想同段音离套套近乎,想哄她把故事里的真凶告诉自己。
唉……为了个结局也是没谁了。
该说的说完了,她便没再多停留,赶忙离开了这里。
其实她今日匆匆从侯府赶回天机府不止是为了劝太子殿下离开这里,也是担心国师不在这府上会大乱,想回来稳一稳人心,这才符合一个不知情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因为没人知道她多年之前就知道太子被关在石室里。
包括国师。
只是那时她想不明白国师为何要这么做,她不敢问更加不敢告诉别人。
方至如今,她才隐隐明白了过来。
太子殿下是国师手中的一颗棋子,和她这个做徒弟的一样……
*
苏羽清走后,初一也有眼色的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眯着去了。
段音离的腿脚已经不麻了。
她往石室门口走了几步,朝里面看了两眼,随后看向傅云墨问:“你为何要骗我呢?”
傅云墨心中一紧:“……什、什么?”
“我小的时候来过这里,还救了一个人,应该就是你。
如果不是,那这些年被关在石室里的人就不是你。
所以,到底是你之前说‘没被人救过’是在骗我,还是说‘受困天机府一十八载’是在骗我?”
段姑娘的逻辑很清晰,让傅云墨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阿离你说什么?你小时候来过这儿?!”
“嗯嗯。”
“可你之前不是说你从未到过天机府吗?”
“我那时候不知道这里就是天机府啊。”
那时七师父是带着她翻墙进来的,没走正门,是以她没看到大门口的匾额。
而且七师父当时也没跟她说来的是国师的府邸天机府,他只说这是一个好地方,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追问,这才迷糊到了今日。
“所以,你还没说你为何要骗我呢?”
“我……我觉得自己当时形容狼狈,不想让你知道。”
“可之前在醉霄楼是你主动提及的这件事,你那时分明是想让我知道的。”段姑娘的小脑瓜聪明起来是很不好糊弄的。
傅云墨抿了抿唇,最终坦言道:“之前苏羽清冒认你救我的事,我以为她对你也是这么说的,担心你听了会不高兴,是以才没承认自己被人救过。”
段音离的重点永远是说跑偏就跑偏,这次也毫不例外。
她仰头望着傅云墨,笑意嫣然,眸中星光点染:“你、你……你这么在意我怎么想呢呀?”
“嗯,最在意。”别人都可以忽略不计。
段姑娘开心了,觉得今儿晚上没白来。
某位太子殿下也开心呀,心说不能让阿离白来,遂低下头寻了她的唇去吻,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傅云墨看着自己忽然落空的怀抱,一时怔住,刚想问她怎么了,不料苏羽清去而复返,战战兢兢的说:“额……那个……打扰一下……
太子殿下,之前臣女受国师蒙蔽被他忽悠的以为是自己小时候救过您。
其实不是臣女,是阿离。
臣女如今恍然大悟,还望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同臣女一般见识。
还有,之前国师曾暗中给阿离下过厌情蛊。
凡中了厌情蛊的人都会对自己所爱之人心生厌恶,但不知为何,那蛊下到阿离体内之后半点反应也没有。
虽说不会于身体有何伤害吧,但臣女想着还是告诉你们一声比较好。
毕竟臣女可是个好人,不能为虎作伥。
臣女说完了,那……你们继续、继续……”
苏羽清将一切都推到了国师的身上,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她说完就走了。
留下的两人却各怀心思。
段音离琢磨着,原来那个蛊虫叫“厌情蛊”,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傅云墨想的则是,阿离明明中了厌情蛊却不讨厌自己,这……这得是多深沉的爱啊,连蛊虫都左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