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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又, 是因为大和尚也知道这事情在净行沙弥这里早就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更甚至, 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净行沙弥听得这话, 想了片刻, 才肯定点头答道:“是的,一共四部《佛说阿弥陀经》。”
大和尚顿了顿, 又问道:“就只有这四部《佛说阿弥陀经》吗?”
净行沙弥点了点头, 望着问话的大和尚有些不理解, 但他没说什么, 只是安静地坐着。
大和尚迎着自家弟子那种带着奇异不解的目光, 却也没有解释, 而是再一次问道:“除了四部《佛说阿弥陀经》之外,你送出的东西里, 可还有空白的贝叶?”
满世界搜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净涪比丘在刘家庄停留,且寺中师兄弟于定中观照,也发现净涪比丘手上又多了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倘若这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真的就只是源自于刘家, 与他们静宇寺别无瓜葛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定中观照时还发现, 那片原本仅仅只是空白贝叶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根本就是自家弟子前不久从寺里送出去的。
它原该在静宇寺的。
它是他们静宇寺的东西。
可现在
那片贝叶在袁城刘家时遇上了恰也在刘家做客的净涪比丘,不,是净涪比丘在刘家找到了那片贝叶, 取出了那片贝叶中鎏刻着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那由贝叶牵引着的因果更由此落到了刘家头上。
大和尚看着自家这个还『摸』不着头脑的弟子, 再次在心底叹得一口气。
也就是净行了, 若换了其他人, 少不得被寺里追究一番因由。
唉, 到底还是他们静宇寺与《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与净涪比丘因缘不足,不然那片贝叶也不会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被送出了静宇寺。
明明看净涪比丘这一路走过的路,完全就是往他们静宇寺来的。
净行沙弥见大和尚又郑重地问了一遍,纵然还是没有想明白,也还是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才犹疑地答道:“可能可能还有一片贝叶。”
大和尚一垂眼睑,低声问道:“那片贝叶,你哪里来的?”
幸好净行沙弥虽不灵醒,想问题也慢,但他记忆很好,很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也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如今听大和尚这么一问,他埋头想了想,也真的就在记忆里找到了那片贝叶的来历。
“是是我上次在完成一次整理任务的时候从菩提院正院里的一尊佛陀脚下发现的,”他扭着手指道,“我我问过几位师兄,几位师兄都说不是他的,我就自己拿回去了。”
“这次抄经给家里人祈福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格外的流畅顺利,我在整理的时候,一个顺手就将那片贝叶放入佛经里了,后来后来好像也没拿出来。”
什么好像?根本就是没有!
大和尚静坐半响,才睁开眼睛来望向下首的这个弟子,定定看得半响后,无话可说,只能闭着眼睛一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收拾了东西,就去做任务吧。”
净行沙弥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久久没有动作,皱着眉头倔强地看着大和尚。
大和尚等了半响,没见净行沙弥与他道别,睁开眼睛问他道:“怎么了?”
净行沙弥咬了咬牙帮子,似乎做错了事情一般问道:“师父,那片贝叶是不是是不是您的?”
他扬起声音道:“我去给您要回来吧!”
大和尚愣住了,看得他半响后,忽然笑道:“我倒是希望那是我的,可惜,不是。”
净行沙弥没预料到大和尚的答案,“啊?”
“啊什么啊?”大和尚笑斥了一句,扬手赶他,“去吧,去找净合收拾了行囊就上路,别在路上耽搁太久,尽快赶回去。回去之后”
他道:“也不用急着赶回来。”
净行沙弥半响没反应回来,但已经下意识地将这些话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是,弟子记下了。”
他抬头仔细望得大和尚好一会儿,见大和尚的眼神表情都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松了老大一口气,才放心与大和尚一礼,退了下去。
大和尚看着这个弟子恭敬地退出门外,才转身去寻净合,忽然开口说道:“或许,它曾经是你的”
这正堂里明明只有大和尚一人,却在大和尚这句话落下之后,凭空一道声音响起,顺应着大和尚的话道:“那片贝叶可能还真的曾是你这弟子的。”
又有另一个声音说道:“净行这弟子素来就不差,能将这一份机缘拿到手,就更能补全他的不足,于我静宇寺而言,也算不错了。”
刘家那边便是再想截取这一段机缘,也得顾虑到他们静宇寺,所以这份机缘的大头,应该还会着落在净行这沙弥身上。刘家能够拿到的,就只是边角而已。
“确实,净行这弟子最宝贵的便是那份罕见的专注和热忱,足以令人动容。想来便是净涪比丘见了,也会为他侧目。”
“若能得净涪比丘相助,净行成长起来所需要的时间必定会大幅度削减。或许,他会成为我静宇寺壮大的关键。”
正堂里坐着的大和尚一直等到诸位大和尚都出声之后,才笑着道:“到底是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
一时,正堂里响起了一片的佛唱声。
净行沙弥是不知道他离开后他师父都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他只牢牢记住他师父的交代,去寻了净合沙弥,又在净合沙弥的帮助下收拾了行囊,去杂事堂完成了诸般手续,才在净合沙弥等一众师兄弟的目送下背着随身褡裢下了静宇寺。
因他师父叮嘱他路上不要耽搁,他连寺下小镇里常备的马车都没租用,单靠自己的一双腿,日夜兼程地向着刘家的方向急步走去。
到他出现在刘家庄的时候,距离他从静宇寺出来也就用了不过三天余时间。
饶是刘乐安早有准备,真正看到灰头土脸被门房引进屋里的净行沙弥的时候,也不禁被惊住了。
“净净行沙弥?”
净行沙弥见得祖父认出了他,很高兴地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和他现在形象极不相符的白牙。
“是,祖”他刚想说什么,却忽然间回过神来,挺直了身体合掌躬身拜了一拜,道,“小僧静宇寺净行,见过刘檀越。”
刘乐安心中叹了一口气,却也正『色』合掌与净行沙弥见过,才道:“怎么赶得这么急,快来人,给沙弥备水,再去置一桌素斋来。”
净行沙弥却是摇头,完全无视自己的一身狼狈,板着脸有模有样地道:“檀越且慢,请听小僧说正事。”
刘乐安看净行表情,无奈地一点头,道:“沙弥请说。”
净行沙弥将自己贴身收放的那片任务竹简取出,双手托着捧到刘乐安面前,边递给他边道:“小僧此次出寺,是有任务要来询问檀越,请檀越仔细想明白,写成书信,好让小僧递交回寺。”
刘乐安看着净行沙弥生疏且板硬的动作语言,便知这话这作态必不是他自己所想,而是有人提前教的他,而他现在在他面前照搬出来而已。
可单单是净行的到来,以及现在被他拿在手上的那片静宇寺所出的任务竹简,便已经说明了静宇寺那边的态度。
实由不得他推诿。
刘乐安心念电转,面上慈和笑容不变,他道:“是,老夫晓得了,沙弥且请问来。”
净行沙弥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问道:“寺里听闻附近发生了一桩异事,可真有此事?”
刘乐安这一听,便知静宇寺要问的并不真的是什么异事,而是要他亲口承认净涪比丘真的在他们这里取走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
他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
净行沙弥却正『色』打断了他,道:“檀越不必与小僧细说,只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仔细写来,待小僧离开之前,给小僧带回寺里就是了。”
刘乐安点头,也郑重地应了。
如此一翻来回之后,重新仔细将刘乐安交还回来的任务竹简贴身收好后,净行沙弥才放下了学来的板正脸『色』,冲着刘乐安大大地笑着,还唤道:“祖父。”
刘乐安见得他这般,好笑地摇着头,但也重重地应了一声,才道:“这趟回来,现在家里住下,别急着回去。”
净行沙弥重重地一点头,咧着嘴笑道:“我知道了,师父他也是这么叮嘱我的。”
“哦?”刘乐安领了净行从正堂的侧门处走出,去往已经为他准备好净水的净行在刘家的院子,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师父也是这么吩咐的你?”
“是啊,”净行沙弥全然不觉,直接就将他接了任务后去菩提院见他师父时的话语都说了出来,还问刘乐安道,“祖父,你有在那四部《佛说阿弥陀经》里看见一片贝叶吗?”
净行这时候还不知道那片贝叶早就被净涪拿走了,他还想着找出那片贝叶,拿回去给他师父呢。
既然师父都已经问起,他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自然该找一找,等回去的时候拿给师父看看。如果那片贝叶真是师父的,就该还给师父。
刘乐安没看出净行的心思。
也不是净行的心思藏得太深,而是刘乐安这会儿根本就没分神注意净行,所以就完全没发现净行那几乎写在脸上的决定。
“哦,那片贝叶啊”他回答得漫不经心,“那片贝叶被净涪比丘拿走了。”
净行沙弥完全没想起净涪比丘是谁,一时皱紧了眉头,加重了语气近乎质问地问道,“祖父,您怎么能随便将寺里的东西给别人?”
刘乐安听得净行沙弥这番责问,被惊得停下了脚步,愣愣地望着净行沙弥那喷着怒火的双眼。
净行沙弥却还问道:“那位净涪比丘现在在哪里?走了吗?走多久了?不行,我得去找他!”
他掉头就要去追他以为的已经离开了的净涪,也不管刘乐安都是个什么反应。
刘乐安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净行沙弥的手,用浑然不似老人的矫健动作拦下了净行。
“站住!”
净行沙弥倔强地瞪着眼睛怒视刘乐安,似乎刘乐安不拿出个说法来,他就不会答应一样。
刘乐安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和净行沙弥解释道:“净涪比丘,是妙音寺的那位净涪比丘。”
净行沙弥皱着眉头,完全有听没有懂。
刘乐安见状,不知是该怨责自己思虑不周还是该骂净行榆木脑袋,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和净行更详细地解释:“是那位得世尊亲授真经的妙音寺净涪比丘。”
被世尊亲授真经这么几个字震住了净行依旧没有懂,但已经平静心情了,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刘乐安道:“所以?”
刘乐安叹了一口气,“你送回来的那片空白的贝叶,在净涪比丘手中显出了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