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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摇椅上形同疯癫的老妪,净怀哪怕明知自己情况不妙,也无法对她生出半点恼恨。

谁又知道,如今这个疯疯癫癫几乎如同鬼人一样的老妪,当年也是一个貌美温婉的女子?

净怀动了动被自五脏六腑升起的寒意冻得僵硬的身体,艰难地转过身去,对着那个秦姓老妪,双手合十,微微一礼,低唱道:“南无阿弥陀佛......”

秦姓老妪完全不理会净怀,仍旧佝偻着整个身子,笑个不停。

又或者说是,哭。

净怀站直了身体,没再去看秦姓老妪,转身就走。

秦姓老妪也真的没有拦他,任由他离开。

净怀低垂着眉眼,双手拿定佛珠,一颗一颗慢慢捻动。他谁也不看,就这样走过净涪,走过净苏,走过净古和小四儿,一路往巷外去。

净怀的脚步很慢,但很稳,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每走一步,曾经被他用看似厚实的伤疤遮蔽着的伤痕一点点暴露了出来。

对于他当年的做法,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没有后悔,不代表当年的事情净怀就能够轻易放开。

恰恰相反,他其实仍然耿耿于怀。

秦和为恶,恶业滔天,自然罪孽深重。但他作为秦和的好友,之前竟然毫无所觉。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发现秦和的不妥,着力劝阻,秦和不会走到那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当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凡俗百姓无辜枉死。

如果他当年能够再细心一点,他能够救得了秦和,救得了那些日夜不得安宁的亡魂......

净古带了小四儿,当先跟上。

净苏和净涪对视一眼,也一并转身离开。

这一场采买虽然成功,但横生波折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一行人又还能有什么心情?

尤其是,净怀的情况明显不对......

净涪和净苏沉默地跟在净怀、净古身后,返回他们暂时落脚的山洞里去。

净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看了看沉着脸仔细检查小四儿情况的净古,又看看一回来就在蒲团上落座闭目入定去了的净怀,最后望了望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净苏,沉吟片刻后,他拖过旁边的木鱼,拎起木鱼槌子,一下下地敲起了木鱼。

“笃笃笃”的木鱼声回响在整个洞室中。

木鱼声中,净涪微微垂下眼睑,于心底默念经文。

不是《佛说阿弥陀经》,而是仅得一段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祗世界七宝持用布施,......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信受奉行。”

净怀本来还拧着眉的脸,在听见木鱼声后,不知怎么的,耳边竟就响起这一段佛经,更有经中四句偈言不断循环往复。

听着经文,净怀的脸色渐渐的就缓和了下来。

但除了净怀之外,同样一直脸色阴沉的净古却未曾听见半点经文声,反倒觉得往日里司空听惯的木鱼声这会儿刺耳闹心得紧。

他的眉心紧锁,到得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眼睛来看了净涪一眼。

净涪未曾在意,净苏却看见了。

他忍不住就伸手去拉扯净涪的衣角,提醒他收敛一点。可就在这不经意间,他的视线瞥过那一边的净怀,看见他舒缓的脸色,净苏的动作就停顿了一下。

再然后,净苏慢慢地收回手,只作不知。

净涪的木鱼声仍在继续,净古忍了片刻,只觉得心头烦躁。

他抬起手,指尖处蕴着一点金色佛光的手指落在了小四儿的眉心。小四儿的呼吸越加绵长,显见是陷入了更深的睡眠里了。

净古看了熟睡的小四儿一眼,再不去看洞中的净怀三人,从蒲团上站起,径直出了洞室。

净苏撩起眼皮,看着净古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净古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才收回目光,看了仍旧昏睡的小四儿一眼,无声一叹。

随后,他也自蒲团旁边拎出了自己的那套木鱼,合上净涪的节奏,敲了起来。

木鱼声中,净怀只觉往日定境中每常能听见的哀嚎呻·吟声似乎离他离得更远一点了。

当年那一个对着他滔滔不绝兴奋至极地向着他描绘自己的研究结果的秦和,此时也已经安静了下来。

定境里,净怀只觉眼前一晃。

他便出现在了一个书房里。

这书房称得上怪异,除了那靠墙边摆放着的一列列书架外,便只有东侧那临窗的位置上摆放到了一张大到离谱的书桌。

净怀知道,从来只有秦和是这样布置自己书房的。

而秦和此时也正静静地站在那一张书桌背后,手中提着一支符笔。

符笔笔端的毫毛上沾染了赤红的笔墨,但不是往常他看见的秦和特制的血墨,却是符修们惯常使用的朱砂。

秦和知道净怀进来了,但却并不抬头看他,仍旧笔挺地站在书桌的背后,手提沾染了朱砂的符笔,凝神提元,手中符笔行云流水,流畅自然地在书桌上摆放着的那一张白纸书了一个字。

净怀站在书房中央,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望着他,不靠近,不远离。

待到这一字书成,秦和自己打量了两眼,才抬起头来对着净怀露出一个笑容,招手道:“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看看......看看我这个字怎么样?”

他的笑容平和,眼中笑意真切,完全不同于当日净怀在那一间暗室里所见的狂热痴迷。

净怀闭了闭眼睛,却也真的就抬起了脚步往秦和那边走去。

到得近了,净怀也看清了书案上铺着的那一张白纸上唯一的一个字。

“友”。

净怀不觉一愣,眼中荡起一丝波光,又很快被压下。

秦和看着净怀愣怔的表情,脸上笑容加大,自己低下头去看那字不说,还继续追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净怀木然。

秦和也不在意。

好半响后,秦和才听得净怀喃喃道:“我还以为......会是个“符”字?”

秦和听得清楚,却仿若未闻。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后,净怀回过神来,也听得秦和恰在这一刻说话道:“听闻你要去受比丘戒了啊......”

“恭喜。”

净怀眨了眨眼睛,才抬起头去看秦和。

秦和却不看他,仍旧望着纸上那一个朱红大字。

“以后......好好修行。既然决定了,就莫要想太多。”

“思虑太多,不会有什么好处。”

净怀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和一拍书桌上的那一张写了字的纸,道:“再见。”

净怀猛然抬头,却只见眼前的这一个书房都已经开始扭曲。秦和就站在那一片扭曲的空间里,彻底崩散殆尽。

唯独那一张写着朱红“友”字的白纸,在那一刻重重一抖,朱红“友”字从白纸上抖落,在净怀身周绕了一圈,便化作一道红光飞射而出。

净涪恰在这时睁开眼睛,便见微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的净涪身周飘起一道红光,红光直冲而起,扑入净怀头顶的那一片金璨佛光之中。

不过是在那一片佛光中游走几个来回,那些曾经被寒、阴、死、怨、毒五气裹夹着的因果业障顿时被那道红光一扫而空。

而随着那些因果业障的消失,那些寒、阴、死、怨、毒五气顿时威力大幅削减,再无作妖的能耐。

净涪看着那一道红光旋转着消散,又悄然无声地阖上了眼睛。

他手中木鱼不停,心底仍然默念那一段经文。

“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祗世界七宝持用布施,......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信受奉行。”

经文声犹在耳边,净怀愣愣地望着那一道红光消散,许久之后,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净怀眼睑垂落的那一刻,净怀头顶那片金璨剔透的佛光接连不住涌动,如同汹涌的月下浪潮,奔涌不息。这一浪落下,那一浪又掀起,来回往昔。

不知过了多久,净怀双手合十,低声唱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多年心结一朝解开,种种业障妄念自灵台落下,净怀此刻顺利稳固十信圆满境界,只差一步踏入十住境界的第一住发心住。

就在净怀突破的那一刻,仍在心中默念佛经的净涪忽然沉入一种玄微妙悟境界中,不可自拔。

唯有那一段经文仍旧在他心底流淌。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提心者,持于此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净苏原本还在一心一意地合着净涪的节奏敲着木鱼,却忽然发觉左眼角处爆起一团金色的佛光。

他手上敲着的木鱼顿时就乱了一个节拍。

他微微皱了皱眉,手上动作停了一停,待到再度合上净涪那边的木鱼节奏后,才抬起头去看了看坐在他左侧处的净怀。

却见净怀头顶升起一片金色佛光,佛光光明璀璨,堂堂皇皇,不见丝毫阴影。

才看得一眼,净苏唇边就已经带起了笑意。

然而,还没有等他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旁边右侧的位置又升起了一片金色的佛光。

净苏转过头去,果然便看见脑后披着一片佛光的净涪。

佛光之外,隐隐还可窥见几分福德霞光。

净苏虽然不知道这一阵木鱼声有什么玄妙,居然能让净怀和净涪两人同时心有所悟,但他看着沐浴在佛光里,仿似大日一样的净涪,不觉满心欢喜。

他拿着木鱼槌子的右手动作不停,仍旧合着节奏不紧不慢地敲打着,左手却单手竖立在胸前,垂下眼睑无声低唱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出了洞室的净古其实也没有走远,就站在山洞洞口边上,正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洞中净怀和净涪两人的动静实在不小,哪怕净古此时心神忙乱,也没能逃出净古的眼睛去。

他微侧了身体,抬起头看着洞中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净古在洞外整整站了半日,直到太阳从天的一侧挪到了另一侧,他才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抬脚往洞室里去。

净古进入洞室外,第一眼望见的,是身披着金色佛光仿似天上大日一样的净涪。他定定地望得净涪一阵,视线才往中央偏了一偏,撞上了正抬起眼来的净苏的视线。

这师兄弟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都看清对方眼里的波光,却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净苏仍旧垂落眼睑,合着节奏敲打木鱼。

净古也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坐下。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小四儿的状况,然后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净涪此时根本无暇分心关注净怀、净苏和净古三人。

他的心底此时正如同潮涌一般地喷薄着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净涪自己来说,简直陌生到不可思议,但它就是自净涪心底涌出,一遍一遍地在净涪心底来回冲刷。

这种特殊又陌生的感觉,如果净涪看得不错的话,应该被称为悲悯。

大慈大悲的悲悯。

悲悯众生为外相所迷,怜悯众生沉沦于虚相表象,不见真如本性,只能在苦海挣扎,为着那些虚妄的表象或笑或哭,不能自拔,直至一段生命走到尽头,又进入轮回,在因果纠缠中开始新一段的人生......

如此循环往复,总是得不到解脱。

“......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净涪本尊盘坐识海之中,坐观这一种特殊而陌生的情绪汹涌着占据了他的心海,更呼啸着直冲灵台。

本来在无边暗土世界里祭炼世界本源的净涪魔身察觉净涪心境有变,皱了皱眉,随手收回祭炼暗土世界本源的神识,整个神魂往暗黑皇座的宽大椅背一靠,眼睛闭上。

待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净涪魔身已经回到了净涪本尊识海里。

他于净涪本尊识海中显化身形,目光当先就落在了盘坐在识海中央的净涪本尊身上。

待到看见净涪本尊身上披着的那一层紫色本命性光,魔身心头闷着的那一口气才彻底松了开来。

他勾了勾唇角,虽然不见挑衅,可也称不上友好地看了佛身一眼。

佛身淡淡地扫了魔身一眼,目光仍旧落在净涪本尊身上。

虽然不明显,甚至就连本尊和魔身都没有发现,但佛身心中确实生出了一丝可惜。

实在是可惜了,如果净涪本尊心性稍微迟钝或是软弱一点的话,这佛门的烙印就能打上本尊的心境里了。这样的话,经时日久之后,本尊就算不能被渡化,可心性行事绝对也会更偏向佛门一点。

机会稍纵即逝,而且可一可二不可再。经过今日这一遭,本尊心底如何还能是往日那般情状?

佛身作为净涪的一部分,从来对净涪都没有坏心。但作为修持佛门法门的佛身,他还是很希望净涪能够在佛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对于净涪本尊的情况,净涪佛身和魔身都极其清楚。

虽然净涪确实和别的佛门弟子一样潜心修佛,也确实是在将他身上的佛果不断完善,甚至比别的那些佛门弟子都要做得好。

但事实上,净涪心底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份警惕。

警惕着......不知道哪一日,哪一位佛门大能会像那个天魔童子一样,毫无预兆就对他出手。

不是净涪不信佛门的诸位大德大士,而是吃过一次大亏的净涪,绝对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的善念上。

因着这一份警惕,净涪心底始终对佛门也保持着一种理性。

这一种理性造就了他和别的佛门弟子的不同。不仅仅是天静寺以及妙音、妙潭等各寺的沙弥比丘们不同,就连各寺的诸位长老禅师们,净涪也与他们大有不同。

这一点不同,使得净涪走的路与净栋、净怀、净古等沙弥完全不一样,甚至也同样区别于清笃、清恒等大和尚。

就如妙音寺净罗沙弥曾经提到过的那样,净涪他修的,是另一种不同于此间佛门修持的佛道。

佛身其实也对这一点不同不置可否。

哪怕他仅仅是净涪本尊、佛身、魔身的三身之一,佛身也是净涪,和净涪的本性一般无二。

在佛身看来,他走的路,哪怕再是不同于常人,也无关紧要,只要他能够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就好。

不管这个所谓的尽头是道路的尽头,还是他生命的尽头。

但因为佛身修持的是佛道,他也本能的希望净涪本尊更偏向于佛门一点。

其实也不用太多,一点就够了。

净涪作为当年的天圣魔君皇甫成,在魔门那边经历过太多。别看净涪本尊立下大愿,要令万魔哭嚎。但佛身清楚,哪怕是净涪本尊能够下得狠手除魔,到得最后,魔门那边必定还能够保留下根系。

一旦时机到来,春风一吹,魔门那边的修士也会如同那荒野各处烧之不尽的野草一样生生不息。

君不见,魔傀宗的万傀堂,纵是被他夺去了掌控权,彻彻底底地换了个姓氏。可到得最后,不也仅仅是封存在原地,留待日后魔傀传人承继道统么?

如此这般作为,不是净涪心慈手软,手下留情,实在是......当年的皇甫成就欠下了这么一份因果。

即便此世已经重来,他已是净涪而非皇甫成,但当年因果仍在,净涪做不到视而不见。

此乃本性,屈就不得。

佛身很清楚。

他本也没有要屈就,毕竟他也是净涪。屈就了净涪本尊的本性,何尝又不是屈就他自己?

但不能屈就,想要净涪本尊稍稍偏向一点,却是可以的。

可可惜的是,这一个大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日后也很难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出现。哪怕有这样的机会,净涪本尊也必定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状况。

不过......

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的话,净涪他也不就是他了。

佛身无奈轻叹,却只能袖手站在原地,看着净涪本尊动作。

净涪本尊并未多看突兀现出身来的佛身和魔身,他盘膝端坐在虚空之上,披着一身紫色的本命性光,垂着眼睑望着识海中的动静。

佛身和魔身谁都没有动作,就静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净涪本尊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阖上眼睛,双掌结印放在胸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就在他阖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身上披着的那一道紫色的本命性光如同被轻风荡起的细纱,自他身上飘起,荡开。

瞬息间,整个识海中都只有这一道明丽尊贵又神秘的紫。

紫色荡漾开去,将魔身的暗黑魔光连同佛身的璀璨佛光一同拥抱在内。

几乎是瞬息间,净涪那宽敞浩大的识海之中,就只剩下这么一片神秘尊贵而纯粹的紫。

随着这一抹紫荡开,识海中所有的异动顷刻全被镇压。哪怕是佛身和魔身,此刻也只能乖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似乎过了很久,也仿佛不过须臾间,那一道紫色性光终于收了回来,轻轻柔柔地飘在净涪本尊头顶。

也恰在这时,净涪本尊睁开了眼睛。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净涪的佛身和魔身才看清了净涪本尊的眼睛。

不同于魔身的墨黑,也不同于佛身的灿金,净涪本尊的眼睛,赫然是一片尊贵纯粹的紫。

魔身和佛身齐齐愣在了当场。

净涪本尊将双身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在意。

他就这样睁着一双紫色的眼瞳,转眼望向佛身。

只是一眼,才刚刚回过神来的佛身却再度僵立当场。

那一双紫色的眼睛,亘古苍茫而尊贵。

但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同为三身之一的他,却没有了以往的包容宽和。

佛身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却觉得......

说无情还似有情,说有情却又待无情。

这才是......

真正的本尊。

佛身整个人僵立在当场,却毫无反抗之力,也完全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只能直挺挺地迎上净涪本尊的目光。

他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背负着双手站在一旁的魔身看着佛身的狼狈模样,什么都没说,就噙了一丝笑意静静地望着。

也幸好净涪本尊才看了佛身一眼,便就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一刻,占据了净涪整个识海的那一片紫也陡然一停,随即向着净涪本尊所在的位置倒卷而回。

随着这一道紫色本命性光的收敛消隐,净涪的这一个识海又恢复了往日金光、魔气各自分占左右半壁天地的模样。

金色佛光浩荡堂皇,黑色魔气变幻诡谲,分明就是他们分外熟悉的识海。但佛身和魔身却愣是没能再从这副见惯了的景象中找回一丁点的熟悉感,反而生出了一种别扭至极的陌生感。

因着这一份陌生,佛身和魔身甚至难得地显出了几分无所适从。

下意识地,佛身抬起了视线向着魔身所在望了过去。哪成想,魔身竟也在这个时候转了头望过来。

佛身和魔身的目光刹那碰撞在一起。

双身俱各一愣,又默契地收回了视线。

毕竟佛身和魔身也都是净涪,这地儿又是净涪的识海,哪怕再是别扭,过得一会儿也就适应过来了。

饶是如此,佛身和魔身也只是静静地站在识海中,不敢有任何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净涪本尊终于再次睁开眼睛来。

这一回,那一双苍茫尊贵的紫瞳再度消失不见、如果不是从瞳孔最深处隐隐浮现的那两丝紫光看出些许端倪,只怕佛身和魔身都要以往刚才的那一幕不过只是他们一时生出的错觉。

净涪本尊再度睁开眼睛后,也不去看突兀回归的魔身,而是仍旧望向了佛身。

佛身迎着净涪本尊的目光,默然静立。

虽然此时净涪本尊的眸色已经恢复了平常,佛身仍然止不住地觉得心悸。

可即便这样,佛身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破绽,依旧平稳无波,神态放松自然。

但净涪本尊是谁,佛身本也是他,又如何能瞒得过他去?别说净涪本尊,就连魔身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还在等什么?这种情况,不是你来,还想要让他来吗?”

净涪本尊淡淡地说了这一句话,便就闭上了眼睛。

佛身也垂下了眼睑,但他扯着嘴唇笑了一下,自若地往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迈出,安然窝在自己那半壁天地里的金色佛光瞬息间如同领了军令的士兵,倾巢而出,向着那归属于黑色魔气的另一半天地冲杀。

几乎是同时,魔身左手抬起,识海中的魔气完全不理会霸道的金色佛光,呼啸着涌向他摊开的左手上空,自魔身手掌上凝成一颗黑亮的魔珠。

魔气收敛后空出的地盘瞬间由佛光占据。

净涪的这个识海,顷刻间布满了金璨明皇的佛光,几成灵山胜景。

如果是往日,魔身或许还会有些不顺,但现如今,魔身心头一点想法都没有。

净涪本尊更是全然不在意。

佛身自结跏趺坐,手结定印,双眼微阖,低声诵读佛经,沉入那一种大慈大悲的心境之中。

随着佛经诵起,净涪肉身周围拢着的那一片金色佛光和福德霞光如受感召,潮水一样涌入识海,流入识海中几近无处不在的金色佛光里。

渐渐的,佛身脑后悬起了一轮光环,光环周围,还隐隐可见福德霞光。

净怀出得定来的时候,净涪身上的佛光也全部收起,只在脑后显出一轮光环模样。

净怀当下一怔,却又被仍未断绝的木鱼声拉回心神。

他转过眼睛望去,视线在净涪和净苏两人身前的木鱼上停得一停,唇边就绽开了一个笑容来。

净苏本正凝神合着净涪的节奏敲着木鱼,这会儿察觉到左右两边的金色佛光收敛,手腕一挽,停下手上动作,抬起了眼睛来。

他先看的是净涪,望见他脑后的那一轮光轮,面上不觉显出三分艳羡。

待到好半响后,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转过头去看净怀。

净怀本也正在望着净涪,这会儿察觉到净苏的视线,他便转过眼来,向着净苏点了点头。

净苏见他眼神清明,举止投足之间也都是平日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虑着旁边还在定中的净涪,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向净怀递了一句话。

“师兄,你还好吧?”

净怀笑着点了点头,感叹一样递了两个字过来:“很好。”

确实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过了。

净苏笑了开来,还递了一句话回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静默了一阵,净苏眼角余光瞥见坐在闭目坐在另一侧表情不太好的净古,又递了一句话过来道:“可是净古师兄他......他好像还没有回转过来。”

净怀经过了这么一遭,解开了多年心结,也提升了心境,自然就看淡了很多事情。

他扫了净古一眼,双手合十,无声低唱一声佛号,仍递了话回去道:“各人的因果各人了。我们再是一路同行,终究也只是外人。”

净怀顿了顿,看了一眼净涪和净苏身前的木鱼,眼中带了一点笑意,又道:“我们可以提点,却不能替他做决定。”

是就此看破还是继续沉沦,都得看他自己。

净苏无声点了点头。

“我经了今日这么一遭,业障算是破了,日后的路或许能够顺利一点。但是......”净怀将落在净涪身上的视线挪到了净苏身上,定定地望着他,“净涪师弟还有......净苏师弟你,你们两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净怀看着净苏和净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其实比起净涪来,净怀更担心净苏。

虽然在这路上找上净涪的,是魔门魔傀宗的那些与净涪颇有嫌隙几乎不可能和解的大能。

哪怕那位大能不仅修为高深而且心性手段莫测,甚至不会对净涪手下留情,但净怀还是莫名觉得,净涪不会有事。

他不会有事!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甚至就连净怀自己都觉得无稽。

可净怀就是这么觉得的。

净怀在心底摇了摇头,却始终未曾对此生出半点质疑。

净苏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恰在这个时候,净涪脑后的那一轮光环悄然隐去。

净怀、净苏齐齐抬头望去,便见净涪正睁开了眼睛,迎着他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望了过来。

净怀看了那边还在闭目静坐的净古,悄然站起,向着净涪合十一礼,传音道:“方才......实在是多亏净涪师弟提点。”

净涪连忙从蒲团上站起,回了净怀一礼。

净怀看着面色急慌慌的净涪,轻声笑了一下,重新在蒲团上坐了。

见得净怀坐下,净涪才松了一口气,也在自己的蒲团上坐了。

净怀看着净涪坐好,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递了一句话过去,问道:“净涪师弟,你方才敲木鱼的时候,有在念经吗?”

净涪陡然听得净怀这么一问,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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