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出院泼水,远远便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身影,不过那女孩子走走停停,步伐忽快忽慢。
她等人走的稍近一点,唤了一声。
苏合听见玉珠叫自己,抬头望了望松鹤院门头的提字,提起步子向她走去。
玉珠将污水倒了,盆反拿在手上。
“奶奶在做什么?”
苏合出声询问一句,“现在方便吗?”
听这话的意思,是有事要找林老夫人了。“姑娘直接进去吧,老祖宗刚歇息起来。”
玉珠见她面色有急,忐忑不安,也不东拉西扯的寒暄,正经回道就让她稍等,自己先去里屋回话。
苏合手缩在袖中,在台阶下等待,院子中不知是谁牵来两只灰鹤,绳子绕过脚掌绑在树下,那两只鹤正交颈嬉戏。
看着倒是惬意。
她转回视线,玉珠走出来道,“姑娘请进。”
…
安嬷嬷绞干帕子,热气腾腾递给林老夫人,林老夫人擦过脸,苏合这才向她行礼。
“身子好些了?”林老夫人问道。
苏合应是,“最近天气好了,也常出去走走,身子便有了劲儿。”
“年轻人要多走动。”林老夫人颌首,淡淡说道。
苏合咬了咬唇,缩在袖中的手露出来,她上前走了几步。
然后将手展开。
林老夫人见她手上是个纸团,因为手心上有汗所以纸团看着有些潮意,许是因为经常摩挲的关系,起了毛边。
但苏合展开,纸上凌厉的字体还是第一时间跃入眼底。
林老夫人眼皮子抬了抬。
“我,我在书房无意中发现,心里有些忐忑…不知何意…思虑几天却不能当做没有看见,便斗胆来问奶奶,可知这纸条上…”
她这话并没有说完,林老夫人伸出手接过,仔细看了看。
“是殿下的字迹。”她没有任何惊讶的开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必多想。”
“你祖父生前对这些玄学感兴趣,便收集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兼或许多孤本。殿下瞧见翻阅一二,是记得批注吧。”
三言两语倒解释清楚了。
苏合拿着这纸团私下想了那么多,没有预料到林老夫人三两拨千斤的反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还是林老夫人先开口:“找我就是这件事情吗?”
她略掩着打了个哈欠。
老年人精神大多不济,夜里少眠,白日却困乏的很。
“姑娘是感兴趣了吗,虽然这些书里大多内容艰涩难懂,但还有些奇异长见识的故事呢。”
安嬷嬷在一旁说道。
不算客套请她看书,但也是一副送客的样子了。
识相的会下去不再打搅林老夫人休息,但是苏合却当着没瞧见。
“我…”
她有些慌张,骤然间想起了那梦中拦腰倒下的石狮子,猩红门上封住的白条。
到那时,林老夫人是何光景?
不自觉的恍了下神,但随即又咬紧牙关。
“奶奶,听我说。”
她对方灵均无可奈何,但不能眼睁睁等着林府有陷入梦境中深渊的一天。
只要方灵均不接触林府,只要林府对方灵均有所戒备。
“殿下…他其实…”
想说却很难说出口,大抵就是这么一个感觉,苏合踌躇不决,不知怎么说才妥当。
她这样子算作诽谤一个人了,还是无缘无故的,即使她自己知道所有事情,也不是诽谤,但不能对别人说出来。
林老夫人却是看到了女孩子的迟疑,“如何?”她问道。
苏合喁喁。
“你是好奇,殿下和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关系吗?”
林老夫人问道。
这事却要从三年前说起,方灵均初回长安便先拜访了林老夫人,之后虽说不是隔三差五拜访,但逢年过节也是差人过来送礼祝贺,算是长安城独一份了。
众人猜忌许多,明里暗里打听都没有结果渐渐也作罢了。
苏合听林老夫人意思竟是要说和方灵均关系了,她焦急,为自己迟迟开不了的口,但是…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苏合不是想问…只不过郡王殿下不显山不露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郡王殿下虽不是君,但万事…”
最终还是隐秘的提醒了一句。
林老夫人不至于听不懂苏合的话,听她说完便笑了,女孩子心思重,爱看些不知所谓的话本子,又在胡思乱想的年纪:“你不用多想,他…”
“需要万事小心?”
帘子拉开,方灵均走了出来。他眸中沉沉,如同星辰璀璨。
苏合被撞破心事,难堪不已,脸色刷的一下涨红。
林老夫人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对方灵均突然出现表示惊讶。
“我有些疲倦了,脑子里面不是很清明。六丫头你跟殿下下去吧。”
林老夫人掐了下眉心,半眯着眼。
苏合不解抬头,她诧异的看林老夫人,却看不清她的情绪。
…
苏合一步一步,跟在方灵均后面走的很是艰难。她不想面对他,她不想再感受到难堪,沮丧,失控。为此她打算躲得远远的,甚至想过荒谬的放弃。
但为什么每次总碰上他。
女孩子沉默,焉焉的像是枯败的花,双目无光,唇微微抿起,走动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喘息声有些明显。
身体不好啊…方灵均侧身,两人已经走到书房,女孩子呆呆立在门口,不肯跨步。
“不进来?”
方灵均斜靠着门,室内光线折射在他脸上明暗波动。
光线柔和,调暖了他脸色的冷意。
他周身,暖意融融。
苏合抬头,抬步,小步挪动着,无意识间已经乖乖照做。
“哪本书里夹的?”
方灵均扫过她手上捏的不成样的纸团。
她和林老夫人说的所有话,他毫不掩饰的表示,他全都听到了。
虽然从他接话的那时起她就知道了,但再听到苏合心还是一抖,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带动书架发出咯吱的声音。
方灵均眯起眼。
苏合浑身哆嗦,他就在她的旁边,用幽深的眸一直看着她,她一举一动,都被注视,无论她不自在,排斥,抑或不情愿不喜。
她如同一件物品,没有人关注她的喜怒哀乐,只是被围观,被愚弄。
被笑恬不知耻,不知廉耻。
但她是人,不是谁的附庸,不是他可以随意调笑的对象。
一瞬间,又有无穷大的力气,和不知道发不出来的邪火,她瞪大眼睛,“找,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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