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云华点点头,似乎已经猜到二皇子会来,不急不缓的先问了一句:“任先生回来了吗?”
小厮答:“还没回来呢。”
他思量一会儿,又转头对穆子怀道:“子怀早上进宫可见过本王的同胞哥哥?”
“见过了一面。”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穆子怀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如此,皇甫云华回头一把拉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厅走去。“你再同我见一见哥哥。”
皇甫云华被他拉着往前走,不知王爷又耍什么花样,凭空露出一股小孩子心性,但也不好挣脱,只得顺着他往里走。
这一进了前厅,王爷便唤了起来。
“二哥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小弟无聊刚才去琼林轩走了一遭,左右没寻到什么宝物,早知道二哥要来,就在府里等着了。”
二皇子上挑的眼角挂着笑,目光从两人牵着的手上掠过。“早上听母后说你回来了,就想着要出来看看,今儿刚好有时间就出来了,哪还想着提前通知你。”
见二皇子看向自己,穆子怀连忙想拱手行礼,手却被王爷拉着,挣了一下未果,只好作罢,转而弯了弯腰。“参见二皇子。”
二皇子点点头,看两人的动作大了些,又想起今早母后同他说的话,看来五弟确实喜欢这个公子,便笑着调侃:“两年不见,弟弟倒是寻得妙人了,拉着就不松手啊。”
王爷似是这才察觉自己还拉着穆子怀,烫手似的丢开,又走上前几步,拉着二皇子坐下。“二哥不说这些,既然来了,便要和我饮酒谈天,不到三更天不许走。”
“出来时候已经和母后说了,我明日再回去。这两年苦了你了,今天和你不醉不归。”
“如此正好。”王爷高兴道,唤来管家让他下去准备酒席,想了想又让他把酒席移到中庭,打算对月而饮。
“穆公子可一起过来喝一杯?”二皇子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穆子怀,笑着问道。
穆子怀看了王爷一眼,见他没说话,便找了理由推脱。“家中小弟两年未见了,今晚打算叙旧一番。若子怀在场,二皇子与王爷也无法尽兴。”
二皇子便不再强求,转而又对王爷道:“快领我去看看你那院子,上次你便说了要给我看看你新做的小玩意儿。”
王爷一合掌,不顾穆子怀,拉着他就往后院走。
两人一走,穆子怀就松了口气,只感觉走一天路都没这么累。想起龙磊还等着自己,便去寻他。
走进饭厅见他正准备吃饭,便添了副碗筷一起吃了。
龙磊狼吞虎咽吃了两碗饭,搁下碗便要溜,穆子怀只好将他叫住。
“又没人追你,你跑什么?”
龙磊动作停在半空,表情扭曲,却没有说话。
“今后我不会让你背书了,你喜欢练武便练武,喜欢出去就出去,只要不惹事便成。”穆子怀放下碗筷,缓缓说道。
这种事情强求不得,这么多年小磊都没有对读书产生一点兴趣,反而对练武痴狂不已。自己不愿龙修上战场,他不也是去了?小磊喜欢练武也成,以后若考个武状元也是不错,若是也想随他哥哥当兵,有龙修照应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才是。
龙磊一听穆子怀妥协了,反过来将他狠抱了一下,兴奋道:“我不惹事,我不惹事,我一向都听话的。”
穆子怀点点头,感觉被龙磊勒得有些难受,将他粗壮的手臂拉开。“你先同我说说你哥哥这两年都说了些什么,怎么样了。”
“好,哥哥寄来的书信都还留着呢,不过不多,只十几封封,有时候打仗了就不写了。”
“那你今早说他每月都寄一封信回来?”
龙磊干笑两声,辩解道:“那不是子怀哥从来不写信回来吗?哥哥的信我每月都拿出来看看,这不就是每月一封吗?”
穆子怀懒得和他争辩,等着他说一说这两年龙修过得如何。
清义见两人吃完了,便收拾课桌去烧水。龙磊拉着穆子怀进了他的房间,从褥子下面拿出一叠信纸。
穆子怀看了一眼,信封上盖着很多印章,边关军防很严,为了防止军机外泄,出来的每一封信都要严格检查。
“子怀哥你自己看吧。”
穆子怀只得接过来拆开,挑亮了灯心,就着光线看起来。
十几封封信,多是问一下龙磊武艺如何,说一下边关的生活,偶尔问一句穆子怀的归期。寄过来的时间不定,刚开始还基本上一月左右一封,到后面就几月写一次,最近的一封信也是半年前的了,信里提了接下来可能没有时间写信,估计是战事告急。
看完收好后又递给龙磊,心里放心了。“你哥哥得了公主提拔,还当上了百户,可算是某到了出路。”
龙磊点点头,一把将信塞回褥子下面。“将来我肯定比哥哥厉害。”
“就知道说。”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二皇子便早早回了皇宫。
此时离五更天还有三刻钟,皇甫云华换了一身朝服,坐上小轿向皇宫而去。赈灾回来,理应上朝禀告才是。
小轿摇到午门,午门城楼上的鼓刚好敲响,王爷和各位大臣打了招呼就排好队伍。又过了一会儿钟声响起,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依次进大殿。
文武百官从殿内一直排到广场上,皇甫云华作为皇子可站在殿里,但也只落的边角的位置。
太和殿上,广成皇帝坐龙椅之上,一身明黄色五爪金龙袍,其间饰以五彩云,头戴二龙戏珠金丝翼善冠,面容威严,目光沉稳内敛,暗含波涛。
先是几个大臣启奏了最近的民事,皇上一一解决了,一时间朝上无人再上奏。敏清王爷此时便站了出来,侧移步至殿中,弯腰行礼。
光成皇帝像是现在才看到他,脸上露出喜色。“敏清回来了,这么说宁河旱灾已经好转了?”
王爷立正站直,认真的回答道:“一个月前宁河里已经通了水,现下已经开始种庄稼了。”
“不错。”光成皇帝点头,见敏清王爷不再说话,心里又有些不满,但没有表现在面上,还是赐下皇姐白银千两,珍宝无数,布匹千匹,如此便作了罢。
辛辛苦苦两年,最后只落得如此,王爷也不抱怨,面色如常的谢主隆恩。
殿上不少人感到可惜,就算是个寻常官员立了如此大功,也是得个加官进爵,赏赐无数。偏偏那人却是皇子,是王爷,当今皇上爱惜皇位,至今尚未立太子。朝堂上一有人提及立太子一事,便会引得皇上不喜,轻的被皇上推脱,重的也有被削官挨板子的,久而久之,再无人敢提此事。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均已快到而立,东宫之位却一直空悬。
而一些人看出其中门道,都只道敏清王爷占了便宜,就算是皇上也是吃了闷亏。
如此,敏清王爷却还未回去,又行了礼,表情一瞬间变得几分犀利。
“臣奉命携五名官员前往宁河赈灾,不料那五人心不在民,志不在赈灾,反而大肆剥削百姓,下令管辖境内没人需缴纳白银十两方能居住。如若不然便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百姓流离失所,惨死无数。臣斗胆,还请皇上彻查严惩!”
此言一出,朝堂上便细细碎碎的私语。若说当今皇上最痛恨的莫过于贪臣和叛国,前者有当年的镇北将军,落得个夫妻双死,一双儿子也不知所踪。又有两年前被牵连的驸马,至今还在关外名为戍守边疆,实为调查真相,为父洗刷冤屈。后者便捉到一个处死一个,轻饶不得的。
更何况现在是旱灾严重,民不聊生,官员不作为也罢,哪有趁乱敛财的道理。
金龙宝座上,光成皇帝怒火冲天,不到两年前才彻查了一案,竟然又有人如此胆大,难道真以为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不成?
“剥削百姓,每人十两。”咬着牙念了一遍,手掌在扶手上奋力一拍,金銮殿上无人敢在做声,又问道:“都是何人?你只管说来!”
敏清王爷点头应是,偷偷抬眼看了最前面的右相蔡充一眼,见他面色发青,目光摇摆不定,似是恐慌。
“随臣而去的五名官员之中,后为峒县的李纪李大人收七两银子,吴县的何毅何大人收十两银子,流离在外的百姓也多是这两个县出来的。其余三人还好些,不曾强制收取税银。”
话音一落,皇上只气得浑身发抖,还未开口,左相长孙修文便先上前一步进言。
“皇上,此二人若真是如此贪婪之徒,实乃朝廷蛀虫,理应严惩!”
广成皇帝深吸几口气,待情绪缓和后又问道:“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臣从蓟县带来一人,此人从吴县而来,流落在蓟县,丈夫身死还被人生啖,着实可怜。皇上可将人唤进大理寺一问便知,蓟县也有不少从其他县城赶出的百姓,众人皆知。”
“果真如此。”光成皇帝气极,忽而又向右相问道:“右相,你有何看法?”
蔡充面色惨白如纸,隐隐发青,竟是浑身冒了冷汗。当初他举荐那几人也只是想扩大势力,哪里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此时皇上将问题抛给自己,莫不是对自己不满。
“臣认为贪污之罪不可饶恕,尤其二人对灾民且毫不手软,实在罪中之罪。理应彻查坐实后严惩!”
皇上点点头,直道:“那此事便交予右相处理,定要严惩。”
蔡充心猛跳,咬牙道:“臣,领命。”
事情吩咐下去,但皇上心中还存着怒气,接下来又有几人禀报事项都没好气的办了,早早便退了朝。
出了太和殿,王爷刚走几步便被蔡充拉住了,面上似乎还留着刚才收的惊吓,脸色有些发白,勉强扯出笑意。
“敏清王爷此行辛苦了,两年不见倒是晒黑了不少。”
敏清王爷笑了笑,脸上又流露出一股玩闹气。“皇上有命,我哪里敢不从,好歹也得了些赏赐,才没有白走一趟。”
蔡充脸色有些挂不住,他只感觉这五皇子有些捉摸不透,此时说话和朝堂上检举之人没有半分相像。
“哪里的话,王爷此行帮朝廷捉出了贪官,可是大大的功劳。”
“哦,那个。”敏清王爷颇有些憨厚的挠挠头,凑近蔡充身边,像是担心被别人听到一般,小声道:“这是我家子怀教我说的,说若是皇上赏得少了,便将此事说出,事后必能再得写赏赐。”
蔡充圆脸上带着好奇,挑了挑眉。“子怀?”
“子怀便是子怀,右相打听这么多,莫不是要与我抢人?”敏清王爷后退一步,皱着眉,有些不满道。
蔡充哑口无言,已经猜出他口中的子怀多半是个男宠,不由有些看王爷不起,自己都快六十了,怎么会和他抢一个男宠?真是荒唐。
但敏清王爷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看蔡充的眼光越来越可疑,匆忙道:“右相,我还是先回府了。”说罢便匆匆离去。
时至中午,王爷才从宫中回来,将朝服换下后向饭厅走去。
任丹枫直到中午才回来,带着苏叶从后门进来,按王爷的之前吩咐将她安置在府内。王爷用完饭后叫人将苏叶喊了过来,吩咐了她几声又让她下去了。只是苏叶临走前一句话让他有些在意,想了又想后向毅香园走去。
皇甫云华边走边想,却在院子门前停了步子。
毅香院内,穆子怀正坐在树下小憩,一派闲适,仿佛所有食物都无法打扰他,却又无法接近他。
苏叶方才说,她有办法只好穆子怀的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