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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猜测归猜测, 也到底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将他们心里的那个猜测说出来。

扛上一个天魔童子, 已是耗尽了他们全部人的所有心力, 倘若再要对上那位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主

他们还不想死。

反抗无执童子联盟的这十二位大修士对视得几眼之后, 便默契地转移了话题,直接绕了过去, 再不提起一星半点。

“那么我们就再来说说, 到底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对那无执出手?”

“要。我们等了这么多年, 总算是等到了这一日, 如何还要再等下去?!”

“我反对, 现在一切情况完全不清楚, 我们甚至都还不知道无执在哪里。出手?怎么出手!?”

“现在不知道,难道我们不会去查?别拿位置这样的小事说事, 真要有心,我们怎么可能还找不到他?”

一时间,这一处空间又沸腾起来。

这一处空间里有十多位大修士分座而坐, 每一位大修士对现下的局势都有他们自己的判断, 也都有他们自己的主意,更想要说服其他人,让他们赞同自己的想法,好促使更多的人达成一致意见。

热闹沸腾的空间中, 也始终有两位大修士一直保持着静默。

然而这种静默不是沉默, 更不是默认, 他们的目光转过各个方向, 看过他们同伴们或激昂或愤怒或冰寒的表情。

直到最后, 他们两人的目光终于在半空中相遇。

或者说,碰撞。

两人目光对峙许久。

一股异样的静默从半空中扩散开去,直到将空间里的所有人都囊括其中,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整个空间都被一种异样的静默冰封冻结,再没有一人吭声。

好一会儿过去之后,他们两人才各自撇开目光。

那一顷刻间,其他或自觉或不自觉静默下来的大修士们才又感觉到了那慢慢崩散开去的无形枷锁,忍不住悄悄地吐出一口长气。

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自各处响起的细微呼吸声,一道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怎么,冷静下来了?”

其他人没有答话,还是保持着静默。

那声音就当他们默认了,于是顿得一顿之后,他又问道:“既然你们都冷静下来了,那么,现在还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吗?”

一旁有人答道:“不,不需要了。”

另一旁又有人应道,“不需要,我都已经想好了。”

“先前不是已经都好好想过了吗?”

那最先开口的人听得各处响起的声音,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看了方才和他对峙的那位大修士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他坐在那里,微垂着目光,竟似是不再管事的模样。

其他人见得,完全没觉得如何奇怪,转开目光,望向对面坐着的另一位大修士。

那大修士迎着这些从各个角落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向着各方点头,沉声道:“那么,我们现在开始投票。”

所有人神『色』一肃,都禁不住坐直了身体。

那大修士说道:“第一件需要我们确定的事情是我们要不要现在对无执下手。”

他说完这个议题,自然而然地望向了他左手侧坐着的第一位大修士。

那大修士见他目光望来,毫不拖沓,简洁而利落地发表他自己的意见。

“要。”

“要。”

“不要。”

反抗无执童子联盟十二席大修士决议,还不是段嘉年这样的修士能够触及的反抗无执童子联盟核心权限。

哪怕因为他早先带回的那条无执童子特别在意景浩界的消息而成功将无执童子引出他化自在天外天,为他自己添上一大功劳,成功提升他在联盟中的权限和地位,也还没有达到动摇联盟十二大修士的地步,就更不用说有资格位列联盟核心十二席位之中了。

他甚至连十二席的心腹都不是。

不过饶是如此,他在联盟中层修士中也算是真正地站稳了脚跟。所以当联盟十二席大修士结束会议,达成统一意见之后,他也能够稍稍提前一点探听到这些消息。

联盟下定决心要对无执童子动手了。

不得不说,真正确认这道消息的时候,段嘉年心里是痛快的。

这种难得的痛快,并不仅仅源自于阳和界天道残余意志对他的鼓动,还因为段嘉年自己的心。

终于要对那无执童子动手了。

终于要跟他清算他欠他们阳和界的债了!终于要跟他清算他欠他的债了!

仅剩一息气息的阳和界天道残余意志在他心胸中跳动,鼓动他的情绪;更有一段段被他自己亲自葬在心底的记忆自动翻起,那每一段记忆里,都有一个人,一处地方

段嘉年狠狠握拳捶上他自己的胸口。

嘭!嘭!嘭!

接连几道契合心音的重响声捶落,才勉强压下了段嘉年心底那些翻滚的情绪。

他边毫不收力地重捶,边轻声安抚自己。

“等一等”

“再等一等就好等我们准备好了就好了”

段嘉年稳定心绪之后,果真就立刻从蒲团上站起,转身要往库房里寻。

他需要为自己做好准备。

他不想死在即将到来的这场混战里,所以就只能别人死,只能无执死。

才刚往库房走出两步,段嘉年脚步忽然一顿,脑海中想起了两个人。

“左天行净涪”

段嘉年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脸『色』更是接连变化,到得最后,他终于嗤了一下牙,翻手在掌中划下了一个印记。

段嘉年紧紧盯着他自己手掌中的那一个印记,直到那印记最中央的位置里浮起了一点煌煌的金『色』佛光,他才开口道:“净涪,联盟不日将与无执开战。”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说完,段嘉年就停住了话头,静静看着那一道金『色』的印记又渐渐黯淡,直接完全消散。

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更多的譬如什么时候开战,联盟又准备做到什么程度,段嘉年是一个多的字都没有,但是

“我们两清了。”

段嘉年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脚步再度抬起,径直去往他自己的库房那边,且再没有停顿。

净涪本尊此刻正在闭关,无暇分神理会外间诸事。所以纵然他和段嘉年的这一道联络找的应该是他,最后信息传递到的,却也还是净涪佛身。

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净涪佛身并不是很惊讶。

既不惊讶段嘉年会给他递这么一条信息,也不惊讶反抗无执童子联盟会跟无执童子开战。

唯一让他讶异的是段嘉年在这段话语中悄然泄『露』出来的信息。

他似乎对联盟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无执童子开战有点奇怪,但又因为联盟终于开始跟无执童子开战而兴奋痛快

所以,真的是无执童子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想到这段时日以来似乎脱离了无执童子焦点的景浩界世界,以及他自己心中随着时间不断积累的隐忧,净涪佛身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只怕反抗无执童子联盟和无执童子的这一场开战,结果不会太如联盟那边的心意。又或者可能合了联盟那边的心意,却会促使大败的无执童子疯狂,然后孤注一掷

而不论这一场战争的结局是什么,怕景浩界这边的境况都好不到哪里去。

无执童子必定会在这场战争之后对景浩界动手。

这场战争唯一能够影响的,也就是无执童子对景浩界出手时候的心情而已。

无执童子胜,他下手的时候会心情好一点;无执童子败,他下手的时候心情就坏一点。

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其他了。

他不会再对景浩界手软。

净涪佛身吐出一口长气。

留给景浩界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景浩界也想要跟无执童子拼上的话

联盟那边为了这场战争已经准备了这么久,现在就算是要真正动手,需要的时间也就是最后的调度而已。

所以景浩界这边能用得上的时间,也就是这一场战争的时间,这一场战争结束的时候,就是无执童子找上景浩界的时候。更或者,都不需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

净涪佛身开始快速梳理起他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余五片散落在外。

五片散落在妙音寺界域里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脚步加快一点的话,应该是能够来得及的。

收集完《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并不就能算完,要真正地让这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在景浩界世界中完满成形,他是需要时间悟经的。而想要参悟这么一部真经,所需要的时间必定不少

未必就能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他了,他需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或者,他还可以借助本尊和魔身的智慧参悟真经

魔身可以化内魔,本尊亦可增长智慧,不过这样一来,魔身那边参悟的小轮回就得停摆,本尊那边也得要尽快从混沌岛屿上回归景浩界世界。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的损失就真是太大了。

净涪佛身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倘若景浩界彻底被无执童子摧毁,便是魔身那边的小轮回真正成形,也是于事无补,没什么用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魔身那边正在不断参悟的小轮回,可是独属于景浩界的小轮回。景浩界都不在了,独属于景浩界的小轮回还有什么用?

不过

情况真要到了最坏的地步,他也不是没有办法——直接将竹主交出去。

那位或许还能不在意景浩界世界,但多多少少,应该还是会看顾这竹主一二的。就不信到了那个时候,那位还能在旁边坐得住。

更何况,就算他不为所动,无执童子难道还不能从竹主那边掏出他想要的东西?

他不正是为了那些秘密,才想要对景浩界、对他下手的么?

净涪佛身脚下不停,眼中却有清净漠然的神光闪烁。

现在就明面上来看,他和左天行是站出来了的,站出来和左天行一道扛住无执童子对景浩界的压力。

可是他和左天行都很清楚,他们还真不是无执童子的主要目的。

而无执童子真正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无执童子知道,净涪自己也清楚,就连左天行和竹主也都心里明白。

不过是因为无执童子知道自己目的,却不能真正确定目标,所以选择大肆攻击,以『逼』迫景浩界亲手送出他想要的东西而已。一旦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一旦他收手,他身上承受的火力就不会那么重那么大。

景浩界天道急于修复本源,不会跟他死拼,只要他给出一点相应的补偿,或者直接就此撒手,景浩界天道连同左天行在内,都不会死追着他不放。

哪怕会记仇,真正要找上他,那也是景浩界天道和左天行有足够实力和本钱的很久很久以后。

而到了那个时候,无执童子都不知道已经达成自己心愿的多久了。

谁又知道,无执童子那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

他当然有可能一直停步不前,可他也有可能往更前方踏出了好几步,他甚至还有可能已经陨落。

谁知道呢?

谁又在乎呢?

至于净涪

现在他在无执童子面前,又跟景浩界天道和左天行的处境有什么不同?都是自保尚且艰难,如何要求更多?

净涪愿意站出来迎上无执童子,部分为的是无执童子当年与他的恩怨。

是无执童子在他突破的当口取了他『性』命不说,还想要夺取他的肉身,成就他自己的谋划;也是无执童子在他转世之初还未曾入道之前给他的磋磨

另一部分,却是为净涪自己的道。

他心中道,让他要为与他有大恩的景浩界世界出一把力;他眼前道,让他要迎着无执童子披洒在这个世界的魔雾中前行;他脚下道,让他要在这场混沌浊世中踽踽前行。

也就是说,只要无执童子自己能够冷静下来,真正地找上左天行商谈,或许是能够在左天行那里得到他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的。

毕竟左天行背后站着的是景浩界,是景浩界天道。

于景浩界天道而言,除了世界本身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他舍弃的。

连左天行都不能,更别说单只是无边竹海里的一株老竹了。

这要是景浩界天道愿意吃下这一记闷亏,或者无执童子愿意稍作补偿,双方其实都可以妥协。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没那么容易和谈啊。

净涪佛身垂眼合掌,低唱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唱完,他睁开眼睛,望向面前街角的那一个小面摊。

小面摊很小,只要一个大大的灶台和几张『露』天摆放出来的桌椅。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午膳时候,面摊没有什么客人,所以面摊主人就自己简单地给自己下了两碗面,夫『妇』两人挑了一处靠近灶台的桌椅坐下,快速往嘴里扒拉面条。

边填肚子,他们还边抽空闲聊。

“今日的鸡蛋好像又贵了”

“嗯别的地方都涨价了,我们要不要也”

“还是涨吧也别涨得太多,别人家涨价是因为他们都得另买,我们是自己家的,不需要『操』心这些”

“可是别人家的都涨了,我们要不跟着涨,他们就有话说了”

“唉,我们这样子的,统共也没能挣几个钱,他们要说,就随他们去吧。而且,我们不也跟着涨价了吗?只是涨得不如他们多而已”

“好,当家的,我听你的”

“嗯,对了,那家里的老人”满脸风霜的男人抬起头,向街角那边看了一眼,“给他的面条送过去了吗?”

『妇』人点头,笑着道:“送过去了,刚才人多起来之前就给他送过去了,今日里蒸的鸡蛋也给他送过去了。他最喜欢那个了”

男人又埋头吃了大大的一口面条,有些含糊地道:“那就好,他喜欢,明日就再给他送一个过去。”

『妇』人应道:“我记得的。说起来,当年还多亏了他,我们家大禾才没有被水鬼带了去的我都记着。”

男人嗯嗯应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吃完面之后,夫『妇』两人就利索地收拾了碗筷,为下午的活计做准备。

净涪佛身恰在这个时候走到面摊前。

他停下脚步,往搭建起来的草蓬里头看了两眼。

『妇』人一个不经意抬头,正正望见净涪佛身。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地将刚洗完的碗放到一边,随手拿过干净的布巾擦过手,才上前来问净涪佛身。

“师父,想要吃面吗?”

净涪佛身笑着遥遥头,却说道,“麻烦给我一碗阳春面。”

『妇』人先往里头唱了一声,“当家的,阳春面一碗。”

回过头后,她又请净涪佛身在摊前的桌椅边上落座。

桌椅其实收拾得相当干净,可惜在净涪佛身眼里,却不是这般模样。

不过净涪佛身也不在意,他随意择了一处位置坐下,跟每一个来面摊里吃面的客人一样,找摊主要了一杯热水,那热水烫过筷子。

等到他要的阳春面送上来之后,净涪佛身先看了看碗里飘着葱花的漂亮面汤,抬头问送上面来后就要回灶台边上继续干活的『妇』人,“女檀越,这鸡蛋”

阳春面里要是有鸡蛋,又怎么会叫的阳春面?

『妇』人见他问,也就笑着答道:“师父是出家的僧人呢。师父到我们这里吃面,我们这些主人家的,怎么也得尽些情分,这碗面、这个鸡蛋就是我们家请师父的。就只有这么点东西,师父别介意”

她看了看净涪佛身,忽然面『色』一动,再开口的时候就带上了三分小心,“师父,你们能吃蛋的吧?”

“无碍的。”净涪佛身先答道,然后又是合掌低唱了一声佛号,“多谢檀越招待。”

『妇』人很高兴地摆摆手,“师父吃着吧,要不够就叫我,面和汤都还有的,里头还没熄火呢。”

净涪佛身笑着点头,又转回身去,继续对上他面前的这碗面。

面上铺着的鸡蛋焦香,再有面汤上传出的淡淡香气,相当的诱人。

净涪佛身笑笑,拿起筷子夹了面条起来放入嘴中慢慢嚼动。

这面被『揉』得很有劲道,再配上清而不淡的面汤,真是相当的不错。

净涪佛身又夹起了一柱面来放入嘴中。

未过得多久,净涪佛身面前的那个面碗就只剩下碗底薄薄的一层面汤了。

净涪佛身微微合掌,似是向着四方礼拜了一番,才站起身来,亲自将面碗和筷子收拾了,带去面摊灶台旁边的木盘里。

这木盘本就是用来装用过的碗筷的,不过因为主人家勤快,面摊里的客人少起来之后,这木盘里装着的碗筷也已经清空了。到得现在,就只剩下净涪佛身才刚放下去的一双碗筷。

碗筷放落到木盘里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惊动了那边正在忙活的摊主夫『妇』两人。

『妇』人寻着动静望过去,才发现站在木盘边上的净涪佛身,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擦过手来见净涪佛身。

“师父,这些小事你叫我就行了,怎么自己就动手了?”

净涪佛身笑着摇头,“女檀越也说了,就是些小事而已,我如何就做不得了?”

净涪佛身初入妙音寺修行的那会儿,洒扫、掌厨,哪样活计没有做过?现如今不过是收拾了自己用过的碗筷放到木盘里而已,又有什么不行的?

『妇』人知道自己说不过面前的僧人,更何况这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再要来说些什么,还有什么用?

『妇』人摇摇头,利索地在旁边的水桶里舀过几瓢浸过草木灰的清水来,快速而干净地洗起那双碗筷。

净涪佛身就在旁边站着看。

另一边厢忙活的男主人见净涪佛身一时半会儿似乎是没想要离开,就来请他过去那边坐。

净涪佛身全没推托,也真的就走了过去,坐在男主人的对面。

面摊的男主人不善言辞,他问过净涪佛身几个问题之后,就再找不出其他的话题了,最后只能埋着头,甩着膀子在他手中的那块大面团上用力。

他不说话,净涪佛身也没拉着他说话,只在旁边看着他手里的面团被掐来捏去。

面团渐渐变得光滑,而在那光滑的面团表面下,又有细细密密的面筋被挤压得不断黏连又断去,始终没有个清净时候

忙活得久了,又是自己惯常里做熟做惯的事情,不过得一会儿,男人就再没注意旁边坐着的净涪佛身,而只是紧紧地盯着他手里的大面团,用力『揉』压,然后翻转再『揉』压,再翻转

如此反复不知数百数千遍,直到男人能够确定这面团可以了,他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这『揉』熟了的大面团摆在案板上。

『妇』人娴熟而准确地拿了面巾站到男人面前,男人也恰恰低下身来,又将出了薄薄一层汗的脸转了过去,好让『妇』人方便给他擦去脸上的汗,他自己就着旁边水桶里的清水洗手

这一整套动作自然而默契。

到得『妇』人给男人擦完汗,男人洗完手,『妇』人自然地带了布巾回去清洗,男人也随意地站起身

两人一个转身,望见还站在那里的净涪佛身,见他正看着他们,不知怎么的,脸就有些热。

他们是真不懂为的什么,明明他们两人就跟平日里一样,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可他们偏就觉得,脸热啊

都不必眼神碰撞,『妇』人跟净涪佛身福了一福身,带了那条布巾转身就走,而男人上前得一步,问净涪佛身道:“师父还有事?”

净涪佛身只笑了笑,便点点头,“小僧是还有点事情想要檀越帮忙。”

有事要他帮忙?

男人认真想了一下,又仔细打量过净涪佛身,一下子怎么都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吧。

男人干脆地拿定了主意,他点头道:“师父请说,能帮师父的,我绝对不会省这把子力气。”

说起来,他应该也就只有这把子力气能被这位师父看得上眼了。

净涪佛身摇摇头,目光往侧旁一挪,落在灶台边上的案板处。

那大而厚沉的案板上,除了一大团面团以及盖着面团的湿布,就只有一把薄薄的木刀——拿来切割面团用的。

男人本来就在看着净涪佛身,净涪佛身这目光一转,他便是再粗心大意,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于是,他顺着净涪佛身的目光望去。

“师父你看的是木刀?”

他语气很有点惊讶,甚至是难以置信。

看他的木刀是想要做什么?带走它吗?

可是一个僧人,哪怕是游方的僧人,会缺了他一把木刀吗?还是他用了足有二十多年的木刀?

净涪佛身看了看那把木刀,转回头来看见男人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

“是它。”他肯定了一句,又问道,“檀越能不能将它舍给我?”

有什么不能的?

虽然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木刀,也不过只是一把木刀而已,而且木刀的材料还是山上随处可见的桃木,他给了面前这僧人,稍后去找上一截合适的木头来再做上一把也是一样的。

男人点点头,又亲自走过去将那把木刀给拿了过来,就要将它递给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抬起双手来接。

似乎是发现了净涪佛身的郑重态度,男人在将木刀真正放到净涪佛身手上之前,抬起那只本来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双手捧着那个木刀,仔细而郑重地将木刀递了过去。

净涪佛身双手接过这把木刀。

“多谢檀越。”

男人连连摆手。

净涪佛身望向手中托着的那把木刀,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来,在木刀的刀锋上轻轻抹了过去。

一道金『色』的佛光升起,将整一把木刀都拢在了中央。

面摊的两位主人,就站在净涪佛身面前的男人和侧旁不远处忙活的『妇』人或是抬头或是转眼,俱都望定了净涪佛身手中的那把木刀。

不,是那一片蒙蒙的金『色』佛光。

他们愣愣地看着那片佛光半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居然同时将目光从那片金『色』的佛光上挪开,望向拿着那片金『色』佛光的年轻僧人。

一个曾经被人提起过很多遍的名字从他们脑海中炸出、升起,照亮了他们的心海。

难道真的是

没有谁问出声,他们两人都定定地望着净涪佛身好一会儿,又对视得一阵,最后才重新望定那一片金『色』佛光。

金『色』佛光升起又很快消散。

但在金『色』佛光消散之后,被面前这个年轻僧人拿在手上的就再不是那一把他们很熟悉很熟悉却又在方才那一瞬息间变得格外陌生的木刀,而是一片空白的、柔软的纸张。

贝叶啊

这是第二十八片收回的贝叶了。

拿到了这一片贝叶之后,散落在外头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就只剩下四片。

净涪佛身小小地笑了一下。

那个小小的笑容一闪即逝。

甚至在笑容还没有完全消散之前,净涪佛身就是一翻掌,直接将这片空白的贝叶收起。

收好贝叶之后,净涪佛身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好不容易回神。

他仔细看了净涪佛身两眼,合掌躬身而拜,问道:“师父是是净涪比丘吗?”

那边的『妇』人也直直地望着净涪佛身。

那眼神里有着很直白很明显的欢喜和激动。

净涪佛身点头,也是合掌还礼,“小僧出自妙音寺,法号正是净涪。”

男人与『妇』人早先还把持着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两人险些欢喜得掉下眼泪来,一时很有些语无伦次。

“净涪比丘竟然是净涪比丘”

“居然真的是净涪比丘”

净涪佛身微笑着站定在原地,似乎是在跟激动欢喜的两人表明——他现在就站在这里,他还没有要离开,不急

等了一会儿之后,两人总算是平复下心情来。

『妇』人很干脆地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起身来到了男人身侧,陪着男人站定。

她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僧人,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张合一会儿后,她到底没开口。

不用她开口说什么,她旁边的男人就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跟她说道,“我来,放心。”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一句话,『妇』人也真的就安心下来,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重新回过头来望向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迎上他的视线,对着他点点头,合掌微微颌首,简单地将他们几人都知道的消息说了一遍之后,笑着问道:“两位檀越是想好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便要开口说话。

可就是这个当口,一道风在旁边刮了过来,直直地扑向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不闪不避,原地就有一道微风生出,将那道扑向净涪佛身的风托着转向了一侧。

净涪佛身犹自可,对面的男人和『妇』人却是被这突发的情况给吓了一跳。

“净涪师父!净涪师父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这个格外耳熟的声音叫男人和『妇』人心中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是赵老头?他

等到他们定睛一看,果然就是曾经救过他家大禾的赵老头。

赵老头一身衣服凌『乱』,气更是喘得差点没接过来。显然,他是跑过来的

跑得尤其的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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