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现在的心情普通人怎么可能理解?他亲眼看着一个蛮族的少年跟自己讲道德,谈信仰。人家不是空口说白话,毕竟纳吉也是小时候虔诚的信仰过一段时间的圣光。他那时候年少无知,相信在圣光的照耀下大家都是平等的,自己哪怕残疾哪怕畸形,也可以得到平等的对待。
直到美梦破碎,他才意识到——那些故事不外乎是一些空话,一个圣人出现为了拯救世界而牺牲自己,圣徒们最后的结果也都是殉教而已。这不是一个美好的世界,这不是一个美好的未来。大家一个个都是口蜜腹剑,似乎说得都很好,但是却往往做的很肮脏。
“嗯……老实说我很纳闷,据说在几年前布尔凯索人依旧不与外界频繁接触——现在的你难道连小提琴都会拉了么?”纳吉说的甚至有些好笑。
“……我在学习钢琴,不过我学不会键盘乐器——这个和键盘侠不一样。”赛博坦嘟囔了一句,现实和想象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再怎么围着自己漫天转,自己的手能够拎得起来几百斤门板似的巨剑,但是……但是键盘乐器特么需要手指张合啊!自己的音乐细胞又一向不怎么样,卯足了劲学过二胡,在欧陆基本上属于p用没有的类型。好,那些拉翔都是彩虹色的美男主角,走路都自带咏叹调——似乎的确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而且我学不会小提琴,二胡算么。”
“……?这些英语我听不懂,键盘侠是什么?二胡……又是啥?”
“嘛,在我们那边(时代)没有小提琴高雅,不过在你们这边应该算是我外来的修道士会念经——你不用管了。”赛博坦对于这些事情实在是不想多说,因为他在欧陆的名声——不要脸的抄袭,不要脸的‘借鉴’,不就是为了能够弄出点好名声来现在用么?这要是被识破了……于是他赶紧转进下一个话题:“你刚刚说我们布尔凯索人喜欢死亡的感觉?不不不+我当然怕死,哪怕是布尔凯索人也不知自杀狂的好么?”
“?我还以为你会义正言辞的跟我说一些……”纳吉不太理解赛博坦的跳跃式思维。
“我用我们布尔凯索人最喜欢吃的两种东西跟你做个比方好吧?”
“呃,可以。”
“不管娜迦和熊人族会不会哭晕在厕所里,但是——鱼和熊掌我们都很喜欢吃,两个不能一起吃的时候我们选择吃熊掌。”
“这个……很正常——换了我我也吃熊掌啊,因为更好吃更难得啊。”
“由此观之——活着我们当然喜欢,但是为了自己的责任而死我们也必须去做。当这两个我们不能一起获得的时候,我们就只能选择放弃生命,选择赴死去尽我们的责任。”赛博坦说的头头是道,一幅【即兴演讲】的模样,以一个十分简单的比喻来引发接下来的思考:“活着,我们布尔凯索人当然也喜欢。但是有比碌碌无为的活着更加重要的责任,我们就要去尽,不会偷偷的活着。死这种东西我们当然也讨厌,谁不愿意活着?但是有比死亡更加令我们厌恶的事情,所有的灾祸我们都不会去规避!——”
接下来赛博坦头头是道,阴阳顿挫,用英伦通用语一层一层,一句一句的加深比喻。老实说把这篇《孟子》翻译过来也是废了他不少脑神经的,不可能张口就来也不可能是即兴演讲。不过他会装不就可以了。后来他又说了“一碗饭,一碗汤,吃了就能活,不吃就会死。”
等等一系列话,最后他把高调定在了【所有人都能做得到,做不到的人只是不想去做而已】。
“……”纳吉老实说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教育。
他的思想品德课是教士给他上的,老实说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的思想品德课都是教士上的。上到王子皇孙,下到贩夫走卒。这就有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宗教道德即人生道德,教宗的三观就是所有人的三观。当普通人的三观实在是与教宗相违背的时候,大家就会陷入信仰的迷茫。再加上教宗本身三观就不正,一般来讲这个世界上最高尚的事情就是……【殉教】,把钱都捐出去才是好的,时刻准备着为宗教献身。不允许有任何一点心灵上的漏洞——
这就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太过高台教化,听得懂的人不打算去遵守,听不懂的人压根就不理睬。这一种平易近人,几乎是淳淳教诲……
的废话。
老实说纳吉看来这些东西就是废话,甚至是扯淡。太美好的东西说出来在他这种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看来就是扯淡,只要为了能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别说是嗟尔而与之了,就是骂着扔在地上也得吃下去——反正纳吉就是这么一种人,气性大的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于是纳吉看着面前这个好像真的把这些当做人生哲学来说的赛博坦,忽然有些恼了。但是却又毫无办法,谁让人家天生就是这种强大的种族,天生就适合做这些正义的事情,天生就长了一张义正词严的脸,天生就适合说出这些大道理呢?——于是浮世半生,残废了身体,腐朽了躯壳,堕落了灵魂的纳吉笑了笑,不置可否。
赛博坦说了半天,也没人叫个好,也没有异人在旁边说个话——这让他很是不爽与失望,左右看了看这个被对方称之为本城最好的酒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甚至有些……脏乱差。
完全木质结构的一个小木屋,赛博坦在主体结构上连一块砖都没看见。怎么说呢……这里真特么不愧是匈牙利,民族服饰已经完全脱离欧陆领域有了自己较为独特的发展,说是斯拉夫人还不是,说是阿拉伯人……也不是。
说是汉族反倒有人相信!(真实故事,真实的可怕)那些平民穿的衣服乍一看赛博坦都觉得自己又穿越了,这一个个束发、右衽,腰间扎着丝绦……这不是汉族的民族服饰么?当然了这是普通平民,有的军人或者佣兵之类的穿的就比较欧陆风格了,甚至有些鞑坦人的风格。他们……穿的衣服纽扣分为两排而且相当的多,还有很明显装饰性更强的披风和披肩——这些人在酒馆里放肆的谈笑,大声的交谈。点餐以及……吃完饭好像是想要不给钱,结果老板娘拎着菜刀就冲了出来。
在这么一个嘈杂的环境里——似乎想要得到对面这个贵族很难,想要找一个文化人来听得懂自己说的话也很难,想要找一个听得懂英伦腔的,就更难。
“嗯,很难得的布尔凯索人呐……不过你这样说话,可是不会有多少人真的去听吧?”
纳吉笑了笑,对于赛博坦这种做法不置可否。
“不,好歹我也是个亲王,我有办法让我们的人听我的话。”
“嗯……这个可就困难了啊,大人。”纳吉不解的问道:“你认为,你有什么方法可以驱使人心?尤其是……驱使人心走向善良的一面?”
“哼哼~这个你可就不知道了。”赛博坦微微一笑,这是他最为值得骄傲的地方:“多亏了前不久圣光之战,亡灵把我们这边贵族杀的差不多了,一群二货跑得差不多了,英伦现在国内的贵族死走逃亡各安天命,差不多有三分之二大贵族不见踪影。我太太身兼国内六十多个伯爵领头衔和十多个公爵领地头衔——”
“……啊?”
“别‘啊’——之后我们准备向珐国王室和意大利诸共和国学习(这么说能让人理解),以后不论谁想要当‘官’都必须要考试。就连农民都可以参加这种考试进入学校,进入学校之后学习什么?就学习刚刚我所说的类似那些话。”
“……你再多说说?”纳吉听着都新鲜,不过这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没问题!……蜂蜜酒没有了,再来一杯【蜂蜜酒】!”【蜂蜜酒】这个单词,他用的是匈牙利语。
于是赛博坦又多说了很多简单的来说就是科举制度……如果嫌弃这个词太过土老帽的话,那么咱们换一个词好了——【近代公务员考核制度蓝本】。
“所以说,这样下来这个制度就会和所有人挂钩。也能解决社会矛盾,上层社会也不会……话说是我的错觉么,那群家伙一只指着我大声的笑。”赛博坦侃侃而谈,但是终于有谈不下去的时候。他随手用食指指了一下邻桌的几个正哈哈笑着的人:“他们有病的么?”
“呃……”纳吉转头看了看那些已经不再笑了的人,又看了看赛博坦:“你……刚刚用食指指他们了?”
“……你说的这根手指头?”赛博坦竖起了自己的食指。
“哦……文化差异吧。”纳吉若有所思的点头示意:“幸亏你是布尔凯索人,战斗力高嘛。”
“啥意思?”
“咱们俩刚刚谈得那么尽兴,别看我这么高其实我是残疾人——所以待会你可要保护我啊。那是群鞑坦人,你用食指指着他们说话就等于是骂他们的七代祖先——骂七代祖先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就是可以当街杀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