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莫名其妙,嘟囔半天才弯下腰,倒扣在地上的铜盆被太阳照得反光,她眯着眼正准备拾起,面前一暗,大片阴影覆在铜盆上面。
有光点在眼前晃了晃,接着就听:“刚才的姑娘往哪里去了?”
苏合没有刻意往哪里去,她跑的跌跌撞撞心不在焉,期间更撞了几次过路的丫鬟婆子,惹来好些议论。
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三日后我来给你净面,你安安生生和公子成婚。”
面无表情的婆子扭头离去,啪一声关上房门。
她好像梦魇了,又出现幻觉了。眼前一黑又一亮,她踉跄几步。
还是那个婆子,手上端着净面用的托盘,缓缓走过月亮门。
不,不要!
她憋着一口气,喊,喊不出来。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说什么也没有用。
那婆子已经伸手推开了门。
苏合此时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不知道汗水还是泪水啪嗒落在在晒的发白的地面上。
“拿来!”
“啊,娘亲啊!”
婆子连滚带爬撞开门,脸上惊恐不再面无表情。
震天响的吼声越来越急,像鼓点像雷声。脚步越来越乱,越来越重:“害人害己…”
碰!
苏合彻底摔倒在地。
幻影即刻如潮水消散。
待从地上坐起,她才后知后觉的嘶了一声。不止手心,擦了地的膝盖也火辣辣的。
蹭破了皮,裸露出来的膝盖上点点血迹,和灰白的沙土。
苏合目光微顿,捏着衣角去擦膝盖上的灰,不料一碰,便钻心的蛰,小腿忍不住痉挛一下。
她索性不管了,只颓然的用手背撑着地。
万里晴空,湛蓝,看不到一朵云。
但她心里阴霾重重,压抑,让她喘不上气。
她想,她又知道了…
她准备净面成婚。
她被发现痨病。
然后她死了。
她被围在阴仄的房里,辱骂伴随着火燎。浓浓黑烟一股股往她鼻子里面灌,她无法呼吸,躲避不开。
她全身上下开始痉挛,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她猛地一把揪住衣领,开始剧烈干咳。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重生后挡在眼前的迷雾正在一点点消减。随着时间变迁,由最初一团乱麻,抽丝剥茧,逐渐理清。
她从烦躁不安,云里雾里变的懵懵懂懂,似是而非…
而今,她知道将将大白于天下。
但她胆怯了。
她不敢往下去想。
她宁愿迷迷糊糊,似是而非。
但她的这种退缩,孰知不是另一种方式上的明了呢。
她只有用力干咳,掩饰她的不安。
…
“姑娘,请这边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合已经咳不出声,有声音远远传来。
她目光无神,下意识扭头,撑着伞的两道身影从侧后小路上缓缓走来。
是丫鬟吧,苏合定神,瞧着两人身形有些熟悉,多瞥了几眼,
就这几眼功夫,两人已是快走到她跟前了。
苏合这才一惊,忙蜷身子藏到灌木丛中。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等她藏好后,才有些懊恼。
她面容狼狈但也并非见不得人,一股脑钻进来却百口莫辨,再出去可就真的尴尬了。
一丝量就没有动,打算等着两人走过。
可说来也怪,她这边心急如焚,那走过来的两人却不急不燥,细声交谈着,更是在她跟前停下。
“这么热的天,还要叨唠姑娘真是抱歉。”
“这句话太见外了,我们姑娘可盼着姐姐来呢。”
两个丫鬟客套,苏合只好抿嘴往后藏了藏,又听了几句后,只觉得说话人嗓音熟悉。
她皱眉扫了一眼,靠她一侧的丫鬟左手自然垂下,撑着伞的右手向右边那人移去。侧着头五官看不清楚,只见梳双螺髻垂下的青色发带因为说话而微微晃动,不时扫过旁边人的肩头。
两人挨着肩站的很近,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重合的身形,再多便是小小挺翘的鼻尖。
想必长相不俗。
实在看不着了,苏合便也不多看,怕动静太大被发现,便按耐着性子等两人说完。
只熟悉感越甚。
好容易等两人撑伞离去,苏合松一口气,刚准备起身,右边走着的丫鬟忽然扭头望了一眼。
耳垂边闪过一道玉色的芒光,很快,又扭了过去。
只是不经意一眼。
苏合一下子僵住,瞪大了眼睛。
“湘烟姐,你在看什么?”
左边的丫鬟也回头望了一眼。
“没什么。”
湘烟低低一笑,“快走罢,这里好热了。”
湘烟。
湘烟!
苏合刷的站起来,当即也顾不得手心膝盖上的蛰痛了,她迈步就往前追。
追了几句,却又停在原地。
她在干什么?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曾府撞见的那一幕。
不由又有些恶心,苏合身子晃了晃,一咬牙,却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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