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不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什么。
一个梦而已。
梦里的一束光而已。
哪怕是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是神。
她更愿意相信，那是自己对童年的怀念，对某种未来的希冀。
但是眼下的局面，让她不能那么想。
其实，她也知道，母亲不相信自己。
父亲也一样。
其实，换是她做父母，也是一样。
没有做那种事情，又怎么会怀孕呢？
所以，她只能编织另一个理由。
有神参与的谎言。
她把梦中发生的事情提前了，提前到几个月前。
在事情美化一下，一个关于神启受孕的故事就出现了。
这个故事很浅薄，也有很多漏洞。
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神为什么会在朝阳的光辉中出现。
在教会的祭祀中，伟大的普兰特，是个苍老的树人形象。
高达，挺拔，行动缓慢，表面是布满裂纹的树皮。
跟安吉拉所说的形象对不上。
安吉拉所说的，神很俊美，超过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性，梦中云雨一番后，她就怀孕了。
尼克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故事的漏洞。
听完女儿所说的话，他眼睛一亮。
神只已经死了，这条消息在外界传的很凶，但教会一直没有承认。
教会也没有办法，他没法确认。
但有一个事情，是确认的，就是神已经不再回应信徒了。
因为这件事，确实有些神职人员，认为神确实是死了。
教会权力的收缩，其实跟内部的信仰崩塌有关。
有些事情，是神职人员自愿退出，因为他们听不见神的回应，所以无法代替神行使权利。
尼克也动摇过。
不过，作为埃文森城的主祭，他必须得撑住，硬撑。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有点不行了。
各方给的压力太大了。
女儿的故事，给了他一丝希望，给了他一个思路。
神只死没死不知道，但肯定是遇到了困难。
没有回应，给了世俗贵族一个机会，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城市议会想要彻底去除神只的影响力，窃取神的权力，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
再造一个神，再造一个神的故事。
女儿生的是神子，那他是什么？
神的权威重立，他肯定就不仅仅是个主祭了，绿袍大祭祀，甚至，教皇。
尼克点点头，说道：“安吉拉，记住你今天所说的。”
“孩子没有父亲，你是受到了神的启迪。”
说完，他走出了房间。
安吉拉看着父亲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很明显，父亲不相信自己所说的。
但是，自己的危机，似乎过去了。
四个月后，一道流言出现在城市内传开了。
“听说了吗？主祭家的女儿怀孕了，神启受孕。”
酒馆之中，觥筹交错之后，到了吹牛不打草稿的时候。
“拉倒吧！还神启受孕，是他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吧！违背了神理，给自己找理由。”
另一人满脸红晕，根本不相信。
“我看不是，你知道的，议会一直盯着祭祀家族，要是里面真的有事情，早被议会揪出来了，现在议会还没有回应，说明确实是真的。”
“真的？神只都不回应了，还能有神启？吹牛的吧！”
“教会说了，有些人无法得到神的回应，是因为没有理解神的道路，走偏了。”
“教会说的？教会正面回应了？”
“是啊，神庙主祭亲口说的，之所以会有神启受孕，就是神要带领大家，重新走上正确的道路。”
那人喝了一口酒，执意道：“反正我是不信。”
“没事，再过些时日，神子就要降生了，咱们看看。”
……
城市东方，艾文家的大宅，书房里面。
现任城主埃里克·艾文坐在主位，客座上，是埃文森学院的院长巴顿·布朗奇，也是下一任城主人选。
议会的选举结果早就确定了，至于真正的选举流程，只是走个过场。
这里面，涉及到复杂的利益分配。
在真正的政治家眼里，有些物质利益，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他们不缺那种东西。
更多的，是理念的践行。
让巴顿·布朗奇获得各方支持，走上城主位置的，是他的理念。
他是坚定的世俗派，厌恶神插手城市管理。
只有他担任城主，才会在关键时刻，揭下教会最后一块遮羞布，让加冕无法进行。
哪怕祭祀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都不打算进行加冕。
如今，关于神子降临的消息，传遍了城市，巴顿打算和老城主谈谈。
“消息是真的吗？不是说，神都已经不回应了吗？”巴顿问道。
老城主埃里克摇摇头，回道：“不清楚。”
“不过，既然是主祭亲口说出的，教会高层肯定已经知道了，上头没有反驳，就是默许。”
“既然默许了，就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神子降临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进行加冕吧！”
巴顿摇摇头，说到：“我不认为是真的。”
“因为神不回应，教会高层也无法确认事情的真假，也许只是主祭尼克在胡闹。”
“而且，就算神子降临了，也不能说明我的主张是错的。”
“神不回应信徒，说明神也不喜欢被世俗干扰。”
“我不进行加冕，也是符合神的理念。”
老城主埃里克表情变得严肃，说道：“我劝你不要那么做，教会的力量依旧不可忽视，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加冕就是给他们理由罢免你。”
“不尊重神的帽子扣下来，有你好受的。”
听了埃里克的话，巴顿很不服气，道：“那又怎样，他们还能打我不成？”
“怎么不能打伱？”埃里克斜了他一眼，“独属于教会的神性植物寒冰投射手很强大，与其结成契约的骑士更是不俗，城卫军不一定是对手，而且，现在南边有渔民动乱，这时更不能内讧。”
巴顿不再出声，想了一想，他的意志再次凝聚，说道：
“所谓的神子降临，肯定是假的，我会拆穿他们的。”
说完，不待埃里克回应，他就走出了书房。
埃里克看着巴顿的背影，目光闪烁。
他开始怀疑，议会是不是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巴顿的意志足够坚定，但有点太鲁莽了。
无论是真是假，等等不好吗？
等一等，真相自然会出来，何必冒风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