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最喜欢长安被雨水清洗之后的模样,这样的长安跟一个刚刚沐浴过的少女一样,处处透着清新。
就是烂怂大雁塔显得很阳刚有些破坏整体景致。
一场大雨并没有驱赶走长安的酷热,相反,这里变得更热了。
潮热的天气里,食物变质太快,再加上没有人愿意为了一口吃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奔波,所以,云初下令关闭大食堂,关闭晋昌坊,大家一起待在一个安静的家里纳凉。
同时,刘义还特意下了另外一道禁令,那就是不准赤身裸体的在房屋顶上睡觉。
李弘雷打不动的再一次来到了晋昌坊,被云初扒光衣服之后,就给丢水渠里跟大群孩子在水渠里练习漂死猪的伟大技能。
所谓漂死猪,就是平躺在水渠里,不用动弹,水流就会带着人顺着水渠漂走,在这样的酷热日子里,没有哪一种纳凉方式能比得上漂死猪了。
堂堂的大唐亲王,为了苦练漂死猪技能,硬是在晋昌坊的水渠里待了整整一天。
走的时候,全身黢黑,不过,也能从这个家伙身上看到一点澹澹的彪悍意味。
这没法子不彪悍,当一大群孩子排着队往水渠里躺下去,享受水流冲刷的时候,李弘就算是再胆怯,这个时候也只能在一群护卫担忧的目光中咬着牙往水里躺。
多来几次之后,胆子自然就变大了。
这就是云初对李治罚他钱,以及坑他钱的报复。
娜哈躺在一个硕大的澡桶里哼哼唧唧的,她觉得在澡桶里泡凉水解暑,跟在水渠里漂死猪相差太远。
好在她现在终于有了一些男女之别,所以,也就不情愿去水渠里漂死猪了。
虞修容抱着那个胖丫头坐在另外一个澡桶里,她马上就要生产了,身体臃肿的厉害,更害怕热。
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下来,好让自己凉快一会。
老猴子却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躺椅上,轻轻地摇着蒲扇。
“陛下给了玄奘大师五百斤火药。”
听老猴子这么说,云初点点头,有了这个由头,从他手中流出去的火药,总算是有了一个很好的说法。
“但是,陛下明言,他不想在大唐地界上听到这些火药的爆炸的声响。”
云初再次点点头,又这么一条限制,是必须的。
“陛下秘密捕捉了大唐几乎所有的会药发傀儡戏的绯优,如今这些知晓如何配置火药的绯优全部在火药作坊供职。”
云初叹口气道:“我知道万年县境内有很多的药发傀儡戏子失踪了。
也知晓这可能是皇帝干的,只是这些人能活下来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
“估计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火药都将是皇家密藏,你别看咸阳桥爆炸桉现在似乎没有人问了,其实,在暗地里听说有一群极为精干的人手还在秘密追查。
所以,你如果觉得那里的手尾没有收拾干净,就早点清理,别事到临头了再后悔就晚了。”
“你又要离开了吗?”
“嗯,要离开了,这一次手中有火药,我正好借机打通河西的那条走廊。
还要在那里留下足够多的佛门印记。”
“怎么留?”
“凿刻佛窟。”
“钱从哪里来?”
“自西域来的商贾,以及去西域的商贾。”
“这么说,你准备将佛门跟商贾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吗?”
“是的,以前的时候,佛门依靠的都是当权者,我们总以为只要说服当权者,就能让佛门光大。
然而,即便是我们能让皇帝崇信佛法,崇信到自己出家,然,佛门并未光大,反而让佛门成了当权者避之不及的祸害。
南朝四百八十寺,如今留存者又有多少呢,多少的兰若,多少的丛林,在当权者失败,或者死去之后,也就纷纷败落,成了树精野狐的栖身之所。
佛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也就化为泡影。
这一次,老夫准备试试商贾,看看,这些常年走南闯北的人是否需要佛的庇佑。”
云初长叹一声道:“你要是敢把香积厨跟商贾绑定,我可以预言一下,你们一定会遭到来自皇权的最勐烈,最绝情的打击。”
老猴子笑道:“佛,无处不在,你可以在水里看到佛,也可以在土里看到佛,你活着时候能见到佛,死去之后,也能见到佛。
所以,佛,无处不在。”
云初无言以对,有信仰的人是不畏惧生死的,哪怕受限于一时,如果把时间线拉长,人家还是会活得很好,而老猴子,玄奘他们的目光就非常的长远,安排一件事的时候,至少都是以五百年为一个评判时间的。
法相唯识宗远走西域,已经成了他们这一派坚定不移的目标,不可能因为遇到一些阻碍就会放弃。
也就是因为玄奘放弃了南下,东扩,大唐境内的佛门才会放弃一些成见,不再骚扰他们,甚至在他们西进的时候,还会提供很多力所能及的帮助。
老猴子此时正在做的事情,被他们称之为“凿空西域”,意思是拿着锤子,凿子一点点的向西进发,最后一路走进每个西域人的心里。
所有人似乎都在干一些伟大的事情。
李治已经做好了要做全世界人的王的准备。
武媚做好了当皇后的准备。
李绩做好了要平灭高句丽,新罗,百济的伟大准备。
现在,老猴子又要拿着锤子,凿子去开凿西域。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时代。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坐在闷热的官衙里,云初用手拍着桌子,不知不觉就唱出来了一句千古名句。
正在找文书的温柔停下手,瞅着云初道:“继续唱啊,我刚刚听出一些味道来。”
云初摊摊手道:“没了。”
温柔遗憾的叹口气道:“我总觉得那么好的句子就不应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为何,因为明珠暗投的缘故?”
“是啊,谁说不是呢,有些人天生就能出口成章,有的人苦学一辈子,写到老死,都弄不出一句好东西,你这隔三差五的就弄出来一句,实在是让人喟叹老天不公。”
云初点点头道:“我也觉得老天挺不公平的。”
温柔见云初拿着一张席子,就不解的道:“你要去哪里?外面的太阳能烤死人。”
云初道:“我去监牢里睡一觉,现在,也就那里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听云初这么说,温柔也迅速拿起一张席子,就跟着云初去了万年县大狱。
才进了万年县大狱,一股凉风就扑面而来,这是监狱的通风口吹进来的风,被清凉的大狱降温之后,就形成了一片很舒适的小环境。
如今的万年县大牢里,没有犯人,一个都没有,所有人犯全部在开春的时候给砍头了。
番茄
不是云初这个万年县令等不到秋决,而是按照刑部下发的命令执行的。
按照刑部下发的政令来看,能杀的一定要杀,可杀可不杀的杀,够不上杀头条件,却造成了恶劣影响的罪囚也在斩杀之列。
按照这个指令,万年县法曹,就一不小心的就把所有人犯全部都喀察了,一个都没有留。
云初自家的监狱,他自然是清楚地,说真的,他的这座监狱里的罪囚,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犯罪最轻的一个,都是因为跟邻居有仇,就把人家的孩子直接丢井里淹死了。
但是,论到大奸大恶这四个字的时候,却没有一个罪囚能配的上,如果说一定有,那就是刚刚进来的云初跟温柔两个。
云初真的很讨厌万年县这些做事不动脑子,最后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家伙们。
一个念头不通达就杀人,这是关中罪犯最显着的一个特点。
欠钱不还会杀人,老婆被人睡了,会杀人,田地被人家越界点了一行豆子,就一锄头把人家的脑浆子给打出来,犯了桉子之后还不跑,硬是梗着脖子要一命抵一命。
这就没办法了,春天的时候,张甲找来四个专门吃这碗饭的刽子手,喀察,喀察,一炷香的功夫,就在东市口上,一气砍掉了十一颗脑袋。
然后,万年县专门关押重犯的监狱就空下来了。
这导致牢头雁九有很大的埋怨,里面的犯人都没有了,他这个牢头再想喝杯酒,吃口肉,就没有人愿意孝敬钱财了。
见两位上官进来了,雁九立刻就很懂事的将两个被他收拾的一尘不染的监牢门打开,邀请两位上官进去。
云初看了一下,监牢里确实干净,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金黄的麦秸,干燥不说,还很软,看样子已经提前用碾子碾过。
云初递给雁九一把钱,吩咐道:“去弄一些冰酒回来,再弄一些可口的时令小菜,一个时辰后,再把罐罐茶给我们煮上,睡醒了好喝。”
雁九拿着钱笑嘻嘻的走了。
云初打了一个哈欠,就把席子铺在稻草上,取过一个竹枕塞在脑袋底下,也不用吹灭油灯,就迅速闭上眼睛。
隔壁的温柔进入梦乡的时间比云初更快。
这一觉睡得舒坦至极,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云初爬起来,发现隔壁的温柔还在酣睡。
想要推开监牢的门出去,却没有推动,云初正想喊雁九过来开门的时候,一张在灯光下发着绿光的脸出现在云初的眼前。
“大胆云初,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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