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对于云初别出之裁的处置贪官尸骨的事情大为赞赏,甚至在朝室上向皇帝建议,以后再发现贪官污吏,可以照此办理。
天下医家甚多,需要的骸骨也应该很多……这个建议出台之后,朝堂上一片安静。
就连平日里最刚烈的御史言官也闭上了嘴巴,手捧着笏板如同庙里的菩萨一般。
李治顾左右而言它,负责管理朝室秩序的御史喝退了李义府。从此,云初这个名字,基本上就成了禁忌,没有人愿意提起他,也不愿意有人把他跟别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像是为了消除云初带来的令人震隙恐惧的消息,武昭仪在三天后,为皇室新添了一名公主。
李治很喜欢这个女儿,每日都要去武昭仪那里看过孩子之后,才会去办自己的事情。
长安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很低,就像是压在烂冷大雁塔的塔尖上,随时随地就会有暴雨降临。
老猴子骑着一匹骆驼来到了云家,他看起来非常的疲惫,整个人无精打彩的,才回来,就窝在一张软塌上,接受娜哈殷勤的按摩。
云初看了一样老猴子丢在地上的装备,就知道他这一段时间又回了一趟西域。
“清理干净了吗”
老子摇摇头道“河西道上寺庙,洞窟一百二十六座,挨个清理,如同持凿开山,哪有那么容易。”
“玄奘大师总不能逮着你一个人往死里使唤吧你看看人家窥基,整日里酒肉不断,歌舞不绝得养着肥膜,就你越来越瘦。”
老猴子摆摆手道“休憩一阵子就好了。”
见老猴子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佛门内的事情,云初也就不问,就让这个老猴子安静的躺一会,接受娜哈殷勤的按摩。
“最近,不要胡乱动弹,尤其是不要再做杀人是尸这样的事情,接下来,没人有精力照顾别人。”
听了老猴子的话,云初也就明白了,李治废后的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废后,还有长孙无忌的事情在里面。
对李治来说,昔日那个把自己捧在心肝上的亲舅舅,如今已然蜕化了,变得左顾右盼,甚至到了敌对的地步。
褚遂良已经开始在朝会上公然攻击武媚一个宫妃,这并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李治觉得褚遂良逾矩了。
对皇帝来说重臣突然间打破昔日大家都默认的规矩,这会让他觉得此人很陌生,需要重头来衡量一下,这个苦日很熟悉的人。
帝王的重新衡量,重新认识很可怕,绝对不是李治亲手迷住云初这种偷自家种子的小事情。
不管云初把偷去的种子种在什么地方,最终,那块地还是属于皇家的,东西还是属于李治的。
所以,他不在乎,甚至还想鼓励云初多偷一点。
不论云初用偷去的种子赚了多少钱粮,这些钱粮只会存在于大唐,只会让他的帝国更加的富裕。
褚遂良无瑞攻击一个宫妃,就是在攻击他本人,就差直接说出武媚是先皇宫妃这个事实了。
从褚遂良激动地攻讦模样来看,说出这个事实的时间,估计就在下一次朝会上。
如果说褚遂良没有后盾的话,李治是不信的,而满朝文武中,有资格充当褚遂良后盾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孙无忌。
李治从不认为自己把武媚从寺庙里接出来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即便是他英明无比的父皇,在这方面更多的也是随心所欲。
凭什么在父皇那里就是英明神武的表现,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生完孩子才几天的武媚虚弱的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丑丑的婴儿。
看样子是刚刚哺乳完毕。
亲自给自己的孩子哺乳一个月,这是武媚坚持要做的事情,据她说,这是证明她给予女尽过为人母亲的责任了。
至于一个月以后,那就是乳娘的事情了。
就在武媚床头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些绿色的奇奇怪怪的衣服,衣服叠的板板正正,最重要的是,这些衣服上没有唐人衣服上常见的带子,而是多了一些类似铜钱大小的铜片。
李治解开发譬,取过一顶类似帽子的东西往头上戴了一下,再把卷在帽子上得一圈东西放下来,发现这圈东西正好护侄了后颈,而两条原本扣在头顶上的耳朵一样的东西,也随之落下,宫人,迅速的将耳朵拉到皇帝的下巴上,用铜片锁好。
李治用手比量了一下面部,发现露在外边的只有口鼻脸颊以及眼睛,其余部位都被这顶深桶模样的怪帽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好披甲”
李治对于帽子的保暖效果还是非常满意的,就是对帽子的防护力很是不满。
武媚见孩子睡着了,就轻声笑道“作价一千两百钱的东西,有保暖之用已经很了不起了,陛下偏要把这东西跟作价十万钱都不止的光要甲,细鳞甲,山文甲,乌锤甲相比,岂不是贪心不足吗”
李治摇头道“没说要跟光明甲相比,朕要的是能与白布甲,皂绢甲,布背甲相娘美的东西,哪怕再多出一些钱,朕也心甘情愿。”
哔嘀阁
武媚缓缓坐起身,宫人迅速在她的背后放好靠枕,她这才对李治道“云初只不过是提出来了一个想法,既然陛下想要这东西既要保暖,又要结实,何不将此物交给甲署,那里的能工巧匠颇多,自然能制作出符合陛下要求的东西。
妾身也看过这些东西,发现这些衣物上的铜片就非常得好,不用系带子,只需扣到对应的窟窿里,衣衫就能稳地贴在身上。”李治掀掉让他闷热的帽子,拿起衣衫看了看,点点头道“这一点似乎真的不错。”
武媚笑道“是什么事情让陛下如此恼怒呢”
李治瞅着武媚道“好好地将养身体,等你身体痊愈了,朕再跟你细细诉说。”
武媚道“谢陛下怜惜。”
李治俯身再看看自己的闺女,就离开了昭仪殿,他准备今晚再去一次长孙无忌府上,做最后一次努力。
宫人小之的梳着武媚的长发,而武媚则瞅着宫殿的幽深处发愣,总觉得那里藏着一只鬼。
云家人都在处理手上的棉花,就连云初跟娜哈也不例外,云初撕扯了几把棉花之后就失去了兴趣,而在他失去兴趣之前,绑哈早跑了。
老猴子自从缩进那个软软的锦榻上之后,就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假如不是娜哈用头发试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悠长而缓慢,云初还以为这个老家伙已经死掉了。
老猴子睡得很沉,是那种完全没有防备的沉睡,这个时候的老猴子很好谋杀。
屋檐下的两窝燕子已经完成了养儿育女的责任,它们的孩子都已经平安长大,如今,正在院子里努力的练习飞翔,其中一只还非常大胆的落在徐俐的脑袋上。
于是,徐俐就毫不客气的一口吞了,装摸做样的一动不动,然后就被娜哈掰开拾粥的嘴巴,将那一只可怜的燕子给拯救出来。
窗台上有不少晒干的虫子,这是两家燕子给云初这个主人付的屋檐钱。
等这些小燕子彻底的学会了飞翔之后,它们就要一路飞到南方去了。
而今年,它们走的已经有些迟了。
天阴沉沉的却总是不下雨,连续四五天不见太阳,长安已经变得有些凉了。
荷花缸里的睡莲,开过最后一朵睡莲之后,就没有花包出来,铺在水面上的叶片的边缘渐渐的开始泛红,并且有些卷。
一只刚刚孵化出两条腿的青蛙,在荷花缸里偷快的游着,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赶在刘义捞取睡莲根茎,清空荷花缸存水的时候变成一只真正的青蛙。
来晋昌坊里的长安人越发的多了,狄仁杰房子外边的那一树梅花已经很模湖了,至于云初当初写的那首《随室铭》也被风雨侵蚀成了一个个的黑坨坨。
当初能居住五百个士子的随室,如今只剩下不足一半,烂念大雁塔就盖立在消失的另一半团室上,因为士子们有在墙壁上写诗,写文章的习惯,所以,大雁塔下也不知埋葬了多少文字的尸体。
第二天,终于下雨了,雨水丝丝缕缕的落在落在长安城,也落在东市云初的官署屋檐上。
看着雨水落在了窗外叶子依旧碧绿的柳叶上,云初突然想起来了一首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首诗押韵不押韵的不重要,是不是被云初生吞活剥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褚遂良终于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皇上,您如果真不喜欢王皇后,可以另选皇后。为什么非选武氏呢武氏当过先帝的才人,天下人会怎么说陛下呢”李治大怒,大唐尚书右仆射褚遂良不为所动。
云初觉得很痛快,儿子娶老爹睡过的女人本身就不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治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正准备痛饮一杯酒的时候,流言兄温柔软款而至。
“我们马上就要迎来一位新皇后了,你这个时候如果上表支持换皇后,马上就能获得晋升。”
云初端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瞅着温柔道“你上表了没有”温柔摇头道∶“我家的清誉不允许我当一个佞臣,你可以啊。”云初摇头道“我儿子以后也会像你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