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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永安侯府,裴府府里的路线,郁娇是再熟悉不过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加上此时,天色已微黑,府里的花树高大,楼阁众多,被夜色一罩,府里的小路更显得阴暗。

郁娇抱着灰宝,专挑人少的地方行走。

有了耳朵灵敏的灰宝,和武功高强的霜月跟着,一路上,郁娇成功地避开了裴府的所有仆人。

她来到了裴府大厨房后面的柴房前。

单妈被关在柴房里。

“霜月,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看看那个恶毒的婆子!”郁娇抱着灰宝,往柴房走去。

“小姐当心,奴婢就在附近守着。”霜月没有跟上前,而是离着二三十来步远,守候着。

凭直觉,郁娇跟那婆子有仇,她一个外人兼侍女,还是不要上前去偷听为好。

当然,不偷听是假,随便听听,却是真的。

谁叫她耳力太好呢?

郁娇缓缓地走到柴门边,目光幽暗地,望着里头的那个恶毒婆子。

里面,单妈正焦躁地走来走去,脚步蹭在地上,嚓嚓作响。

能不焦躁吗?

单妈从府里的管事婆子,一下子沦为了人人可以打骂的囚犯,她被抓的时候,看到无数人都在讽笑她。一早还在指挥发号司令,到了下午,却被裴夫人罚了,关了柴房,这落差太大,而且,还不给她适应的时间,就直接将她关了起来。

郁娇勾了下唇角,从袖中取了块帕子遮住了脸。

“单妈。”郁娇的声音,在柴房门外响起,声音幽幽,“可记得林婉音?”

单妈停了脚步,“谁?”声音透着恐慌,“你是谁?”

这声音,像是从地域里冒出来的,透着森然。

“是呀,我是谁呢?”郁娇笑,“我也想知道,我是谁呢。我是林婉音,可也是别的人。”

单妈听得毛骨悚然。

她放慢呼吸,睁大了双眼,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外面,柴房门只是几块简单的木板拼接而成,上面有许多缝隙,她挑了个最大的缝隙去看来人。

太阳快落山了,天气很暗,她依稀发现,来的是个粉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

“你……你你……你……”她吓得哆嗦起来,腿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额上冷汗淋淋。

这是林婉音!

“那天,你带着仆人拖着我跑,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同样的被人拖着跑?受尽所有人的白眼?”郁娇的声音缓缓,目光却越来越凌厉。

“少……少夫人?”单妈吓得哆嗦起来,“少夫人,你放过老奴吧,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啊,少夫人!”单妈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求饶,“少夫人饶命啊,少夫人,老奴家里上有老下有下呢,少夫人,老奴还有个儿子要养呢,老奴死了,他们一定会伤心啊,老奴的儿子还没有娶媳妇呢,可怎么办呢,少夫人饶命啊……”

“可我不想放过你呢!”郁娇哑着声音,努力将声音学成林婉音的声音,“我林婉音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割我的舌头,剜我的双眼?你这个刽子手,当时行凶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杀人会偿命?”

“……”

“你也说,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伤心,可是,我死了,我的家人就不伤心吗?谁不是人生父母养?谁不是被家人宠在手心里的人?你只知道自己的命金贵?别人的命就是草芥?由着你杀?”

她不知,父亲在得知她的死因时,是怎样的心情。

而且,还是那样一种侮辱的死法!

父亲一定是震惊,绝望的,悲伤的,而且,一定还是失望的。

还有景家人,被整个京城的人笑话了那么久,出门连头也抬不起来!

单妈这个杀人犯,居然说自己死了,家人可怜?

那谁来可怜她和她的家人?

“少夫人,真的不关老奴的事啊,老奴只是个下人,老奴的上面,还有夫人呢!夫人怎么说,老奴就得怎么做,少夫人,老奴不是真的要杀少夫人啊,少夫人——。”

“是啊,裴夫人要你杀人,你便杀了。可是,裴夫人要你踢我了吗?你踢了我三脚,踢得我都吐血了,你仍不停罢,我的心口到如今还疼着呢。这笔帐,要怎么算?”

单妈彻底慌了神,“少夫人,少夫人饶命啊,少夫人……,少夫人若放过老奴,老奴一定多多给你烧纸,一定天天上香供着你。替少夫人捐香油钱,超度少夫人。”

郁娇笑了,“那么,我现在就杀了你,日后,也天天烧香祈祷,求菩萨早日超度你,可好?”

单妈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了眼。

林婉音要杀她?

郁娇猜出她的心思,又道,“单妈,你若是要怪呢,就去怪裴夫人。你今天落到这一地步,便是为虎作伥的下场,你明知裴夫人在行凶,在恶意杀人,你却毫不犹豫地帮她举起了屠刀,我怎能饶你?”

说完,郁娇转身就走。

她将脸上的帕子扯了下来,塞回袖中。

她的手指在颤抖着,因为,她心中委屈着,她不快乐。

若不是裴夫人和单妈,她怎会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霜月见她回来了,狐疑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

郁娇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将袖中一包东西递给霜月,“将这包东西,塞到单妈的身上,放她出来,做个假装逃跑,从院墙上跌落昏倒的样子。”

“小姐?为何要这么做?”霜月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这婆子心思歹毒,让奴婢直接去打死她算了。”

郁娇却微微一笑,“不,何必我们亲自动手杀人?”她要让裴家人来动手!“让这些人相互残杀,岂不更好?”

霜月咧嘴一笑,“说的也对呀,还能省些力气。坐山观虎斗,可是有趣得紧。”

霜月抓着小包,大步往柴房走来。

窄小的柴房里,单妈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听见脚步声,以为郁娇又来了,趴在地上磕头不止。

“少夫人饶命,老奴一定天天磕头烧香,求菩萨早些超度少夫人。”

霜月一笑,“是,我不杀你。”换个人去杀你!

她拔出腰上的软剑,一剑劈开了柴房门的木板,然后,飞快将单妈拎起来,右手一个手刀落下。

单妈昏死过去。

霜月又将郁娇给她的小包,塞入单妈的怀里,拎着单妈往府里的院墙边而去。

她找到一处高墙,将单妈放在上面,然后用力一推。

咚——

单妈摔在地上。

这是裴府后门附近的院墙,单妈落下来的声音很响,正好惊动了准备关后门的两个仆人。

“那儿怎么回事?”

“去看看,像有人从墙上掉下来了。”

两人一起跑了过去。

“啊?是单妈!”一个仆人惊呼,“单妈不是被关了吗?怎么在这儿?”

“看,她还带着包袱,这是想跑?”

头一个说话的仆人,打开了单妈的包袱,借着后门那儿的灯笼光,他看清了包袱里的东西,顿时惊道,“单妈好大的胆子,敢偷了主子们的首饰和府里的帐本逃跑!”

“快,拿绳子将她捆起来,送交夫人。”

单妈是府里管事的时候,因是裴夫人的心腹之人,府里的仆人,没人敢小瞧她,当她是半个主子一样的看待着。

但是,如今的单妈已被裴夫人罚了,谁还会惧她?

两个仆人像捆牲口一样,捆住了她的手脚,一个抓头发,一个抓脚,一前一后将她抬进了府里。

霜月见单妈抓了,拍拍袖子上的灰,避开着府里的暗卫,身影一闪,回去找郁娇去了。

大约抓头发抓疼了,单妈被疼醒了。

她发现自己跟头猪一样,被人抬着走,耻辱感顿时涌上心头。

“放手,快带我去见夫人,少夫人闹鬼了,少夫人要来报复了!”

“胡说八道什么?闭嘴!”

“疯婆子,想伺机跑掉是不是?当我们傻呀!”

“再敢吼叫,打烂你的嘴!”

单妈的脸上一连挨了两巴掌,她才知道,她的末日到了。

……

另一处,郁娇和霜月,沿着原路回到了景夫人和景文忠休息的小厅。

景夫人和景文忠还在核对地契。

除了核对数量,他们还要核对真假。

他们明白,拿地契都拿得这么辛苦,要是拿回了假的,可就着了裴家的道了。

再想来换,裴家人一定不会理会他们。

郁娇走进了屋里。

景夫人见她进来,以为郁娇等得无聊与心急,没有疑心她离开过,便安慰她,“马上好了。还有十几份核对,核对好了,我们马上回府。”

“不着急,舅舅舅母慢慢核对。”郁娇微笑着走了过去。

然后,她装着随意的一一查看地契的真伪。

若她是林婉音,她可以堂而皇之的检查,可她只是郁娇。

好在裴家没有在地契上做手脚,景文忠和景夫人全都查完了,没有发现假的。

“哼,算他们识相,敢做假,我们一定去告他们!”景夫人将地契整理好,整齐地叠起来,装进蓝婶随身背着的布袋里。

她没有要蓝婶保管,而是自己拿着布袋。

景夫人如此小心,让郁娇心中感慨不已。

这只是林婉音嫁妆的一小部分,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珠玉,器玩,不知何时才能拿出来。

天已黑,裴老夫人派人来,请景文忠景夫人和郁娇吃晚饭,说,哪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府?

但是,经过这一天的事,三人哪有心情继续留在裴府?

景夫人冷冷淡淡说了声,“谢了,我们怕屋子再次起火。”谢绝了裴府的好意。

一句话,呛得裴府的仆人,一脸的窘迫。

裴老夫人自知他们在府里受了气,吃饭是吃不下的,也就不强留,差人送他们离府。

郁娇一行人,由裴府的仆人引着,往府门走来。

他们在裴府的府门口,遇上了外出而回的永安侯和裴元志。

景文忠对永安侯裴兴盛没有半丝儿的好感,只敷衍着拱了拱手,淡淡说道,“侯爷。”便冷冷地拂袖走开。

郁娇和景夫人更是一言不发,朝二人点了点头,算是行礼,继续往前走。

裴兴盛得到仆人的传话,说府里出了事,更是懒得理会这些人,傲然而去。

景夫人以为永安侯裴兴盛,是厌恶他们景家来收嫁妆,才态度冷淡,轻嗤一声,别过脸去。

但郁娇清楚裴兴盛的脾气,裴兴盛才不会在意嫁妆,他比郁文才更加的目中无人,他在乎的是面子。

“娇娇?”裴元志忽然喊住了郁娇。

郁娇唇角微勾,她停了脚步,没有回头,只道,“裴世子,我今天随同景老爷景夫人来了一次贵府,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景夫人见她停了脚步,她停下步子,陪着她。

裴元志往郁娇身边走来,温文尔雅一笑,问道,“什么道理?”

郁娇扬唇,讽笑道,“我以前常常听说书的人说,男子一生中,最大的三件喜事便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我之前年纪小,不懂,今儿来了贵府,算是全明白了,这三件好事,裴世子都赶上了,难怪精神如此之好。”

说完,她看也不看裴元志怒得铁青的脸颊,拉着景夫人,快步离去。

裴元志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握了握,追上郁娇的脚步,“娇娇,你来府上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呢?听说有仆人刁难你们了。”

郁娇讽笑,马后炮的做法而已,还想着骗她?早干什么去了?

“多谢裴世子好意,如果裴世子真心觉得郁娇受了委屈,请尽快归还林婉音的嫁妆。林将军救我一场,我若连收回嫁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清明时,我没脸上坟面对他,更没脸做她的义女了。”

说着话,郁娇已走出了府门,霜月讽笑着看了眼裴元志,挑了帘子,扶郁娇上了马车。

帘子绝情放下,挡住了裴元志浮着怒意的眼神。

马车里,郁娇闭着眼,因为愤怒,她袖中的手指在轻轻颤着。再次进裴府,她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那个府里,居然全是些虚伪之人。

景夫人没有立刻上去,而是站在马车边,挡住了裴元志窥视马车的眼神。

面对这个抢走林婉音,却又不珍惜林婉音的虚假之人,景夫人毫不客气地讽笑起来。

“裴世子,你若是真心觉得我们委屈呢,就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来,让我们快些拿回婉音的嫁妆。”

“……”

“娇娇说得对,我们来府上大半日了,却只讨要得一部分的地契,还险些被府上的夫人诬陷成纵火犯吃了官司。”

“……”

“下回,我们来贵府收婉音的那些首饰珠玉器玩等实物,会不会直接丢了性命?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婉音的,有一部分还是景府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侯夫人为何死抓不放?”

裴元志并不在意那些嫁妆,他在意的是颜面。

他本想着,景家人或是郁娇对他客气一些时,再找机会将嫁妆送回去,以此显出他的大方。

哪知,景家人急不可耐地上门来要来了。

他们打断了他的计划。

“婉音不在了,她的东西,舅母想收回,随时来取。”裴元志朝景夫人颔首说道。

景夫人站直了身子,脸上笑容似笑非笑,“婉音既然已死,我景家就同裴府再没有瓜葛了,小妇人可不敢再当这个舅母。我景家只是破落小户,贵府可是一等侯府,我们高攀不起。”

景夫人的话,完全是赤|裸果的嫌弃,直将裴元志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见过捡钱的,没见过找骂的,该!

霜月看了眼裴元志,朝天翻了个白眼。

“舅夫人,请上马车吧,时辰不早了呢。”霜月催促着,她可不想再在裴府前一直站着,看裴元志自以为深情的表演。

“回府。”景夫人就着霜月挑起的帘子,坐进了车内。

几个仆人坐进了另一辆马车,车夫们的马鞭子一扬,将马车赶到大道上,飞快离去。

裴元志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眸光渐冷。

郁娇……

“世子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啊?老爷老夫人正在急着找世子呢!”冷义急匆匆朝他走来,声音焦急说道。

裴元志转过身来,眉尖微皱,“出了何事?”

“是大小姐……”冷义吱唔着,不敢往下说。

“元杏又惹什么事了?”裴元志迈步走上了台阶,“她就没有一天老实过!”

冷义哪敢说?“世子还是先去老爷的书房吧。”

……

郁娇的马车从裴府离开,小全子为了走近路,绕行到裴府后门附近的桃花湖边行走。

景夫人挑了帘子看外面,低叹道,“那个无情无义的裴元志,居然将婉音葬在桃花湖畔,而且,还将她烧成了一堆灰!这是想让婉音永远活在地域里吗?那个混蛋!”

对于前世的那具躯壳,郁娇早已不放在心上。

她活在当下!

她的目光扫到了月色下的桃花湖,倘若母亲不死,她就不会进裴府,也就不会认识裴元志!那么,前世的她也不会死!

可是,没有如果!

十岁就没了娘,没人教她如何认清渣男,她就这么被裴元志骗着,一步一步走到死亡!

再活一世,她定要擦亮双眼,看清身边每一个朝她示好的男人。

景夫人正要放下帘子,这时,她看到前方有几个人抬着什么向她们的马车走来了。

那几人是从裴家的后门方向走出来的。

等走到近前,景夫人听到抬东西的人说,“这个单婆子也有今天啊,哼,当初将少夫人沉塘,可是她的主意,今天老夫人发话,也罚她沉塘。”

“活该呢!这是报应轮回啊!”

“她放火烧佛堂,还偷了老夫人的首饰和府里的帐册想跑,老夫人能放过她吗?”

扑通——

捆了大石头的布袋子,重重地砸向水面,溅起半人多高的水花。

“老夫人发了话,让我们在湖边候上一个时辰才走,等单妈死得透透地再捞起来埋了,以防她活着逃跑。”

另一人道,“能活才怪呢,老夫人已命人打了她二十棍子了,单婆子已经丢了半条命了,再这么一沉塘,必死无疑了!”

马车走远,几个仆人闲聊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夜色渐渐罩着大地,桃花湖,也渐渐地看不清了。

景夫人放下车帘子,她嗤了一声,“这单妈都被处死了,想来,裴夫人也定会被罚。这真是恶人自有恶报!”

“对,他们都有恶报的!”郁娇幽幽说道,老天不罚,她来助刀!

“虽然嫁妆只拿回一部分,但总算没白跑一趟,舅母今儿高兴,一会儿回景府,舅母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呢?”景夫人搂着郁娇,唉,这半路来的外甥女,她越瞧越喜欢。

“肉,我想吃肉,红烧肉,酱烧猪蹄,粉蒸排骨,酱牛肉,白水鸡……”

景夫人呆呆看着她,“娇娇……”口味怎么跟林婉音那么像?也是无肉不欢。

……

郁娇一行人走到半道时,遇上了来迎接他们的景昀。

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穿一身水青色的锦衫,夜风将他的衣袍摆吹起,俊朗翩然。

景夫人听到景昀跟车夫说话的声音,早已挑了帘子来看儿子。

“阿昀!”

景昀打马往马车旁走来,“娘,您和父亲去裴府,也不通知儿子一声,听说,裴府为难你们了?”

景夫人道,“你今儿有差事在身,所以,我和你父亲没有喊你。至于被裴府为难的事,以裴夫人的为人,她不刁难一下,都不叫裴夫人了。好在今天有郁娇,我们都逢凶化吉了,而且,还拿回了婉音嫁妆的地契。”

景夫人说着,将帘子挑得更高些,以便让景昀看到郁娇,笑道,“还不快谢谢人家娇娇?她被你姑父收为义女,算来,也是你的表妹呢。”

景昀起初十分的讨厌郁娇,谁叫郁娇姓郁呢?可这会儿,再讨厌人家的话,就是小人行为,就是忘恩负义之人了。跟那害死林婉音的裴元志,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想,景昀便朝郁娇拱手一礼,“多谢郁四姑娘相助,昀,感激不尽。”这个表妹,并不是死去的那个表妹,所以,景昀虽然感激郁娇,但表情淡淡。

郁娇并不介意,景昀不与她为敌,她就心满意足了。

“不必客气了,昀表哥。”郁娇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景昀却马上别过头去,只看向景夫人,“娘,儿子先一步回府汇报消息,爷爷和奶奶还担心着呢。”

“也好,那你快些回去。”景夫人无奈地看着儿子,朝他挥挥手。

这傻孩子,郁娇这么好的一姑娘,他居然还一脸的嫌弃?

……

郁娇跟着景文忠景夫人,回到了景府。

景府的府门前,早候着迎接的管事仆人,一侧,还站着先一步回府的景昀。

景夫人扶着郁娇走下马车,见儿子也在,忙招手叫他,笑骂道,“愣头愣脑的,还不提盏灯笼过来照着你表妹?天黑路不平,也不怕她摔着?”

景昀却来扶景夫人,“路这么平坦,奶奶走着夜路,都从未摔倒过,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会摔跤?”

景夫人:“……”这么傻的儿子,能娶着媳妇吗?景夫人看着儿子,哭笑不得。

郁娇并不介意,笑道,说道,“舅母,没事的,我腿脚利索着呢。”

景昀道,“看,她自己都说不必了,娘真是多管闲事!”

景夫人气得,伸手狠狠拧了下儿子腰间的肉,咬牙切齿,无声骂着,“蠢儿子!”隔壁张家婶子十六岁的儿子都娶媳妇了,她这儿子这么优秀,十八了,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瞧见,这好不容易,有个好的姑娘出现了,他还一脸的嫌弃。

景夫人怒得朝景昀瞪眼,看老娘回去怎么收拾你,哼!

景昀:“……”

郁娇见那对母子,无声较劲,挤眉弄眼的,忍俊不禁。

进了府,又有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来探消息,看见郁娇,笑着问安,“郁四姑娘,老夫人和老太爷候着姑娘多时了,酒宴都摆好了呢。”

景夫人笑着朝丫头挥挥手,“你先去回复老夫人,我们这就到。”

“是,夫人。”丫头欢喜而去。

景府里,今天算是三喜临门,一是表小姐的嫁妆收回来了一部分,二是景老夫人的病好了,三是,景老夫人认了个干外孙女。

虽然没有拿回全部的嫁妆,但拿回了一部分,也算是有收获,至少,那裴夫人今天是狠狠地栽了个跟头,被裴老夫人一收拾,想必会老实不少,不敢再针对景府。

是以,景府里欢声阵阵。

郁娇见到景老夫人时,景老夫人更是欢喜无比地搂着郁娇,说了不少贴心话。

吃罢晚饭,一直到一更天过半,景老夫人才依依不舍地放了郁娇离开。

“本想留着你多住些日子,但你执意要回去,我也只得放你回去。”景老夫人一直将郁娇送到府门口,拉着她的手,怜爱说道。

郁娇也想多住几天陪陪景老夫人,但是,她的身份刚被林家族人认可,就来林伯勇的岳丈家景府长住,难保不会引起他人的非议。

另外,景府还有个未成亲的景昀。

她一个未嫁女子,住在这样一个家里,算怎么回事呢?这具身体的魂魄是林婉音,但是,她的身份却是郁娇。

郁娇跟景府,可没有半点儿的亲缘亲系。

景夫人对她好,她心中怎会不明白景夫人的用意呢?

她对景昀,一直都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将来,她的心如何发展,她也不清楚。

她怕又过回了林婉音,喜欢上了别人,却让景昀误会着林婉音喜欢他,害得景昀一直单身至今。

她不想害了景昀。

郁娇紧紧地握着景老夫人的手,“外婆,等我哪天有空了,马上再来看外婆。”

“好好好,外婆随时等着娇娇来。”景老夫人亲自送郁娇坐进了马车,又差丫头们往车上搬礼物。

“外婆,我不缺东西。”郁娇看着那一盒一盒吃的,玩的,一阵无语。

景老夫人却沉了脸色,“你要是住在别家,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郁家那样的人家,我是一万个不放心。”

郁娇明白景老夫人的想法。

谁叫她之前的身份,是个灾星的身份呢?如今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但是,必竟亲娘是个疯子,没人护着她,景老夫人当然会担心了。

另一边,被景夫人赶来护送郁娇回府的景昀,已经坐上了马背。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奶奶宠着郁娇跟宠亲孙女似的,不解地直皱眉头。

这模样,恰被景夫人看在眼里,她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拧他的腿肚子。

景昀疼得吸了口凉气,“娘?又怎么啦?”

景夫人怒道,“要不要我拿熨斗烫平你的眉毛?嗯?皱得跟小山似的。”

景昀:“……”

景老夫人这时也走到了景昀的面前,同样的,也是千叮万嘱一番,要景昀务必将郁娇平安送回府上,“不准有任何闪失,否则,我敲断你的腿!”

景老爷子和景文忠,虽不及景老夫人那般威严警告,也是一番细细嘱咐。

“是,爷爷,奶奶,父亲。”

景昀皱眉,他想不明白,郁娇的本事为何这么大?才一天时间,就收获了他一家子的心?

就连被郁文才害得丢了官的爷爷,看着郁娇,居然也是一脸的慈祥?

诡异,太诡异了!

马车里。

霜月双手支着下巴,眨眨大眼睛,直直看着郁娇。

看得郁娇一愣,“你为何这么看我?”

“小姐。”霜月道,“奴婢觉得小姐还是少来景府。”

“为什么?”郁娇眯了下眼,“为什么不能来?我是林将军的义女。他女儿死得早,我有义务替他女儿来看望景家人,况且,我都认亲了。”

霜月摇摇头,“小姐难道没看出来,景夫人对你的态度?”

“什么态度?”

“她当你是她未来的儿媳呢!”

郁娇无语,“霜月,那是她的想法,我不喜欢昀表哥啊。”

“小姐呀。”霜月摇摇头,“外人可不这么想啊,会误会的,会伤心的。”

“外人,哪个外人?”郁娇糊涂了,“谁喜欢我?”

“我们王爷啊,小姐没看出来?”霜月认真说道,“他将奴婢放在小姐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小姐,可见,他十分地喜欢小姐。”

郁娇心中翻白眼,她宁可相信灰宝拿她当媳妇,也不会相信楚誉喜欢她。

“不可能,他将你安排到我身边,是有目的的,但是,绝对不是喜欢,更不可能是男女之情的喜欢。”郁娇压低着声音,说道。

外头还有景家人,霜月居然说这些?

霜月皱着眉头,又道,“可奴婢怎么觉得,王爷喜欢小姐呢?”

“你的感觉有错误。”

“错不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或是,你喜欢过人吗?”

霜月眨眨眼,想了想,“没有。”

郁娇好笑,一个没跟男子相处过的女子,懂什么喜欢呀?“是呀,你没有同男子相处过,你懂什么男女之情?”

霜月:“……”她被问住了,她要不要,去拐个小白脸,互相喜欢喜欢,研究研究什么是男女之情?又一想,不对呀,郁娇比她小好几岁呢,她都不懂,郁娇懂什么?“小姐如何又懂男女之情呢?”

郁娇微愣,旋即,黑着脸低声怒道,“你家小姐我无师自通!”

霜月:“……”这口气,怎么跟王爷那么像,也曾说,不娶妻,也知男女之情,她咧嘴一笑,“小姐,王爷也曾说过小姐的话,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可见,是有缘分的。”

郁娇更怒了,“再胡说八道,我将你扔下去!”

她这辈子,不会再去喜欢上任何一个男子,哪怕楚誉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当然,以楚誉眼高过顶的性子,是不会喜欢上她的。

“是,奴婢不是说了。”霜月服气地点了点头。

桃枝和钱婶将大件的礼物堆在后车位上后,也坐进了马车里。

郁娇同景家人挥手作别,一行人这才离开景府,往郁府而行。

景昀将郁娇送到郁府,见她进了府门,马上打道回府,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书呆子。”霜月嫌弃地翻白眼,“一看就是打光棍的料,跟王爷比,差远了。”不过,她又一想,景昀呆头呆脑,不喜欢郁娇,那就威胁不到王爷了啊!

可那景家人,却全家都危险。

郁娇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忍着笑,往郁老夫人的春晖院而来。

郁文才去了丰台县,她只需向老夫人问安汇报情况即可。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锭,见郁娇回来了,忙说道,“四小姐可回来了,老夫人一直候着四小姐呢。”

“让老夫人担心了。”郁娇朝金锭点了点头,进了正屋。

陪同郁娇出府的钱婶,也跟着郁娇身后,走进了屋里。

桃枝和霜月没进去,候在廊檐下。

霜月招招手,叫着桃枝,“跟我来。”

桃枝皱眉,“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叫你来就是了,又不会吃了你!”霜月横了她一眼,抬步往人少的地方走。

桃枝想将她打发掉,只好跟了上去,不耐烦问道,“什么事?”

霜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大家离得远,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后,小声问桃枝,“你们小姐,在丰台县时,有喜欢的人吗?或是,谁喜欢过她?”

桃枝秀眉一竖,“你胆子不小,敢打听小姐的事?”

霜月眯了下眼,“死丫头,我这不是关心小姐的终身大事吗?”

“要你关心?小姐的婚事,自有老夫人关心!哼!”桃枝没理她,转身走开了。

霜月扯了下唇角,心中冷嗤,就郁老夫人的眼光,能看上什么好人家?

她悄悄走到郁老夫人屋子的窗沿下,往里听了听,见屋中说话的气氛,还算平和,可见,郁老夫人没有为难郁娇。

霜月放下心来,悄悄闪身离开了这里,出府寻楚誉去了,她得像楚誉汇报一下郁娇的情况。

景家人对郁娇的态度这件事,一定得让楚誉知道。

哪知楚誉听了她的汇报,只淡淡说道,“景昀配得上她。”又道,“除了景府,李府也是不错的人家。”

霜月哑然,“爷不反对郁四小姐嫁入景府?”

楚誉扬眉,反问道,“本王为什么要反对?”

霜月无语了,好吧,活该楚誉打光棍!

她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多管闲事呀!

……

春晖院。

郁娇上前问安,“老夫人,孙女儿回来了。”

郁老夫人是张娃娃性子的脸,生气与欢喜,从不藏在心里,有什么是什么。

所以,郁娇一进门,当先看她的脸。

只见郁老夫人的脸色,不见阴沉,而是浮着一丝担忧。

没有生气,而是,有了烦心事。这是在担心她,还是有别的什么烦心事?

“回来了?景家人等你可好?”郁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勉强一笑。

钱婶这时笑道,“老夫人,四小姐的性子自然是不差的,景家人都很喜欢她呢。”

“那裴家呢?你怎么又去了裴家?”郁老夫人又问,“听说,裴家出事了?”

裴家在京城的声望较高,再说了,事情都了几个时辰了,一定传开了。

“裴夫人想害裴老夫人,又怕自己担罪,却来栽赃孙女,没想到,计谋败了,她被她婆婆罚了。”郁娇挑着重要的事情,说了,细枝末节,便省去了。

一是,她不想被郁老夫人知道得太多,管束得太多,而是,郁老夫人胆子小,又是害起怕来,不让她出府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郁老夫人没有生郁娇的气,而是怒起了裴夫人,因为,她想到了同样要害婆婆的锦夫人。

顿了顿,老夫人又道,“你大姐差人送来了贴子,四月十八是三皇子的寿辰日,请你姐妹几人都去三皇子府上做客。”

郁娇点了点头,“孙女知道了。”

“另外——”郁老夫人皱眉看她,“你二娘还被你父亲禁着足,她的儿女定是恨着你,你去赴宴时,凡事要小心谨慎。”

原来郁老夫人是担心她被锦夫人的儿女报复。

她心中冷笑,三皇子侧妃么,她是该会会了。

“孙女儿明白,祖母放心吧。”

……

裴家,永安侯裴兴盛的书房。

裴元志走进书房的时候,就见自己母亲裴夫人正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正嘤嘤地哭着。

她的面前,碎着一地的瓷碗片,可见,裴兴盛发了火,骂了裴夫人。

裴兴盛背剪着手,立于窗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裴元志急走了两步,来到裴兴盛的面前,“父亲,为何要罚母亲?母亲再不对,也是府里的当家夫人,您罚她像罚个下人似的,她将来还如何管家?”

裴兴盛冷冷一笑,“从今天起,她不必管家了,这府里的诸事,让老夫人管着。她再管下去,我整个永安侯府,都得完!”

裴元志眉尖一蹙,道,“父亲,母亲又不是圣人,只是一时出错,父亲为何罚得这么重?再说了,佛堂失火的时候,儿子怀疑有外人参与。假冒我府里的仆人,请老夫人去了佛堂。”

裴兴盛冷笑,“这件事,我也怀疑,一定是景家人干的!你母亲想算计景家人,哪知被对方反算计一把,指不定那景家人,在背后如何笑我裴府!计不如人还施计,丢人现眼,难道不该罚?”

“……”

“还有你妹妹的事!你妹妹……,哼!”裴兴盛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拂袖怒道,“杏儿的事,她难道没有责任?”

裴夫人哭道,“老爷只怪妾身,老爷为何不想想自己?要不是老爷留着那个冷轼,会出今天的事吗?”

裴兴盛怒道,“你还敢狡辩!他的小仆全招了!是杏儿主动找的他,要他去害郁娇。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结果可好,同样的被景家人反算计一把!你是怎么当家的?怎么当娘管女儿的?要罚景家人多的是法子,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只会丢人现眼!”

“我……”裴夫人真是有苦难言,她根本不知道女儿和冷轼有着勾结呀。

裴元志皱了皱眉,说道,“父亲,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罚母亲也于事无补,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安排杏儿的事吧。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久了,对她的名声更不好。”

裴元杏和冷轼在佛堂里的事,已在下人间传开了,裴元志从府门走往书房的一路上,已经清楚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同样,他在心中恼恨妹妹的无知头脑,更恼恨母亲做事的草率。

裴兴盛长长叹了口气,“还能如何处理?给她一笔钱,多安排些仆人,送她和冷轼到城外的庄子上住着,等城中的风头过了,再接她回来。”

“儿子这就去安排。”裴元志朝裴兴盛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裴夫人,抿着唇大步离开了。

裴兴盛唤出府在书房外的仆人,“将夫人送回她自己的园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来!”

裴夫人惊得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

裴元杏得知自己,要被送出京城,怒得在屋中跳脚。

“我不去郊外,我还要弄死郁娇呢,我不去!”

她的奶娘劝道,“小姐,老爷发话了,你不去,就送你一根白绫。”

“什……什么?”裴元杏彻底心凉。

偏偏这时,她的侍女又来汇报,“小姐,不……不得了……”

奶娘斥道,“又是什么事?”

丫头吱吱唔,“冷公子的……的……下体被夫人一脚给踢坏了,大夫说,……永远……不能……”

丫头的话未说完,裴元杏眼皮一翻,气晕过去。

……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着。

六天后,楚誉已奉旨离京,离开京城两百里远了。

按着他原来的计划,是大张旗鼓的出发,然后,再找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折回京城。

谁知,事与愿违。

正德帝不放心他单独离去,派了两名官员跟着他,又派了五百名亲卫护送他。

场面话说,保护楚誉。又说楚誉年轻,得派两个资历深的老臣跟着出谋划策,实则呢,是监视他。

当时,楚誉听着正德帝的安排,只淡然一笑。

关心他?是怕他去崇州的路上不老实吧?

他走的是旱路,没有走水路。

因为在大江上,坐了船不好随时离开。江面上的船只行走,几里远都看得见,逃走是个难题。

而旱路,一路都是崇山峻岭,会很容易寻到机会离开。

两个臣子建议走水路,楚誉淡淡回了一句,“本王晕船,恐水。”

臣子无法,只好同意走旱路。

两人望着崎岖难走的旱路,欲哭无泪,走旱路去崇州,这怕是会走到冬天才到,而现在,才刚刚过完三月。

“爷,咱们几时离开?”这一天中午,众人走到一处集镇停下休息时,铁城问着楚誉,再这么走下去,要真走到崇州了。

楚誉端着茶杯,眯了下眼,“今晚就回!”之所以耗了六天,是不想走早了引人怀疑。

“那就好,属下这就准备着。”铁城欢喜地离开了。

这是一处茶楼的二楼,一楼搭着戏台,有小旦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

楚誉闲着无事,放下茶盏去听。

这时,隔着两张桌子远的两人闲聊起来,一人说道,“这出戏是班主新排的,叫夺舍。”

“什么叫夺舍?”另一人问。

“便是说,一个人死了,身虽死,魂仍在。已死之人的魂魄会附身到另一人的身上。”

“还有这等诡异之事?”

“一个故事嘛,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咯。这戏中说,女主死了,成了另一个女子,虽换了容颜,但是,她仍记着之前的事,说的话,做的事,还跟之前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

“快看快看,那便是主角出场了。”

楚誉也往台上看去。

只见一个粉衣女子,轻挪莲步,缓缓走到戏台中间,水袖舞动间,婀娜多姿。

咿咿呀呀开唱,曲调正是《落英舞》

他身子一惊。

小旦的容颜,走路的方式,为何这么像林婉音?

夺舍?

重生?

林婉音也会吗?

楚誉袖中的手指颤抖起来,脸色渐渐变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旦唱完了,有观众用力的鼓起掌来。

楚誉赫然起身,往楼下戏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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