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冷静下来行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南崖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大殿内回荡着空灵的嗓音。
魏以薇苍白的脸颊透着苍白的红,她急促地喘气,用充满敌意的目光凝视面前的吴三界。
吴三界那张英俊的面庞,则紧紧皱成一团,眼中满是困惑和伤心。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救魏以薇回来,对方为何要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说什么他的脑袋被砍断了……怎么可能,那一定是魏以薇看错了啊!
他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自己现在已不再是修士,而雾衍殿肯定会向着魏以薇,他该怎么办?
南崖脑袋也很痛。
接二连三的事,多得有些让她厌烦了。
自从带海云来到仙界的那日开始,整座雾衍殿都鸡犬不宁。
有人暗中操纵法舟协助血影偷渡禁制,而且篡改了法舟的出行纪录;法印河附近的妖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开始向东岸迁徙,前去调查的乔典藏一行又铩羽而归、损失巨大;自己的心魔还在不断蚕食她的神智;现在又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南崖忍不住回头看向雾衍峰。
他才是殿主,可如今大事小事却全落在自己身上了。
南崖制止魏以薇和吴三界再争辩下去。
因为他们总是在说一件事。
魏以薇说吴三界被镰砍落了脑袋,吴三界说自己背着魏以薇逃出了镰的追击,返回雾衍殿。
无论他们再怎么吵,双方各执一词,没有任何让步。南崖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听得很烦,就让他们都闭嘴了。
“雷娥真人到了。”忽然,宫殿外一位巡武堂的修士说道。
雷娥走近大殿。
“见过雷娥真人。”除了南崖外,其他人都向她行礼。
雷娥很少离开雾衍峰,除非有什么紧急情况,而且紧急情况不由外面说了算,只有她认为是“紧急情况”,那才是真的“紧急情况”。
现在显然就是了。
魏以薇那张漂亮的面庞,因为紧张和恐惧变得有些扭曲,她尽可能维持淑女的底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向雷娥解释自己经历的一切。
雷娥听后,脸色有些凝重,她注视吴三界片刻后说道:“你们觉得吴三界是妖魔变的?”
魏以薇说道:“我只知道,他死在我面前了。”
吴三界立刻说道:“胡说!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倘若我死了,那是谁背你回到雾衍殿的?各位师叔,魏以薇想必受惊过度,产生幻觉了,要么是被下界的什么妖魔蛊惑,或许她被梦貘袭击了,所以才产生错觉。”
叶一月说道:“我们这儿没有梦貘。”
梦貘只出现在诸星大陆,它以人的梦境为食。
眼看几人又要吵起来,贺瞻轻轻咳嗽一声,对雷娥建议道:“我觉得最好亲自去现场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雷娥摇头:“现在在进行狩猎考核。”
贺瞻说道:“他们出事的地方在法印河啊,那又不是考核区域……”他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无力起来,“难道……有人在那里接受考核?”
南崖冷冷地说道:“海云和朴越被安排在那边。”
贺瞻大惊失色,他可认定这两人都是值得培养的修士,于是焦急地说道:“这是让他们去送命!就算用巡武堂保护,也没法确保万无一失,法印河太危险了。”
雷娥抬手制止他继续抱怨下去:“贺瞻,狩猎考核是由殿主亲自安排的,你不必多言。我是来解决吴三界和魏以薇的问题,其余事你若有异议,也等以后再说。”
贺瞻用拐杖敲了敲汉白玉地板,隐隐有威胁之意,雾衍殿的许多阵法都出自他之手,要想在九大仙殿立足,很大程度要依仗他,如不是他选择留在掌心洲,他早就去诸星大陆享受更辽阔的修士生活了。
雷娥从他的神情中感受到了威胁和怒意,她面不改色,只是嘴角轻轻抽搐一下,而后说道:“他们不会有事。”
有了这句保证,贺瞻的神情才稍有缓和。
听到这句话的南崖却微微偏头,乜了雷娥一眼,但她马上收回了目光。
雷娥无视身旁的动静,继续说道:“吴三界,你上前来。”
吴三界有些迟疑。魏以薇说得绘声绘色,讲他们如何遇上化蛇,如何被镰袭击,他又是如何被斩断脖颈。这些事情在脑海中,从言语转变成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面,吴三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结跟着移动,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呼吸居然有些急促。
难道我……真被杀死了?
他犹豫不决,抬手抚摸脖子。完好无损的脖子,不可能有问题啊。
他慢慢走到雷娥面前。
一刹那,吴三界感觉一阵凉意润入全身,从头顶开始,雷娥的神识如电闪雷鸣般迅速地浏览他的身躯,他的一切秘密似乎都成了公开,犹如出生的婴儿般变得毫无隐私。他抬不起头,默默等待这场裸露的洗礼结束。
过了很短的时间,雷娥的神识从吴三界身上移开。
他如释重负,哐的一声倒在地上。
雷娥说道:“他就是吴三界。魏以薇,你弄错了。”
魏以薇呆呆地看着雷娥的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我明明没看错……难道我真的看错了?可是他的脑袋就落在法印河边,现在去法印河,说不定还能找到!我要证明自己没错。
突然,雷娥对她说道:“别胡思乱想了。”
魏以薇流下一身冷汗:“我明白了。”
“南崖,有件事我想跟你说。”雷娥招手示意南崖出去。
两人走到无人的地方,雷娥说道:“去自在地。”
两人的身影顿时消失了。
自在地是人心的映射,雷娥行事冷漠,自在地也冷冰冰的。一望无际的白色地板看不到尽头,四周同样是白墙,只有五米高的天花板也是白墙,这就是一个白墙包围的世界。
南崖和雷娥作为真人,都能将肉身送进自在地中,这是普通修士无法想象的事。
这是精神领域,因此格外安全。
南崖问道:“什么事?到这种地方说?”
雷娥认真地说道:“你听说过琼花殿的封以龄吗?”
南崖想了想:“上一次寒心会,似乎有见过她,她是琼花殿殿主封揽霞的女儿吧?”
“是她。”
“怎么了?”
“可曾听说,她有一个长得很像的妹妹吗?连封揽霞都无法区分二人。”
南崖沉思片刻,对她而言,记忆本身就是一种负担,一个人活了上百年,许多经历都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她不会刻意去记,也会在不知不觉间遗忘所有。
她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封以龄有妹妹这件事。
再说了,南崖压根不关心琼花殿殿主的女儿的传闻,倒是一向严肃的雷娥居然提起这种事,捕风捉影而已。南崖觉得意外。
南崖索性问道:“你想说什么?难道吴三界的事跟封以龄有关系?”
“封以龄被诅咒了。”
“什么意思?”
“她没有妹妹。”雷娥望着雪白一片的世界说道,“这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封以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