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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他们茫然地转过头去,和对方对视了一眼。直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他们才终于清醒过来。
难怪他们辛苦求了这么久师父他都一直没有给他们一个准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清泉大和尚淡淡地瞥了他的两个弟子一眼,便将手中的那一个瓦罐推到了净涪面前,笑了一下,与净涪道:“好茶我这里是真没有......”
清泉大和尚并不是在自谦,也不是在为他自己找借口。他这小庙里能够拿出来待客的茶都是他自家炒制的,用来待客也只能说是勉强不太失礼而已。
不是谁都能像净涪一样,凭借个人的体悟、境界可以硬生生将这些普通平凡的茶叶煮出类似于悟道茶那样的妙品来的。
他们静和寺能够拿来接待过往茶道大家的,也就只有一口灵泉的泉水而已。
“......这罐子泉水还可堪一品,师侄若是不介意,便带了回去吧。不拘是要拿来煮茶,或是浇灌灵植,更或是直接用来解渴,都尽随师侄心意......”
净涪垂眸看了看被推到面前的瓦罐,双手合十,向着清泉大和尚微微低了低头。
清泉大和尚看着周身气息平和的净涪伸手接过那一罐灵泉水,都没有仔细探看过便径直收入了他的随身褡裢之中。
他悄悄地吸了一口气,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心疼居多,还是释然居多。
可是很快的,清泉大和尚便敛尽了自己的复杂心绪,望入抬起头来的净涪的眼睛,轻声地问道:“净涪师侄,你手中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可否借予我一观?”
听得清泉大和尚这话,这屋里立时就转过视线望来的,可并不仅仅只是净涪一人而已。
然而清泉大和尚却并不理会炕床下方的三人,只拿目光望定净涪的眼睛。
净涪也不理会净意、净念、白凌三人,他迎着清泉大和尚的目光细看了他几眼,笑着点了点头,当下便从随身的褡裢里捧出一份薄薄的经文。
在见到净涪手中捧出的那一部经书的刹那,清泉大和尚便就脸色一整,恭恭敬敬地向着净涪合十一拜,才双手递了上去,接过净涪手中的那一部佛经。
放在往常,身为晚辈的净涪是受不得清泉大和尚这般大礼的,可此时净涪却不避不让,硬生生地受了这么一礼。
旁边观望着的净意、净念和白凌三人也已经在看见那一部经文的那一刻便拜伏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这礼净涪也受得坦荡,没有什么受宠若惊或是忐忑惊骇。
因为上至清泉大和尚,下至净意、净念两个小沙弥,他们此时拜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手上的这一卷佛经。
作为佛门弟子,哪怕是净意、净念这样的小沙弥都知道一个铁律。
佛家经典所在,便为有佛。
既有佛在,作为佛门弟子,他们哪里敢有所怠慢?
一直到净涪手上的那一部薄薄经文递交到了清泉大和尚的手里,他才侧身往外避让了开去。
清泉大和尚对净涪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他恭敬而小心地将手上托着的那薄薄几页纸放到了炕桌上,又膝跪着往后退出了一小段距离,才双手合十,从胸前举高至额间,停顿了几息工夫,便再次往上高举至头顶,又停了一小会儿,才将手放在两侧,俯身深深拜了下去。他在炕床上拜伏了片刻后,才重新坐直了身体。
随着清泉大和尚一般动作的,还有净意、净念乃至白凌三人。
当然,相比起净意、净念两人的虔诚和激动,白凌到底还要更平静一点。或者说,要更漠然一点。
这一屋里的五人,也就只有净涪一人没有动静。
他就坐在炕床的一侧,避过清泉大和尚拜下去的方向,双手随意搭在膝上,目光安稳地看着清泉大和尚动作。
在清泉大和尚向着那一部残缺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拜下去的那一刹,或者说是在更早的他将那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摆放在炕床上的那一刻,这炕床空置的下方空间中,竟有一股奇特神异的波动自虚空悄悄荡了起来。
由无至有,由弱至强,由小至大......
然后那一股波动在到达某一个临界点的那一刻,陡然生化出一朵剔透明净的琉璃佛火。
佛火跳动间,又有一阵阵玄微佛意随着佛光荡漾开去。
这其中,尤以坐在炕床上的净涪和清泉大和尚两人的感知最为清晰。
净涪不过稍稍凝神感应了一番,便调转了目光落在炕床上的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上。然而净涪的目光也只在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上停了一霎,当即就往下移了一分。
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下面的,正是那一张炕桌。
净涪也只看了炕桌一眼,便在心底摇了摇头,视线再度往下挪移,看见他们正坐着的这一张炕床,心中也赞了一声。
这炕桌其实不过等闲,真正的关键,只在这一张炕床。
这张炕床实在有些意思。
它能够帮助主人参悟他选定的经典。
恰如此时,这炕床下方的那一朵琉璃佛火就在解析着那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虽然在净涪这位书写者看来,这种解析其实很模糊,解析的内容也不多,甚至都不是全然的精准,可到底没有错漏之处。
在景浩界中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净涪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当即拂去所有零散琐碎的杂思,集中心力,借助这一张炕床的便利,也沉入定境之中,去再一次深入参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这炕床上的经文虽然出自他的手笔,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不愧是佛家人人赞颂的经典,其玄微佛意几乎无有穷尽,每一次体悟阅读佛经都会得到不同的感悟。便是净涪,也不敢夸口说这经文自己就都悟通悟透了。
当其时,这一屋子大大小小五个人便都沉入了定境之中。但因着各人积累、个人悟性等等原因,净意、净念、白凌三人很快就从定境里出来了。
他们茫然地对视了几眼,又偷眼看了看上首的净涪和清泉大和尚,再度噤了声,只各自闭着眼睛静坐。
过了约莫半日工夫,清泉大和尚也从定境中出来了。
随着他的清醒,炕床下方空间里安静燃烧的琉璃佛火晃了一晃,火种隐隐飘散,便连那琉璃剔透的火光也都开始变得模糊。
清泉大和尚抬头望见还在定境之中的净涪,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按住了炕桌边沿。
随着清泉大和尚的动作,下方琉璃佛火当空一抖,“呼”的一声细响,仿佛是在虚空中摄取了些什么,竟再一次稳稳当当地在下方安静燃烧。
清泉大和尚见状,在心底呼了一口气,也不再去看净涪。
虽然他心知净涪的天资惊人,缘法、悟性都非常人可以比拟,可当他看着净涪,视线再往下一瞥望见自己的两个弟子,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憋闷。
比不得,比不过,索性他也就不多想了。
吐出一口闷气,又定了定心神,清泉大和尚便收回了目光,仔细地看着摆放在炕桌上的那一部薄到仅有寥寥数张纸张的佛经。
他的视线一寸寸地在封面那几个俊逸文字上滑过,心中更是无声咀嚼了几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才伸出手,翻开了封面。
‘法会因由分第一,如是我闻......’
不过才一眼,清泉大和尚就晃了神。
他甚至都无法分心注意那和封面字迹一般俊逸的文字,他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在那一种玄微佛意中沉沦。
净涪又和清泉大和尚不一样,他虽然也是在一遍遍体悟和重温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经义,但他的心神其实都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随他自由进出定境。
而这其实也是净涪和其他佛修的最大不同。
他确实也会为那些玄微玄妙至极的佛理赞叹,渴求着去体悟和探索乃至是掌控,但他却永远不会完全沉沦。
他掌控着他自己。
是以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泉大和尚还沉醉在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一遍又一遍地翻阅。
等到清泉大和尚终于从那经义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分了。
恰在这时,寺中响起了声声鼓声。
鼓声响起,便该是做晚课的时候了。
清泉大和尚被这鼓声一敲,竟禁不住浑身抖了一抖,额间更有细碎的汗珠沁出。
清泉大和尚心中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他猛地缩回双手,小心地扫了一眼那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后,便双手合十,转头扫了一眼也在此时睁开眼来的净涪、净意等人,强作冷静地道:“晚课时间到了,先去做晚课。”
净意、净念两师兄弟觉得不太对,但又看不出什么来,只能便应和着,便小心地偷觑着清泉大和尚的面色。
若是往常的时候,净意、净念师兄弟的这些小动作清泉大和尚是必定会发现的,可是在清泉大和尚心神不宁的当下,他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注意,甩了手,穿了鞋便当先往小法堂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上来。
谢谢两位亲的地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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