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出关的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传遍了整个妙音寺,几乎等同在妙音寺诸多有心于竹海灵会的弟子心头扔下一枚炸弹。这枚炸弹爆炸开来,直接将他们心底隐秘的一丝侥幸炸得四分五裂,但诡异的是,不论这些对这一次竹海灵会名额资格有几成把握的弟子,这一会儿都又打从心底生出一丝安稳。
那可是净涪师弟!
哪怕十年前净涪师弟不过就是一个一名不文的童子,那一次竹海灵会的魁首不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上?如今十年过去,比起当年,净涪师弟必定更强。那么试问天下三门各宗各派天才,又有谁能从净涪师弟手下将他曾经拿过一次的魁首夺走?
谁能?!
别说妙音寺里的这些希望能参加竹海灵会一试天下英豪的沙弥们都是佛门弟子,出家人心如止水不为名利所动什么的。名利确实俱为外物,但在这景浩界中三门分立,各行其道,佛门若真舍弃诸般外物,不与道门魔门相争,那这景浩界里还有没有他们佛门的立足之地。
为佛法传承,为佛门永固,他们不得不争。
更何况能有希望参加竹海灵会的沙弥年纪顶天不过三十岁,在景浩界中是实打实的小字辈人物,各个年轻气盛,就想一试锋芒,扬名天下。
就如当年的净涪师弟一样。
在竹海灵会之前,有谁听说过他的名号?可竹海灵会之后的呢,几乎整个景浩界的修士都知道了他的存在,何其显赫!
他们也不指望他们就会是下一个净涪师弟,有净涪师弟在,那太不切实际了。可最起码也不要是现在这样籍籍无名的样子吧?
他们可是师兄!
事实上,在他们心底还有一种不可说的念头,或者说是妄想。
据说寺里要开始挑选新一代的佛子候选......
哪怕仅仅是一个佛子候选,还要去和其他的师兄弟争夺佛子之位,并不真的就能够成为佛门新一代的佛子。可那是佛子,未来统率整个佛门的景浩界佛陀啊!
如此长远的想法,并不单单只有一个沙弥想到了。哪怕是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处的沙弥,在仔细观望过一阵之后,也都想到了。
顿时,妙音寺这一锅已经开始冒出气泡的热水又像是被加入了一瓢冷水一样,整个又都开始安静下来。然而但凡知道一点内情的,没有哪个不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安静,而是在那更汹涌更沸腾的时刻到来之前的沉默和蓄势。
在这样的热闹中,曾经充当过引线却又早早退出这一场争夺的净涪日子依旧平静无波。他不愿意,就没有谁会去打扰他。可作为交游广阔又在最近一次接触过净涪的净罗,就没有净涪那样优厚的待遇了。
几乎是每一日,都会有同门师弟上门拜访。而几乎是一打眼看见找上门来的师弟,净罗都能轻而易举地猜出他们的来意。
可猜出了来意也没有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净罗也不能直接就将人拒之门外。也幸好净罗本来就擅长和人打交道,这事儿难不了他。烦恼了几日后,净罗就放开来了。
上门来的,他也就拿出热茶来招待。要再问别的,如果不关乎净涪,他能说的也就说了。而如果那师弟提起净涪来,但凡流露出一丝想要拜访的意思,那净罗也就只有一句“净涪师弟好静,又修的闭口禅,我们贸贸然上门去,怕是不好吧”,然后就转了话题了。
回护之意极其明显。
每每在净罗这里折戟的沙弥们出了净罗的禅院,也都是极其不解。
净罗确实交游广阔,性情也是开朗大气,心思缜密,行事更有分寸。可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为了谁愿意做到这一步的啊......
净罗原本不知道这些师弟们心里的疑惑,直到某一日,一位好奇找上门来想要打探一番又确实和他颇有交情的师兄说起,他才得知还有这么一出。
迎着那位师兄好奇的目光,净罗好笑地摇了摇头,也难得地跟他说了几句真话。
“如果师兄你见过净涪师弟,你也不会愿意让这些琐事烦扰到他......”
师兄眼神怪异地看着净罗,净罗却没再多说,只是一笑置之。
不是净罗夸大,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早前还不太清晰,但这一回净涪出关之后,看见他的第一眼,净罗就有一种明悟。这位净涪师弟,他修的佛和整个佛门修的佛都不一样。
净罗甚至觉得,这一位净涪师弟他走在另一条通天大道上。
净罗也就只能看到这些,更多的就看不出来了。但他知道,他看不出来,庙里的诸多师叔伯乃至不知在何处潜修着的师祖们一定看出来了。不然净涪师弟何以能拥有其他师兄弟们都没有的自由?
便连寺里唯一一个名额的佛子候选也能说拒就拒,回到寺里后也依旧地位超然,不减半分重视......
净罗看了一眼旁边兀自不解甚至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要见一见净涪师弟的师兄,笑着提起了茶壶给他满上杯盏。
世尊亲授真经啊......
除了热闹的妙音寺之外,妙潭寺、妙理寺、妙空寺、妙安寺、妙定寺乃至自来地位高高在上的天静寺也都很快得到了消息。
相对于其他各寺的因为竹海灵会又或者是更遥远的佛子之争而关注净涪,天静寺里的一众比丘禅师更重视自妙音寺那边递过来的信息。
将净涪加入明年受比丘戒的名单。
这个消息传来,整个天静寺都为之一静,然后又迅速地传扬开去。
什么竹海灵会,什么魁首,什么试剑天下英才,在这一刻统统比不上一个比丘戒。
“听说净涪师弟不过才二十岁吧,居然就要受比丘戒了吗?”
“这修炼速度,我们天静寺哪一位师兄弟比得上?”
“本来我们都觉得恒真师父的修为进展已经快得令人望尘莫及的了,没想到后头居然还有一个净涪......”
“恒真师父到底是祖师降世,我等比不上也没有什么稀奇,但比不上净涪就......”
恒真的身份自那一场千佛法会之后就已经算是天静寺里明面上的秘密,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无论是天静寺里的禅师比丘还是沙弥,一概都称呼他为师父,并没有列入各辈排行。
“连恒真师父都被压下来了,这一位,不会也另有来头吧......”
这一句不算猜测的猜测一出,立时得到了大部分僧侣的赞同。
“很有可能!不然为何整个景浩界那么多弟子,世尊偏偏挑了他传授真经?”
“就是,如果不是,为何前不久的那一场千佛法会他一介沙弥也能列座?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他得了世尊传授的真经?”
“听说,当日那位净涪在千佛法会上连续凝结两颗舍利子......”
“为什么提起这个?这不是哪年老黄历的事情了吗?”
“你等我说完啊!”接着就又是特意压下了嗓音要加重话中神秘感的声音,“据说,那位净涪在突破的时候,二祖他曾经在诸多祖师面前提到了一个字......”
“什么字?”
“禅......”
“禅?”
“对!就是禅......”
恒真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听着诸多弟子们的讨论,眼神越渐沉暗。
经过数年修持,恒真已经觉醒了大部分的记忆,明悟了自己的本源,也知道自己下界来的目的。
他的佛果有缺,需要修补。
佛门有诸多宗教,他得师父遗经,继净土一宗法门,在景浩界开创佛门。当年他急于求成,以皇朝聚集天地气运,然后设立佛门为国教,收拢天下诸多英才,统治景浩界,也将七宝散满整个世界。
他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成功用教化之功推动境界,登临极乐净土。
可入了净土,见到了世尊,见到了诸多菩萨罗汉,他才知道,他当年所得的传承不全。
净土法门,不只收拢天下英才入门,以强权统治众生,强行令众生信仰诸佛。
他真正该做的,是为众生开智,引导他们修行,以求同生极乐。
慧真当年贪功冒进,给自己埋下隐患,更阻断了他前进的道路。哪怕他在净土日夜不辍勤奋修持,修为却仍然原地踏步,始终看不到前进的希望。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下界,为的就是修补自己的佛果,将景浩界佛门从一开始就歪斜的根基扶正。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也是一件艰巨的任务,但恒真却不得不做。更甚至,为了能取得一个良好的开端,日后任务能够更顺利一点,他特意挑选了一个凡俗僧侣的身份。
净涪的存在他明悟本源之后也已经了悟,本来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作为当年的皇甫成,净涪他有他自己的麻烦。
可哪怕在将□□送下界之前,慧真也没有想到过净涪居然得到了世尊亲授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