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叶诗酒把那条问题发言处理掉之后长舒一口气，然后一脸歉意地看向实习生。
“不好意思，小姐姐，这个表被我弄坏了……”考虑到对方是实习生，可能会因为表格损坏被批评，叶诗酒主动提出自己来说，“我等下和导演说一下，再让人填一张。”
“噢噢、好的，谢谢你。”
在等待的过程中，叶诗酒把表格填完了。
没过多久，《周刊少女》的导演就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沧桑的大叔，留着非常浓密的络腮胡子，带着黑框眼镜，进来先跟实习生简单说了两句，就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了叶诗酒对面。
导演姓杨，虽然年纪不算很大，但是综艺录制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也算综艺部的干将了，所以叶诗酒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之前没有和他合作过，所以这次算是正式见面，叶诗酒本来是站了起来向他打招呼，结果导演大叔直接略过了她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让叶诗酒眉头不由一跳。
眉目沉凝了一秒，她再度笑着和导演打了个招呼。
“杨导好。”
这次她刻意每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晰。
“哦，你好你好。”
仿佛现在才意识到有个人在这，杨导抬起头来朝她敷衍地点点头，然后直接把桌上一堆表格连带着叶诗酒手边填完的拿到自己面前，随意地翻开着。
“……”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
“小九的眉毛已经跳了两次了。”
观察细致入微的孙芮幸灾乐祸地笑，“我感觉她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不至于吧，我感觉小九现在的情绪还很稳定。”冯薪朵不认可地摇摇头。
“咱们加点码。”
*
“嗯，那个，叶诗酒啊，等下节目的流程小刘已经跟你说过了吧？”假意玩着手机的导演接收到后台的新指令，开始了新的行动。
“没有啊。”叶诗酒脸上还保持着笑容，眼神里却已经没了笑意，杨导莫名地感觉全身有点凉。
“哦哦，那是小刘工作没做到位啊。”砸巴了一下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了，边抽边跟叶诗酒说起这个节目的流程。
“等会你首先录一个单人的舞台，然后我们有一个过场的主持，你在那接两句话，之后进棚和其他成员一起录制后面的调查问卷问题成员环节。”
一边说着，导演就开始吞云吐雾。
对于一个歌手而言，烟是很损伤喉咙的东西，而在一个未成年人面前抽烟，这就……
叶诗酒不动声色地把身体往后挪了一点，笑容越发温和，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这个杨导，是不是该跟大哥说一声考察一下……啧。
*
后台，三人组不断向导演提出具体的行为和问题要求他实施，从而挑逗叶诗酒的神经，挑战她的忍耐底线。
行为上，从抽烟到随手乱丢纸团，给叶诗酒倒茶却把大半个大拇指浸在了水中……
而语言上，则极尽散漫，谈正事中话语夹杂着玩笑，还时不时向叶诗酒提一些自以为幽默的冒犯问题，比如【你们团里是不是也有像女寝那种报团的，向后宫那种宫斗戏啊】，【你年纪这么小这么乖，怎么会想来当偶像呢】之类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叶诗酒居然全程稳坐在室内，保持着笑容，淡淡的把他的问题全部认真回答了。
一直超出了十分钟，三人的猜测全部失败，这场闹剧才算截止。
“小九，居然这么能忍？”李宇琪看着镜头下的叶诗酒，有点惊讶又有点心疼，“她的情绪稳定得离谱……”
“确实挺稳定的……”看着叶诗酒从几分钟前开始就没有变过的笑容，孙芮打了个寒颤。
“你不觉得，小九的笑容，有点让人发寒吗？”
她没有说的是，这个笑容和姜清雪真正要发飙前的笑容可以说是极其相似。她一度以为叶诗酒要发火了，因为有些话确实讲得很没分寸的，可是叶诗酒居然仍旧保持着这份笑容。那么，这份没有笑意的笑容除了礼貌之外，就有种死亡宣告的含义在里面了……
她也是很佩服叶诗酒的定力，如果换一个人，换了她，她不一定能忍。
“确实有点……但是小九已经很不容易啦。”冯薪朵挠了挠脸颊，“接下来还有更过分的整蛊来着，我都有点不忍心看了。”
“居然……比这个还要过分？”
*
终于等到导演把重要的信息夹杂着无关紧要的废话说话，叶诗酒得以从准备室离开进行录制。
但是彩排时，莫名其妙的状况频出:音响不时的爆音，话筒失声，耳返故障，后台伴奏慢半拍……
这些莫名其妙的状况让叶诗酒眉梢直跳。
今天是见鬼了吗？怎么整个录制过程都怪里怪气？
她不由得再次心生怀疑。
真的不是在整我吗？
虽然心中有这种疑惑，但是叶诗酒还是尽可能做好地把舞台排了一遍。
参与录制的观众据说都是从粉丝中抽选的，叶诗酒想尽可能带给他们好的感受，至少不是白跑这一趟。
所以顶着状况百出的排练，叶诗酒也没有罢演，而是硬嗑了下来。
这次表演的歌曲是偏硬派的《激流之战》。
叶诗酒还是第一次只有一个人在舞台上表演这首歌，总感觉怪空荡的。
虽然如此，每一次排练她还是在舞台上尽全力的展示着自己的舞蹈，希望能通过调动气氛的方式让这首歌在没有伴舞的情况下更有气势。
两三次毫不放水的彩排之后，很快地，据说故障了的各种机器调试过，恢复正常过后，叶诗酒就迎来了独属于自己的舞台正式录制。
在没有其他成员的情况下跳起这首歌，叶诗酒第一次感觉舞台如此空荡。
当前奏响起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台下。
——为什么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
*
“太狠了……”李宇琪吸着冷气皱眉，“一点互动都没有的观众，对小九来说压力有点大吧？”
“应援棒都没开，这种黑海对小九来说从来没有经历过，导演组这么弄真的没问题吗？”孙芮也紧皱着眉。
*
“SNh——”
在意识到台下没有半点应援时，叶诗酒心里比起委屈，更多的是恍然。
原来，不被人认可的舞台，是这种感受啊……
台下黑压压的，沉默气氛与没有表情的脸就像吞噬一切的黑洞，散发着险恶的气氛。
但是与此同时，胸口涌动的情感，却让她的笑容更加的灿烂，歌声和舞姿比起彩排时还要具有气势！
“就算黑暗无极深渊
哪怕奔流不息多危险
转身放下自我胆怯”
失败和抵制会让叶诗酒心生怯意？
不存在的！
她一个人在舞台上跳出了几十个人的气势。
“梦想紧握手心之间
心愿 终有一天会让它实现
跨过河流
You can do it！”
干脆利落的完成最后一个舞蹈动作，落下Ending-pose，叶诗酒的笑脸一直保持到了录制结束，她甚至还轻声细语地向每个工作人员道了声“辛苦”。
“诶呀，小九，辛苦了辛苦了！”这时候，那个邋遢又随意的导演大叔又冒了出来，搓着手，朝她笑嘻嘻地说，“我们节目还有一件事拜托你……”
“可以拜托你和姜清雪做一个组合给我们节目表演一下舞台吗？就【牵丝戏】那种级别的就好了。”
叶诗酒的微笑终于一点点收了起来。
她转过头望着导演，眸色沉如深海，语调幽深。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需要我帮您清醒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