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花见返回茶室的时候,刚好听到栗山樱良怒吼了一声,紧接着一脚踹到多崎司的小腹上。
“唉...”
她摇头叹了口气,走上前揪着多崎司的耳朵:“起来!”
“疼,你轻点。”
“能把樱良惹生气,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够了不起的。”
星野花见脸上的笑意,也不知道是无奈多点,还是头疼多点。
在玄关处穿上鞋,走出茶室。
“你去酒宴那边看着我爸。”星野花见在后面推着他走上回廊,“记得别让他喝醉了,不然我拿你是问。”
“海军不是在那边看着吗?”
多崎司把希望寄托于一条狗身上,伸手搂住星野花见弹性惊人的腰肢:“我想和老师多呆一会。”
耳边响起一声雷鸣,闪电掠过庭院上空。
雨势骤然加大,庭院泥土飞溅了起来,整个世界顿时笼罩在呛人的雨水味道里。
细小的水珠随风飘进廊道,两人不得不往里面挪了一点。
星野花见任由多崎司搂了自己一会后,用手指勾着小男友的下巴,左右打量几眼,调戏似地说:“想违抗姐姐大人的命令了?”
“绝无此意!”
多崎司偏了下头,避开她的手指。
脸埋到她胸口上。
强烈弹跳的水珠犹如带着梦幻色彩的飞沫般飘洒在廊道的木地板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无比温存的抚慰,就像从行驶在无边荒野的火车上,从窗口往外远远看见夜幕下亮着的农舍灯火。
“如果我现在是20岁就好了。”多崎司闭着眼说。
星野花见问:“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自己办护照。”
“然后呢?”
“我们两个一起走。”
“去哪?”
“没想好呀,反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想去哪都行。”
“说什么傻话呢?”
星野花见敲了下他的额头,疑惑地问:“又有青春的烦恼了?”
“没那回事。”多崎司摇了摇头,视线随意一暼,便指着中庭里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夹竹桃说道:“夜雨触花,多少令人感到哀愁罢了。”
“莫名其妙的臭毛病,得改!”
“嘿嘿...”多崎司蹭了蹭
星野花见在他脸上亲了下,随后推开他:“我要和樱良说说话,你赶紧去找你的岳父大人。”
多崎司双手叉在脑后,懒懒地哼着歌,从中庭这一边慢慢踱步到另一边。
?心酸往事停在心头。
?夜雨触花这景致令我忧愁。
算了。
词不达意...不唱了。
在酒宴的和室门口,撞见小白脸铃木圭太。
“你这家伙,脸皮真够厚的。”铃木圭太挑了下眉,朝多崎司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少年,小樱一家的水很深,你一个高中生还是乖乖上学好,不要参与到这里面来。”
多崎司懒懒地瞥着他:“老一套了,换一个说辞吧。”
铃木圭太皱着眉头,沉思了几秒,才阴沉着脸说:“我没在和你开玩笑,如果你不想哪一天忽然受到不明伤害,最好就是永远都不要再踏进这里。别说大小姐对你好,你要记得,你只是一个高中生,除了单方面享受大小姐给你的好以外,你能报答她什么?”
“再见,铃木先生。”
多崎司摆了摆手,走进和室。
身后的铃木圭太脸色难看,憋了好久,憋出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有你后悔的时候。”
相比茶会稍显和谐的氛围,酒宴这边要热闹很多。
多崎司刚进去,就听到了星野刚雄粗犷的声音。
“我跟你们说,你是不知道那女人有多气人,要不是实在是懒得欺负妇道人家,我一只手就能撂倒她!什么大家族,我呸!喝酒,来干一杯!”
“干杯!”
数只酒杯碰到一起,酒水溢出,晶莹地从空中洒落。
“汪!”
边牧犬叫了一声,张嘴死死咬住社长大人的衣袖,不让他喝酒。
“海军乖一点。”
星野刚雄安抚了狗狗一声,用另一只手接过酒杯,一口干掉。
接着,脸红脖子粗的社长大人双眼一瞪,又开始和自己手下吹牛。
“我星野刚雄什么人?我能从一个卖鱼佬走到现在,靠的是什么?脸吗?不,靠的是实力!实力你们懂吧,我一拳就能把那女人锤哭好几天你们信不信?”
在一片恭维声中,“海军”转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多崎司,表情仿佛在说:“我劝不了他,你快点来帮帮忙。”
“岳父大人。”
他叫了声,快步走上前:“别喝醉了,不然老师会连我一起骂的。”
“啊...”星野刚雄晃了晃脑袋,醉意朦胧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大笑道:“多崎来陪我喝酒了啊,哈哈...来得正是时候,刚准备说到你。”
多崎司无奈道:“我是来劝酒......”
话说到一半,星野刚雄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对着一众手下开始演讲:“你知道多崎对那女人怎么说吗?他说栖川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喜欢的人!哈哈哈,真解气,我心里痛快得很哩,来,喝酒喝酒!”
原来那女人说的是小姨......多崎司回忆的间隙,星野刚雄又喝了一杯,重重把杯子摔到地上。
“砰”的一声。
陶瓷酒杯四分五裂。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大汉都惊愕地看向自己的老大。
多崎司也有些懵,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星野刚雄一只手揽着女婿的肩膀,另一只手逐一指过席间众人:“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私底下讨论,说多崎只是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说多崎没有能力报答花见。今天我就把话放这里了,他可以放弃栖川家少爷的身份,选择继续留在小樱一家,这就是对花见最好的报答!这女婿我认了,你们谁敢再继续议论他的是非,我就砍死...嗝~!”
噗通一声,门口有人摔倒。
刚上厕所回来的铃木圭太爬起来,尴尬地朝众人笑道:“醉了,醉了。”
多崎司笑了下,打心底里觉得老师一家人真好。
姐姐和妹妹就不用多说,这个岳父大人同样很好。从小人物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他绝对是个狠角色,但在面对家人的时候却一点威严都没有。
自己都被手下们议论说打不过老婆,打不过女儿,却一点也不在意。但女婿被人讨论是非的时候,就会吹鼻子瞪眼地骂人。
还有慈祥却不失严厉的奶奶、无法见面但估计性格和大女儿很像的岳母大人、就连聪明活泼的狗狗,多崎司都觉得自己很喜欢。
胡思乱想期间,一只酒杯递到他面前。
岳父大人喊道:“多崎,陪我喝一杯!”
“不...我是来劝你别喝的。”
“今儿高兴,必须得喝。”
多崎司咬了咬牙接住酒杯,心想岳父大人今天帮自己维护了面子,就陪他喝一杯吧。
“汪!”
边牧犬叫了一声,死死咬住多崎司衣袖。
“海军乖,我就喝一杯。”
多崎司安抚狗狗一声,用另一只手接过酒杯,一口干掉。
“够爽快!”一个大光头迅速给他重新倒满酒,同时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多崎君,我南勇迫也敬你一杯,不为别的,就冲着你可以放弃栖川家少爷的身份!”
这个大光头,多崎司有印象。
小樱一家负在舞伎町那一块的话事人,曾多次说过要带多崎司见识一下他罩着的那几十家风俗店。
“汪!”
“海军乖,我再喝一杯就不喝了。”
边牧犬眨了眨眼,觉得人类的话不太可信。
第二杯下肚,酒量不算好的多崎司开始有些懵。
星野刚雄又给他倒满一杯,“你知道我最满意你的地方,是什么吗?”
多崎司摇了摇头。
“就是你不贪!”星野刚雄咬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你被鹿见叫人收保护费那事,我查过了,那时候的你穷得都快吃不起饭,但那个飞机头的钱,你为什么不拿?”
“那不是我的钱。”多崎司费力地回忆着,“德国哲学家尼采曾经说过,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如果我因为吃不起饭,用武力抢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下一次,我就会做出更大胆的行为。一个人的道德底线打破过一次后,总是会更轻易地去打破第二次,第三次......”
“说得好!”
星野刚雄痛快地吼了声,威严的眼神扫过四周:“我们小樱一家这些年发展的顺风顺水,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不贪!收保护费赚钱吗?赚!放高利贷赚钱吗?赚!但还有很多东西比这更赚钱的,比如你们经常叫我干的军火、粉。那些东西能碰吗?能,但犯法,会死很多人的!”
铃木圭太眼神闪烁了下,垂下眼睑。
“收保护费犯法吗?不犯法,犯法的是强行收取和不交税。所以我让你们成立安保公司,用提供安保的名义来正规收费,同时交足了税给税务局。放高利贷犯法吗?不犯法,犯法的是暴力催收和不交税。所以我让你们成立金融公司,用正规的手段去放高利贷,同时交足了税给税务局。上面的人很乐意我们这样做,所以小樱一家很安全,才可以发展壮大!”
多崎司暗暗咂舌。
总觉得岳父大人这套说辞,有点不对劲,但好TM有道理。
“多崎...”星野刚雄视线回落到女婿身上,“花见她肯定要继续当老师的,这是小樱的遗愿。而鹿见从小就被宠坏了,性格不合适。小樱一家这个担子以后肯定会由你来挑,你能不贪这一点,我很欣慰。”
多崎司重重点头:“我会尽力的!”
“来,陪我再喝一杯。”
“不...不行了。”
“才喝两杯就不行了吗?”大光头南勇迫也举着酒杯起哄,“作为日后社团的老大,多崎君未免也太逊了。”
“喝!”星野刚雄也举起酒杯,嘴里大声嚷嚷:“为了那什么哲学家,你什么菜的。”
多崎司纠正道:“是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唉哟,你这一说我更晕了,就叫他什么菜吧。”
“为了什么菜,干一杯!”
“好,这一杯我干了,岳父大人随意。”
“叫什么岳父大人,多生分。从今天开始,咱俩就是兄弟,你喊我哥,我喊你弟。弟干了一杯,哥怎么能随意?”
“大哥痛快,再来一杯!”
星野花见被边牧犬拽着袖子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自己老爸搂着自己男朋友的肩膀,嘴里不停唠叨着:“大哥说件事,弟能不能和弟媳说一下,让她以后揍你哥的时候,下手轻点。”
“哥你这话说得,这叫什么事啊...”多崎司摇着胀痛的脑袋,视线来回搜寻。
等找到门口的星野花见后,他咧嘴笑道:“老师,赶紧来给我哥认个错。”
时间刹那冻结,化为一股沉默。
星野花见微微笑着走过去揪着他的耳朵,凑近问:“除了认错外,还需要花见妹妹做什么吗?”
多崎司哆嗦了下,瞬间清醒过来。
“......你怎么来了?”
“等一下,请听我解释!”
……
隔天,栗山樱良如此说道:“当我赶到时,你的心肺功能已经停止了。”
当然,应该只是个玩笑吧。
反正多崎司睡一觉起来,基本忘得差不多了。
和岳父大人称兄道弟这种事...还真不好意思去回想,赶紧忘掉。
度过平淡的周四,迎来同样平淡的周五。
下午放学后,多崎司在教室里逗留到五点,才开始收拾书包。
光线渐渐变弱,暮色飘漾在校舍上空,他朝走廊另一边的D班看过去,那边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