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看过之后却说,杜府没有邪祟作乱。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杜夫人脸伤迟迟未愈,那就是杜院使医术不行。
杜仲为了面子,说什么也不肯让别的太医给杜夫人看诊。
偏他自己日日在外面逍遥快活。
这杜夫人哪能忍啊!
太医不能请,但长安城中的郎中可不少,她本是悄悄去看诊的,可也不知怎么回事竟闹得人尽皆知。
重要的是那郎中还真就将她给医好了!
这下杜仲的脸是彻底丢尽了。
加上他养外室将好好的一个家闹的鸡飞狗跳,翌日早朝就有御史弹劾他。
说他德不配位、才不配位、啥都不配位。
简而言之一句话,他就不配当这个太医院的院使。
景文帝一听可乐坏了,心说这不是打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嘛,正愁没法名正言顺的给段峥提身份呢,杜仲这边便出了事儿,正好便宜他了。
于是景文帝大手一挥,直接将他降为了太医院右院判。
而原有的右院判段峥则晋升为左院判、左院判成为了副院使、副院使成为了院使。
景文帝的这一番安排是深有考量的。
若直接让段峥成为太医院院使恐会给他树敌,而且连跨几级也容易引起朝臣非议。
暗箱操作嘛,自然不能太明目张胆。
这样多好,杜仲遭贬,太医院其他几位太医顺位晋升,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景文帝美滋滋的想,自己这个亲家当的算是够意思了……
*
段府。
段音离得知自家爹爹升官时,明显有些意外。
拾月却恨不得一口吃成个胖子:“小姐,您当时为何让奴婢暗中将解药掺进那郎中给那个老妖婆的膏药里?平白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若是将解药交给大老爷,让他去给老妖婆看诊的话,说不定今日就不止升个左院判,没准会直接成为院使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是……”
“那老妖婆压根就不会来找爹爹给她看诊。”
或者说,她就不会找太医院的人。
否则她又怎么会去找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郎中呢。
杜夫人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的,她也顾及着杜仲的名声。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到底还是被段音离给算计了。
将给段昭制好的药一粒一粒装进一个小盒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她想着待会儿给他送去,不妨段音挽忽然来了她这。
段音离和拾月下意识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相同的疑惑。
段音挽来做什么?
还未想出个头绪,便见段音挽已经走了进来:“……三、三姐姐。”
段音离扬眉:“有事?”
“没……没事啊……”段音挽摇头,视线落到了段音离手中的小药丸上,眸光不禁凝住:“这就是你给太后娘娘制的药吗?吃了这个就能长生不老?”
“怎么?你要吃啊?”
“我吃它做什么!”段音挽一脸不屑的表情。
段音离没再理她,拿好装药的小盒子,挥手招上梨花便准备出门。
段音挽立刻跟上:“诶!你去哪儿啊?”
“竹香院。”
“我跟你一块去!”她倒是有日子没去看望大哥了。
想到这,段音挽心下不禁有些愧疚。
自从忙着应付杜公子,她把自家兄长和姐姐都丢到了脖子后面,真是该死!竟都比不上段音离对大哥上心了!
“喂!你几时和大哥走的那么近了?”
“忘了。”
“大哥他会理你吗?”
“嗯。”
这下段音挽可不淡定了,激动的拦住她的去路,问:“你说什么?!大哥他会搭理你?你骗我的吧!”
段音离神色平静的绕过她继续往前走,淡淡的丢出四个字:“胖胖,好吵。”
一听到这声称呼,段四姑娘瞬间就炸毛了:“你才是胖胖呢!你是!”
“你不喜欢胖胖,那管你叫肥肥。”段音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段音挽却很不好说话:“我不要!”
“叫嘟嘟也行。”
“……”这人不听人言,鉴定完毕。
拿段音离无可奈何,段音挽气得拂袖而去。
耳边总算清净了下来,段姑娘美滋滋的去找段昭。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的身形忽然顿住,随后一个箭步躲到了拾月的身后,整个身体都紧紧绷着。
一见她这个反应,拾月立刻就猜到了原因。
果然,往院中一瞧就看到了几只互相追逐的小鸡崽。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拾月还是忍不住想笑。
若说这世上除了大壮还有什么能让自家小姐无可奈何,那就是鸡了。
大概是鸡腿吃多了心虚,段音离从小就怕鸡。
甭管是掐架的乌鸡还是打鸣的公鸡、下蛋的老母鸡,亦或是段昭院中近日新添的小鸡崽,她都怕。
段昭正在院中给小鸡崽喂食呢,余光瞥见她们主仆俩站在门口并不进来,他下意识便放下手里的鸡食起身朝她们走去。
段音离猫在拾月的身后,扒着她的肩膀往院里看,不妨头顶被一团阴影笼罩。
她抬头,见段昭站在眼前。
她乖乖叫人:“大哥。”
段昭望着她眨了下眼睛,像是奇怪她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段姑娘移开视线,并不吭声。
拾月那可是拆台小能手,笑嘻嘻的说:“大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她害怕鸡。”
闻言,段昭近乎僵硬的回头去看院中那几只黄橙橙、毛茸茸的小鸡崽。
阿离她……怕这个鸡?
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瞧着她那副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的确可怜的很,段昭便走回去将鸡食拿到了墙根底下,引着那群“叽叽”叫着的小鸡崽都跑去了那边。
为自家妹妹清完了“路障”,段昭又折回门口去接她。
段音离紧贴着另一侧的墙进了院子,几步就跑进了屋里,看的拾月在院中叉着腰无情的笑。
段昭紧随其后进屋,经过段音离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下她的头。
然后段姑娘就发现,自家这位兄长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
这样的人骗起来最容易了。
眼珠儿一转,她忽然毫无演技的“哎呀”了一身。
成功引起了段昭的注意。
“我耳朵听不到声音了。”明明是很严重的情况,可她的声音却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危机感和紧张感,以至于拾月压根没理她,兀自在院中抓鸡崽子玩。
但拾月不理,段昭却不会。
他低头打量着段音离,目露关切。
段音离一直声称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最终道出了真实的目的:“大哥你说句话呗,我看能不能听到。”
段昭毫无意外的中招:“阿……阿离……”
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
段姑娘继续演:“嗯……好像隐约有点声音,你再多说两句。”
“阿离,阿离,阿离。”段昭不多不少的多了两句。
“听得更清楚了。”
段昭这才稍稍放心。
段音离紧跟着又说:“大哥,我耳朵好像出问题了,所以你要多跟我说点话,我怕我日后聋了都记不住你的声音。”
段昭皱眉,抬手敲了她的脑门一下。
他不喜欢她假设的这种情况。
又取得了一小个阶段式的胜利,段音离见好就收,将自己给他制的药拿了出来:“大哥,这是我给你弄的治嗓子的药,你每日晨起喝水时就丢一粒进去。”
段昭怔怔的接过。
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可长久没有表情的脸似乎忘了该怎么笑。
他本已有些气馁,可想起段音离方才说的什么耳朵有问题的话,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说:“阿、阿离……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