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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玉做了匪夷所思的梦, 梦见死后身处怪异地府, 被阴差扶着跌跌撞撞扔进奇怪房间里, 里面有个身材高大穿着古怪的男子,他压着她, 有着宽阔的胸膛和结实漂亮线条的腹肌,颠鸾倒凤的春梦。
韫玉再次醒来时,全身上下犹豫马车碾过一般,酸疼难忍,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环视四周, 茫然无措。四周雪白的墙壁,巨大华丽的壁画,身下柔软丝滑凌乱的床铺,床上犹如梅花的血迹,头顶上方璀璨夺目的水晶灯, 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一切,她明明不该认识这些东西, 脑中却清晰的呈现出它们的名称。
这里不是地府, 是唐顿会所的房间。
她不再是大魏朝的福玉公主,她没有去阴曹地府, 没有去投胎, 她成了两千年后华国一位与她同名同姓的姑娘。
韫玉裸着身子, 脸色惨白坐在宽大柔软的床上, 这一切实在太难以消化。
这具身体与她同名同姓,都叫韫玉,今年二十一岁,是华国帝都传媒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再有一个月要毕业。原身家中有些穷,供她读完大学便要努力找工作。最近同学都忙着毕业论文和工作的事情,班长是富二代,提议毕业在即举办个毕业班会,他掏钱,不需要同学们凑班费,大家都去,原身迫不得已也跟着去了。
去的地方叫唐顿会所,是个很高级的私人会所。
同学们很拘谨,在里面吃过饭开了间大包厢唱歌,原身喝了一杯果酒没多久便昏死过去。现在想来,那果酒怕是被人下了药,原身对这种药物过敏,心脏停止跳动,她就成了现代的韫玉。那会儿她混混沌沌身体发软,以为是到了阴曹地府,她误以为的阴差也只是她的同学,她被送到楼上的房间,那颠鸾倒凤的春梦也是真的。
不知过去多久,房间角落传来奇怪的歌声,韫玉僵硬的转动脖子,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那是她这具身体的外套里传来的,应该是个叫做手机的东西,她没打算接听,她现在六神无主。
手机响了好一阵才停歇。
韫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却知晓这里不能久留,她忍着身下痛疼不适的感觉走到沙发前,沙发上放着她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衣服上面有张纸条,“对不起,我会负责。”下面留着一串手机号码,字迹骨气劲峭。
韫玉麻木的把衣服穿好,纸条顺势塞进口袋中。
对于重新活着和失去的清白,她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走出唐顿会所,韫玉眼都不眨的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川流熙攘,快速移动的铁皮车,宽阔四通八达的大路,心里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两千年后的繁华都市吗?
她依照记忆中的印象去到地铁口,挤进人头攒动的大铁皮车里,她小心翼翼的挪到里面,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回到传媒大学天都黑了,她站在大学校区门口好一会儿,慢慢朝着宿舍走去,帝都传媒大学的宿舍环境极好,四人一间,走到宿舍门口正想推门而入,里面传来压的极低的女声,“真的送到房间里去了,我没骗你,1206房间?肯定是的送到1206房里去了,我骗你做什么呀,你也知道的,我最看不惯她那一副高傲的模样,什么?那人说没碰到她吗?可我真的把人送进房间里去了。”
韫玉听不下去了,抬脚把宿舍门踹开,里面的人回头看见是她,脸都白了,急忙挂断电话,“韫玉,你回来了,昨天你跑哪去了?宋静静找了你一天,你没事吧。”
“我去哪里你岂会不知道?”韫玉直勾勾盯着她,这人就是她以为的阴差,给她下药把她送到房间的同学,葛晴。
葛晴捏着手机,眼神闪闪躲躲,“我怎么知道你去哪里,昨天同学会,大家都忙着喝酒唱歌,离开时才发现你不见了,大家以为你困了先回寝室睡觉,早上醒来才知道你没回,宋静静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还出门找你去了,你快点给她回个电话吧。”
宋静静是原身的好友。
“方才你是与何人通话?”那通电话里提到把她送进1206房间,显然电话里的那人也有参与这件事情,这个葛晴把她送错了房间,送到了1260房间,正好跟1206对门,她离开房间时看过一眼。
到底多大的仇恨,让她们心肠歹毒成这样,如此残害自己同学。
葛晴觉得韫玉说话奇奇怪怪,又想起自己做的事情,哪儿敢让人知道,恼羞成怒道:“你再说什么?我哪有打电话,刚才忙着写毕业论文。”说着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转身就想离开。
韫玉头疼欲裂,这具身子没有任何修为,她甚至不能开天眼看看事情经过,但是她占了韫玉的身子重新活过来,也该帮她了结这一桩因果,“葛晴……”
葛晴听到声音回头,有些不耐烦,正想问一句喊她干什么,却发现韫玉冲着她比划了个奇怪的手势,慢慢垂下手臂,脸色就白的跟纸一样,她心里不安,忍不住骂道:“神经病啊你,你比划我干什么?”
“你自会知晓的。”韫玉说完这句倒在她的床铺就睡下了。
这身子没半点修为,她强行施法的后果就是精疲力尽,彻底昏睡过去。
葛晴站在旁边气的脸都绿了,咬牙切齿的暗骂道:‘也不知高傲个什么劲儿,昨天晚上还不是被肥头大耳的老男人压在身上折腾了一晚上,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资本傲气,神神叨叨的,有毛病!’
骂完,葛晴不知为什么觉得宿舍里冷飕飕的,宿舍也没开空调,怎么回事?她四周看了看,心里发慌,扯过外套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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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玉是被人叫醒的,“小玉儿,小玉儿快醒醒……”
“放肆……”韫玉皱眉,这人好大的胆子,她睁开眼睛,对上一脸惊恐圆圆脸的姑娘,圆圆脸姑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玉儿,你没事吧?你你,说什么?”
这是宋静静。
韫玉脑中立刻冒出这圆圆脸姑娘的信息,她揉了揉额头,“静静啊,我无……我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她文绉绉的说话习惯要改改,她不想被人当做异类,她想融入这个新时代,她惜命,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她会珍惜。
宋静静把手中提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我给你带了晚饭,昨天晚上你跑哪儿去了?我今天早上才发现你没回宿舍,打了你十几个电话,你都没接,给我担心的,还是隔壁的珊珊给我打电话说看见你回来,我就给你带了晚饭回来,你先吃吧。”她见韫玉脸色苍白,担心道:“小玉儿,你真没事吧?”
韫玉摇头,也不吭声,打开饭盒,里面是份炒粉,她吃了一半胃里不太舒服,这个时代空气土地污染严重,灵气匮乏,食物不好吃她也能理解,可实在吃不下,身上还黏糊糊的,她放下炒粉取了睡衣默不作声的进了洗手间。
宋静静一脸担忧的看着好友去洗澡。
韫玉站在洗手间的盥洗镜前,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眉眼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她没料到韫玉和她长的如此像,身高也差不多,只是韫玉的皮肤要差些,人也太瘦了些,就连头发都有些枯黄。她上辈子贵为福玉公主,吃穿用度都是最精细的,被养的细润如脂,容貌娇艳。
何况她还有个灵气充裕的灵泉,想起灵泉,韫玉闭眼叹息,脑中却浮现出一口墨绿色古井,井中色如浓墨,泉水翻涌,喷流不息。韫玉睁开眼,有些呆滞,这灵泉竟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个时代?
这灵泉是她还是福玉时,那会儿才三四岁的模样,父皇送了她一颗墨珠,那墨玉珠子色泽浓郁,细腻温润,浓郁的仿佛要滴下油脂一般,她极喜这颗墨珠,整日戴在胸前,有天顽皮,摔破额头,流了不少血,血滴落在墨珠上,墨珠不见了,她不知道怎么就多了这样一口满是灵泉的墨井。
这件事情吓的她病了一个月,谁也不敢告诉,慢慢的她却发现自己能够看到天地之间的气,灵气,元气,紫气,金气,煞气……开始学习玄学五术,有这口灵泉,她学的非常快,她帮助过许多百姓,得百姓爱戴,最后为大魏朝甘愿以身为阵,放掉满身鲜血活埋在龙脉断裂之处,那时候她真的好痛好痛,蜷缩在棺材中,渐渐流干的血迹,无边的黑暗……
韫玉深吸口气,甩开脑中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脱掉身上的衣服,发现身上布满吻痕,她变了脸色,拿着睡衣进浴室里洗澡,把身上仔仔细细的搓了遍,洗到身上发红才住手,最后用墨井里的灵泉兑了盆温水,把身上擦拭一遍,这灵泉蕴含满满灵气,仅仅是兑水擦拭身上的酸疼和吻痕都消散不少。
洗好后,韫玉没出去,坐在马桶盖子上,抱着双腿蜷缩身子,悄悄的哭了,“父皇,母后,玉儿好怕啊……”
新的世界,她怕自己适应不了,也想念大魏朝的家人。
她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小时,直到外面传来砰砰的拍门声,“韫玉,你到底要洗多久,还让不让别人洗了?能不能别那么自私?”是葛晴的声音。
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宋静静跑到浴室门口道:“葛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平日里就你用浴室的时间最长,你哪天不是要洗一个多小时?小玉儿就今天用的久点,你催个屁啊!”
“宋静静,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还有个弱弱的声音劝架,“你们别吵了。”这是另外一个室友,朱佳佳。
韫玉穿好衣服推开门,葛晴和宋静静吵的厉害,她扯着宋静静衣服到房间里,“静静,别同她吵,过来吧。”
两人回到房间里,朱佳佳叹口气跟在身后。
宋静静气的脸蛋发红,韫玉给她倒了杯温水,悄悄从指间滴落几滴清澈透明的灵泉到杯中,递给宋静静,“喝些水早点休息,你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应聘吗?”现在五月半,再有半月,就要离校,大多数同学已经开始面试找工作了。
宋静静接过杯子,把里面的温水一饮而尽,这水甘甜,入口后她觉得小腹处暖洋洋的很舒服,就连刚才压制不住的怒火都消散去,她舒服的叹息声,“我不跟她吵,我去珊珊宿舍洗澡去,待会儿早点睡,希望明天的面试能够成功,小玉儿,你也早点睡,你不是说想去京城晚报面试吗,加油!”
韫玉心虚的嗯了声,真正的韫玉学的新闻系,成绩优秀,打算去京城晚报面试,那是个很优秀很出名的报社,极难进,若是原来的韫玉,很有可能应聘进去,可她不是真正的韫玉,她只是个娇生惯养会些玄学的福玉公主。
宋静静抱着睡衣高高兴兴去隔壁浴室蹭澡。
韫玉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跑去倒了杯水滴了几滴灵泉进去,一口喝干净,睡到床上,闭目修炼。
她不是韫玉,她想清楚了,她不适合做记者,也不太想待在这个大都市里,只是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打算继续修炼玄学,以后给人算算命看看风水好像也能养家糊口的。
灵泉的灵气太浓郁,这具身体没有任何修为,喝太多她怕扛不住,只能慢慢适应。
夜里十一点,宿舍关灯,大家都睡下。
寝室里安安静静,韫玉引着灵气慢慢润养周身经脉。
葛晴也早早睡下,只是刚睡着就被噩梦缠身。
她买的是二等座,环境不错。
韫玉的家乡是华国一个大省的三四线城市的小镇上,昌水市的和仙镇上,这镇子上有不少村子,这样一个小镇子也养育着二三十万人,在华国这样的小镇非常非常多。她小的时候镇上还有些穷,现在经济发达起来,修了路,家家户户基本都建起漂亮的小楼,就她家还是原来的小平房。
韫玉的妈妈冯秀贞离婚后因抑郁被撞断左腿,修养一年后还要照顾家中老小,也不能去上班,就靠着家中十来亩田地把三个孩子养大的,她的姐姐韫兰高中毕业后见妈妈实在辛苦,就没读大学,去外上班给弟弟妹妹赚学费,韫玉大学学费都是韫兰出的,还有韫晟的高中学费。
韫玉最佩服最亏欠的就是她这个姐姐。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因为找不到工作而焦急因为不想找关于传媒方面的工作而愧疚,她是韫兰辛辛苦苦供出来的大学生。
韫玉靠在座椅上,心情复杂还有些茫然害怕。
她其实不太敢回家面对韫家人。
昌水市距离帝都七八百公里,高铁四个小时,再转公交到和仙镇上也有一个小时。
和仙镇大大小小村子也好几个,不过对外都是直接说是和仙镇的人。
十点半,高铁到站,韫玉出站,瞬间察觉昌水市和帝都的区别,没有那种繁华震撼的感觉,不过昌水市给人整体的感觉都是干干净净,天空蓝蓝,空气清新,因为昌水市周围山多湖泊多,环境算是不错的。
韫玉拖着行李箱去转公交车,等晃晃悠悠回到和仙镇上时已经快十二点半。
公路修的很整齐,路边都是漂亮的小楼房,她家不在正街上,走了快半小时才到家,她家前后也有人盖着小楼房,不过还有些都是十来年前的平房,正房是坐北朝南的,左右两边建的屋子基本都是厨房或者杂物间,她们家人口多,左边是厨房杂物房,右边两间房是她和韫晟的,小庭院样式的平房,中间有个大院子。
这房子是当初韫茂晟找人建的,他那时候市区上班工资高,还找人设计过。
用的是大青砖,青砖瓦房,院子里铺着鹅卵石。
只是这些年过去,当初还很气派的小院子有些破旧了。
大院子里也只有角落摆着几盆蔫蔫的花,还有张大石桌子,旁边几张石凳子,小时候韫家人经常在这石桌子上吃饭。
韫玉站在院子前,紧张的直冒汗,许久都不敢走进去,还是看见个弓着腰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出去。
老太太一时没认出韫玉来,愣了下。
韫玉却认识老太太就是韫家老奶奶沈袭瑛,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嘴巴张开,嘴唇颤抖半天才喊出声来,“奶奶。”
韫奶奶揉了揉眼,“小玉儿?是小玉儿啊,你怎么回来了啊。”韫奶奶走到韫玉面前,激动的捉住她的手臂,“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啊,不是毕业季找工作吗?哎,快快进屋去吧。”
韫奶奶有些激动,韫玉过年后去学校就没回家过,一直忙着毕业的事情。
韫玉跟着韫奶奶走进小院里,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韫玉把行李箱搁在房檐下,问道:“奶奶,我妈了?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韫奶奶叹口气,“你都知道了啊?这事儿秀贞说不要告诉你,你现在毕业还忙着工作的事情。秀贞被吴大山给推倒,刚好摔倒右腿,医生来看过,就是骨折,已经给固定好,这段时间不能动,伤筋动骨要休息百天呐。”
吴大山是镇上她们这一片的人,是个村霸一样的存在,年轻的时候就打架斗殴,倚强凌弱,还进过局子,年纪大些收敛不少,不过性子也是火爆的很,动不动就骂人想动手。
他还有亲戚是市区的,混得不错,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希望惹到他。
“村子里最近不是分田地吗?”韫奶奶领着韫玉进到正屋里走。
这事情韫玉是知道的,年前就再说了。
韫奶奶把事情经过告诉韫玉,“之前修路,还有这些年村子里不少人搬去市里头买房落户,村里的田地就空出来一大批,有些田地的位置好,村支书就说抽签子决定哪家分哪块,其余人都陆陆续续分配好,然后剩下一块靠着河清湖的水田,还有山脚边的一块旱地,那旱地荒废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水田靠着河清湖,就算天热有时候旱一些,水田里都不会缺水,谁都眼馋这块水田,最后就是秀贞跟吴大山没抽签子,秀贞先抽的签子,抽到水田了,吴大山就耍赖不同意,秀贞跟他争了几句,他恼羞成怒把秀贞给推倒了……”
河清湖是片很大的湖泊。
她们这个村子就叫河清村,就是根据这个湖泊得名的,还有一大片山头,叫河清山。
韫奶奶没告诉韫玉,吴大山当时的话还要难听些。
说她们韫家连个男人都没有还敢跟他抢田地,简直找死。
韫晟还是个高中生,又不顶事,她们家连个能做主的男人都没有。
屋里躺着的冯秀贞听见外面说话声,“妈,是小玉回来了吗?我怎么听见小玉的声音了。”
韫奶奶高声应道:“就是小玉儿回来了。”
韫玉忐忑的进到屋子里,见冯秀贞靠在床头缝补衣服,看见她就笑起来,“怎么现在回来了啊,中午吃过饭没,肚子饿不饿?我跟你奶吃的早,厨房还有些菜,我让你奶在给你烧个鱼好不好?”她本来左腿就不方便,现在右腿也骨折,只能躺在床上,韫奶奶都不让她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