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此时却虚虚掩着,有盏灯在门后若隐若现。
“姑娘快来。”
方才回话的戴斗笠丫鬟探出了头,将灯纳入袖中。
“…看见夏榛的背影…”她声音压低说着:“果然如姨娘所想,大姑娘呆了片刻便借口添衣服给回去了。”
袖中包裹的灯泛着微弱的光照在脚下:“夫人房里没什么动静,大姑娘不让丫鬟们靠近…”
“辛苦你了。”
苏合颌首,将伞收起,她迈步进了主屋。丫鬟踮脚四处望了望,重新走入雨中。
身子渐渐回暖,衣袖裙角边还有水在往下滴答,苏合推开东耳房的门,空气里浓郁的药味,还带着雨天特有的潮湿。
窗屉关的严实,雨声几乎听不见了,又是一片漆黑,什么动静也没有。
在黑暗中呆的久了,能看清屋里的摆设。许是见太医的缘故,温氏躺在床上身上盖了薄衾。
苏合上前,静静的立在炕边。
温氏像是睡着了,呼吸没有很顺畅而是有些粗喘,她双眼合闭但眉头是紧紧皱起的,嘴唇也在微微翕动,神色有些痛苦。
忽然,她身子痉挛一下,脚往下狠狠一蹬,像是要冲破什么束缚又摆脱不了。她手开始在空中挥动,乱抓。
苏合定定的看着温氏的反应,并没有出声,直等到温氏刷的睁开眼睛。
但她眼里没有焦虑,也没有神采,什么都在看什么也看不见。
这就是疑似癔症吗?苏合抿了下唇。她并不知道周姨娘对温氏做了什么,但是显而易见,温氏变成这样,周姨娘挣脱不开关系。
但一切,和她并无任何关系。
人见了,也该走了。
苏合提步转身。
“葶葶!”
突然的,炕上的温氏叫了一声。
苏合浑身一颤。
“你来了,是你来了吗?”她声音沙哑,颤抖而无助。
“不要走,娘想要再看看你,你不要走。”
苏合缓缓转过身,温氏望向虚空,悲痛而又悔恨。
“娘错了,娘真的错了。娘之前太自私了,娘只为自己着想。但是现在,娘悔恨啊,娘宁愿后半辈子一直赎罪,好吗葶葶?你不要出现了啊,你不要再吓娘了啊!”
“周太医说娘癔症了,但不是啊,娘没有病,娘全部都知道,娘清醒的很呐,娘全都听见了,但娘不敢动啊,葶葶,葶葶你原谅娘好不好?你乖乖的去投生好不好?你不要再来了!”
温氏祈求着,痛苦的瑟缩着,她转身过来。
直直的瞪向苏合。
却看向的是虚无。
“娘。”
黑暗中,苏合吸了一口气。
温氏眸色渐渐变亮,她热切的期冀的看着她眼中的“她”。
这个妇人啊,已经苍老了许多。鬓间的发丝白了大多,脸色蜡黄不用看便知道是受了许多苦。
而这么多的苦,都是和她有关吗?
“您现在,还认为我想自戕吗?”
苏合说道。
她很早之前,便问过温氏,为什么要放一把火将她活活的烧死,温氏当时回答,是为着她,是因为看出她已经没有生的欲望了,所以放火是长痛不如短痛,是一了百了痛苦的抉择。
当时,她并没有开口问这句话,但是没有问就不代表着她真的是放下了。
“您为何,为什么不肯问我哪…”
苏合喃喃开口。
“葶葶啊,葶葶!”
温氏眼里湿润了,“你狠不下心,身为娘亲的就必须要狠下心。”
“你因为这病,变得不像你了,更不会笑了。娘心痛,娘看的心痛…”
她喃喃自语,不停的重复,好似陷入了幻觉之中。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焦距。所以,已经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娘。”
苏合的声音有些飘,飘在空中,有些游离。
“我永远,不会原谅您。”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转身出去了。
这是死结,不休不息。
啪!
温氏猛然从炕上挣脱,她摔了下来,开始歇斯底里的叫嚷。
…
温氏的哭泣在黑暗中格外凄厉,透过了窗往外散了出去。
雨像是停了,只有叶片上屋檐上聚积的雨水还在往下滴答。起夜的丫鬟哆哆嗦嗦的抱着手臂,乍听见这哭泣声止不住瑟瑟抖了一下。
她往东耳房的窗望了一眼,却看见了一团隐约的黑影,即刻瞪大眼睛尖叫就要出口,那黑影忽然大步跨了出来,捂住她的嘴巴。
“是我。”
她耳畔传来低低的一道声音。
------题外话------
这两天拔牙…明天还要去牙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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