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别去,他还是去了!
穆子怀深吸几口气,终于知道了王爷将信递给他看的目的。
“皇上一见派遣了五千新兵前来,军粮和军饷也会相继送到。”相对于穆子怀得到的坏消息,王爷手中那封从宫中送出的可算得上是极好的消息了。
任丹枫也是面露喜色,难掩激动之情。
皇甫云华好心情的够了勾唇角,又扔下一个好消息。“此次本王与子怀一行,还找到了解宁河无水之难的法子。”
说完给了穆子怀一个眼神。
穆子怀提起精神,那边龙修不顾自己的劝告,竟然先斩后奏直接跑到了边关。这边王爷却已经将自己尚有些拿不准的事说了出来,只好接着他的话头道:“的确,确实找到了一些线索,但可不可行尚且不得而知。”
刚给了阿牛一带银子,将人送走的陈县令哪里管穆子怀之后所说的什么拿不拿得准,一走进来听到找到了法子又有了线索,笑得发际线都快弯了。“王爷,这么说蓟县的大旱能解了?”
皇甫云华点点头,想到什么表情又严肃起来,随即道:“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些逃荒来的难民。”
不错。
经王爷这么一提,几个人才想起来,现在衙门外的百姓虎视眈眈,若是军队先赶到还好,如果军饷和军粮到了,那些饿得什么都不顾的难民估计也会上手抢过来。
“三天之内,朝廷的军队便会抵达,在那之前,定要将那些难民安抚,切不能让他们抢粮。”
王爷命令一下,三人连忙拱手应是,表情严肃,想起几日前被追的狼狈,不禁觉得此事有些困难,却又不得不做。
连夜商量了计划,第二日天还未全亮,四人便出了门,陈县令换上了干净的官袍,王爷穆子怀和任丹枫三人便衣随后,向着难民聚集最多的街道走去。
陈县令皱着一张苦瓜脸,有些不情愿的走在最前面。
“陈大人,你且放下心来来与他们说明情况,他们多半会理解你的。”任丹枫开口安慰道。
但显然没有收到效果,反而几乎马上就会哭出来,陈县令颤抖着声音:“大人,我......我我我没事。”
穆子怀有些担心,但此时此地,能都出面安抚百姓的,除了王爷就只剩下陈县令。王爷是皇子千金之躯,身份尊贵,断然不能直面那些如狼如虎的难民,这个重任便落到了陈县令的身上。
上前轻碰了一下陈大人僵硬的手臂,“倒是若有不对,我们会保护你,大人你只管跑就好。”
陈县令扭过头对着穆子怀笑了笑,嘴角僵硬的向上提,有些勉强。
几天下来,城内逃荒来的难民由于没有食物和水,已经身体不好的便抗不下去,在烈日炎炎下永远闭上了眼睛。只剩皮包骨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墙角,高温催出的腐烂尸臭引来一群苍蝇,嗡嗡围着尸体飞着。
一些死去时间还不长,尚未腐烂的尸体上挂着几个血淋淋的扣子,尚未还有些肉的臀部被利刃割去,留下两个碗大的坑。
没有人想去深究这些伤口出现的原因,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街上的阴影下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生死。但是他们知道,两边的房屋里还藏着更多的难民,凶蛮霸道,才能在众多人中抢得一处安身之所。
四人站在路中心相互对望,任丹枫手里拿着一个圆盘大小的大锣,王爷点头示意,木棒敲击铜锣。
震天的锣声响起。
任丹枫一鼓作气,继续将手中的的大锣敲得哐哐作响,安静的街道上瞬间变得嘈杂。街角熟睡的人,屋内纳凉的人,都纷纷被惊醒,推开门,站起身,脾气暴躁的面露不善,稍有耐心的面无表情,看着那四个人。
见人都出来了,陈县令抬抬手,锣声停下来,余声还在街道中回响。
“咳咳。”清了清嗓子,陈县令上前一步,挺直了背,一直皱着的眉目舒展开,表情严肃,目光威严,官威显露。
“乡亲们,我乃蓟县县令,连月来宁河一带江河干涸,滴雨未落,以致庄家枯死,无水无粮,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幸天佑我,皇上已经派遣了五千精兵,马上就会抵达蓟县,帮助我们修筑水渠,引水入河,祝大家脱离苦难。大家且放下心来,不日就会有粮入城,到时候大家可随军队一起修筑水渠,以换取粮食。”
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陈县令的声音,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还算柔和的晨光正好照在他的额头,逼出了细细的亮晶晶的汗珠。
陈县令心里打着鼓,眼前这下人几天前还把他打了一顿,追着他们跑了大半个城。消瘦的脸上沾着污垢,眼睛发亮,看上去有些凶狠。悄悄吞了吞口水,宽大官袍下的双腿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若是有执意不听者,一旦军队入城,将以违反军纪处置!”拔高了声音,陈县令按照计划狠狠打下一皮鞭。
接下来就只能看他们的意思了。
陈县令松了口气,微微侧身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王爷,却没有得到任何指示,只好不自在的转头,继续担当着最高领导者的角色。
“我的相公死了。”
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声音小小的。众人回过头,看向屋檐阴影下的角落里。
“我的戚郎,被他们吃了!”
穆子怀愣住了,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刚才在墙角看到的那具尸体。
“他被吃了!”仿佛为了提醒自己,那个女声再次喊了一遍,尖利的声音传开,针一样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陈县令呆在原地,不知做何动作,一个瘦小的身影就窜了出来,带着黑泥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挠了一下。
“啊!”
陈县令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退后两倍,那个人影又扑了过来,几乎挂在他身上,不断撕咬着。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穆子怀上前一步,想要将人拉开,却反被她一口咬在受伤的手腕上,疼得皱起了眉。
任丹枫人高马大,从那女人身后一把将其抱住,要把他从陈县令身上拖下来。哪知那人死死咬着陈县令的肩膀不松口,若是强行拉开,恐怕会被他咬掉一块肉。
陈县令已年过半百,那里受得了这种痛楚,疼得龇牙咧嘴,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众人竟然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
皇甫云华皱着眉,目光如炬,将挡在前面的任丹枫推开,将那女人从陈县令身上扯开一点缝隙,手刀一击,这才将她打昏。
纵然一击昏迷了,嘴里还咬着陈县令的肩,鲜血渗出来,染红了官袍。
扭着那女人的下巴,让嘴松开,陈县令才终于得以自由,捂着伤口也不敢喊痛,急退几步,不敢再靠近那女人。
失去意识的女人被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身上灰色的粗布衣服破破烂烂,沾着污垢,脸上被泥糊得看不清五官,只有眼睛周围被泪水冲刷出一条痕迹,嘴边还留着陈县令的血。
“带回去吧。”
皇甫云华松了口气,皱着的眉头从未舒展,锋利的目光将屋檐下,房屋内,街道两旁的人都扫了一遍,朗声道:“此事可以不追究,但日后若是在发生,决不轻饶!”
任丹枫一把将地上还在昏迷的女人拉起背在背上,几个人往衙门走去。
能得到这样的效果就够了。
这些人说到底也是穷苦百姓,只求你那个安稳过日子,抢粮也是被逼无奈,还被人赶出了家园,现在朝廷能再次接纳他们,只要真能提供他们吃住,此事就能平息。
至于那个女人......闹饥荒的时候尚且还有易子而食,若真要彻查下去,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恐怕还会让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民心再次动荡。这种事情,想必动手的不止一人,谁也不能脱罪,还不如就此打住。虽然对那个女人来说太不公平,但也是别无他法。
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能对她多加补偿。
蓟县衙门内。
“王爷,把她带回来没事吗?”陈县令肩上的伤口包扎着,刚才脱了衣服才知道自己的肩膀都被她咬得肉都快烂了,疼得他不住咬牙。
皇甫云华点点头,“给她一些补偿,再送出去吧。丹枫,这几天她就由你照顾。”
任丹枫点点头,那个女人已经被放进了客房,他临走前还将门反锁了,就怕她醒过来又闹起来。
“后天,军粮将会抵达,到时候一定要看好了,绝不能在发生抢粮的事情。”皇甫云华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