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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是静安寺的大师兄,可他也是想要在这位比丘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的。本文由首发现在可好了,一切都泡汤了。
净海将目光从后头收回来的时候根本就已经是生无可恋了,也就净涪给他留了脸面,只当完全没有这件事而已。
不过净涪佛身是真的心不在焉,直到耳边传来净海提醒他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这一座小院。
说起来,这座小院其实规格、规模并不特别,和其他各地寺庙常见的禅院也没什么不同,可净涪佛身打眼一看这座禅院,便知道给他准备的人是真的用了心的。
因为这座禅院的气特别清、特别静。
净涪佛身停下脚步,侧头看了净海一眼,眼带疑问。
净海比丘已经将早先的那些繁杂心念都收拢干净了,如今心头极是清明。只一看净涪眼睛,他便知道净涪想问的是什么。
他笑了笑,回头望着这座小院,道:“这里......是圆成师祖当日驻世的时候居住的地方。”
净涪佛身原本也望向那座小院的视线收回,重新落在了净海比丘身上。
净海比丘仍只是笑,他甚至都没再多说什么,抬手往前一引,道:“净涪比丘,请。”
净涪佛身当然知道,这么一座意义重大的禅院安排给了他暂住,必定是静安寺里一致的意见,不是静安寺里哪一个人就能决定得了的。
哪怕那个人是静安寺的主持也一样。
净涪佛身看得净海比丘两眼,然后双手合十,又微微向前躬了躬身,便就真的迈开脚步,来到院门边上,推门走了进去。
净海脸上笑意加深,也跟着净涪走进了院子里。
先从屋里蹿出来的,是五色鹿。
五色鹿绕着净涪团团转了几圈,欢喜地“呦呦”叫得两声,还亲昵地拿脑袋蹭了蹭净涪的身体。
它完全没发现此时的净涪和以往的净涪有什么不对,依旧是一样的亲近。
事实上,这本也是净涪。
净涪佛身看着身边的五色幼鹿,看它自己一只也玩得高兴自在,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更探出手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呦......”五色幼鹿惊喜得声音都拖长了,它乖乖地垂着头,任由净涪的手在它的脑袋上揉了又揉。
净海站在一旁,看着五色幼鹿在净涪的安抚下乖巧顺服的小模样,竟也在心里头生出了几分渴望。
不如......改日他也往山里走一趟。
他们后山的山林里也有一个鹿群的。
不过净海比丘也在心底给自己提了个醒,既然拿定了主意,那下手也一定得快。不然等过得三五日,山林里那个鹿群里适合给他们师兄弟领养也愿意跟随他们的师兄弟的鹿可就没有他的份了。
净海比丘可不敢小瞧净涪这位比丘对他们师兄弟的影响力。
跟在五色幼鹿身后的,是早他们一步先抵达这里的白凌。他的身旁还站了净斗等好几个静安寺的弟子。
净涪佛身见得他们出来,便收了手站直身体望向他们。
在净涪之后,五色幼鹿也抬起头来,学着净涪的模样望向白凌等人。
被净涪和五色幼鹿这一人一鹿这样抬眼望着,也算是了解五色幼鹿本性的白凌犹自可,净斗等人却像是被人抓住了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按了又掐,酸酸软软的,连他们自己一时半会儿都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但这些人的心头,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家后山山林里头养着的那一个鹿群。
净海的目光在这些师弟脸上扫过一圈,再一次在心底里划下了重点标注。
他得赶早。
白凌却没理会静安寺的这些比丘、沙弥们想的什么,他见净涪抬眼望来,便赶紧急行几步,走到净涪近前不远处,双手合十恭敬一拜,口中道:“师父。”
净涪佛身点了点头。
旁边的净斗等人也都跟上前来,跟净涪、净海两人见礼。
净涪、净海也自回礼。
这么一番见过之后,净海先就问道:“如何?这里可都布置妥当了?”
白凌看了净涪一眼,便点头应了,“劳师伯动问,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
白凌知道净涪自来就不太在意这些,而且他也早早从净斗这里探听到了这一座小院在静安寺里的意义,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虽然仍然按照净涪的习惯调转了院中的布置,却并没有大动干戈。
换言之,等净涪收拾东西离开静安寺之后,这座小院再按着先前的布置调换回来,就还会是净涪他们入住之前的那座小院。
净斗等人也都在净海视线移向他们的时候点了点头。
“那就好。”净海应了一声,又叮嘱白凌道,“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们开口,不要太客气。”
白凌仍旧笑着应了。
净海叮嘱过后,又看了净斗等人一眼,示意他们站到他身后,便领着他们跟净涪告辞了。
虽然净海自己的心神也很是涣散,但净涪自藏经阁出来后那一路的心不在焉也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知道净涪为的是什么。
这会儿该问该说的事情都问过说过了,他也就不能再打扰净涪了。
净涪佛身也没留人,合十一礼,送他们到了院门边上。
送走净海、净斗这些人后,白凌引着净涪去了为他准备的梢间,又给他备好了热茶,便乖觉地退出去了。
净涪佛身对自己住梢间并不在意,他也不意外。
这院子可是圆成罗汉的故居,便是如今开放给了他暂住,正屋也还是封存的。他住的这梢间,应该是昔日圆成罗汉给看重弟子留宿准备的地方。
净涪佛身左右看得两眼,又饮了一盏热茶后,便径直去了书房处。
这书房虽然白凌整理过了,但也只是普通收拾,并没有插手。毕竟他可是知道,净涪书房惯常都是净涪自己收拾的,他插手不得。
净涪佛身其实并没有净涪本尊那样的讲究,他只是惯常转过一圈,见没发现什么不对,也就踱步走到门边,将那一块“闭关”字牌挂到了门眼上。
随着字牌挂上,一道金色的屏障升起,将净涪佛身所在的这一整个梢间牢牢护定,旁人轻易打扰不得。
事实上,但凡知道甚至是猜到净涪入屋前究竟都从藏经阁里拿了什么的人,也绝对不会来打扰他。
更何况净涪佛身还在门眼处挂上了“闭关”字牌。
做完这一切之后,净涪佛身转身回了书案前,并不追究其他。
在书案前的蒲团上坐了后,净涪佛身抬手,取出了他到手的那几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在书案上按着顺序排开。
法会因由分第一、善现启请分第二、无法可得分第二十二、法身非相分第二十六、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分三十二分,现下落在他手上的,仅有五分,尚有二十七分散落在外。
净涪佛身看着这五片贝叶,久久无言。
其实他该猜到的。
妙音寺的法统虽然还没有彻底明确,不,是还没有真正的稳固,但法理已经明晰。更何况,早已传世的《心经》,是他们妙音寺的立寺经典之一。
而《心经》,说的其实是一个“空”。
经文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单只看《心经》上透出的佛理,便知道妙音寺的法统与天静寺乃至其他各分寺的法统大不相同。
妙音寺的法统,可能需要人去看破......
净涪佛身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停在了那一片刻着“无法可得分第二十二”的贝叶上。
这一片贝叶上,刻的是“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无所得”和“我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乃至无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同时,在“法身非相分第二十六”和“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中,世尊说有两首偈言,分别是“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净涪佛身垂了垂眼睑,内视在识海世界右侧中显化出身形来的魔身。
他的目光垂落,正好与魔身转过来的目光相撞。
虽然早有猜想,但真等到证据出现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惊。
原来,这一切真的就是他们当日推算的那样......
哪怕仅仅只是局限于妙音寺的法统,或许并不真的能代表一整个佛门的佛理。
但......管中窥豹,他们也已经可以说出那一句话了。
佛与魔,是一体两面。
魔道执着,执着于我所感,执着于我所念,执着于我所思,执着于我的一切欲。而佛道,则是放下。窥破我所感、我所念、我所思、我的一切欲皆是虚妄,皆是空想,然后放下,放下我所感、我所念、我所思、我的一切欲,证见真我本性。
而剥开这一切外在,探寻内里,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证实了曾经流传于世却始终没有人敢明言的那一句。
佛、魔......
本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十一啊,八天的小长假,祝各位亲们玩得开心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