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将苏合带到了无离法师居住的地方,是个偏幽独立的小院。
小院并不大,用竹篱笆围着,墙上爬满了柔软易弯的藤蔓。铺开绿油油的一片。
从篱笆朝里面望,是一颗银杏树,树下摆着石桌,桌子上刻着棋盘,上面黑白落子没有收拾掉,像是以往的残局没来的收拾又像是对峙的二人匆匆离去而没有结束。
住持引到篱笆前便离开,苏合推开进去院中。
她虽然对无离法师好奇紧张,但是方才碰见方灵均和安缄有些心绪不宁,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无离法师刚才会见的贵客想必就是方灵均了,苏合见院中没有人,敲了敲房门也没有人在的样子。
“会不会是无离法师还没有回来?”画扇边说边推了推房边和墙挨着夹道的门。
是虚掩的,那夹道不知道通向哪里。苏合不便随意闯入,画扇就说,“姑娘在树下坐着等等,我去看看情况。”
苏合应声坐到树下的石凳上,阳光投过斑驳的树影,天穹蓝的纯粹,淡淡的云如同轻烟一般在天际上缓缓漂浮。
她垂下头,正好看见石桌上的棋盘。她打量了下。纵横十七路棋盘,黑白两色棋子交叉其中难解难分,但奇怪的是无论白子还是黑子,皆成四子连线局面,或欲成五子连珠趋势。
难不成下的不是围棋,也不是残局,而是连珠?她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觉得有些荒诞,传闻中的无离法师不应该是神秘莫测的围棋高手吗,怎么会在棋盘上玩五子?
而且,和他对玩的是方灵均吗?
正思忖间,耳边听到刷刷的声音,她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锱衣但是头发束起的青壮汉子用着扫帚在扫地。他背对着自己,
这人悄无声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极没有存在感。苏合有些不安但并没有想他就是无离法师,因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于普通,就像是随处可见田里作活的人一般。
极其容易被忽略。
但是又等不见其他人,苏合忐忑了一会儿,听着那刷刷的声音,便开口,“阿伯,我想问…”
一张不符合的极为年轻的脸转过来。
这人或许长的没有那么出挑,但是却因为对他下意识的忽略的印象而使他的长相看起来过于夺目。
苏合的话噎在喉间不上不下,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施主。”
年轻的声音响起,下意识的苏合就站了起来,有些畏手畏脚。
“无离法师。”
她行了佛礼,声音细细的有些胆怯。
她已经确定这个长相年轻的男子就是传闻中年过半百却面容姣好如同少年…不,应该是青年的无离法师。
因为这些传言是很早的,他又不经常出现在人面前,所以有些微偏差是难免的。
她向无离法师行了礼,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说,他已经转身又扫起了地,对她的到来不甚在意。
像他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老理应有小僧近身伺候,但是从她来到现在,愣是没有看到一个小僧的影子。
苏合觉得坐立不安,又不敢冒冒然出声询问,心里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想的什么。
“姑娘,后面是一片菜地,没…”
画扇说着吱呀呀推开小门。
她看见扫地的无离法师一愣,表情和苏合初见如出一辙。
无离法师好像是见得多了并没有在意,而苏合慌张就说,“苏合鲁莽,唐突了法师。”
无离法师立起身,将扫帚放置床边。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但是他浑身的气质陡然一变。
“林施主,请进。”
他平静的说,先推开禅房的门走了进去。
苏合拉了下晃神的画扇,随之进去了。
一见到里面景象,倒是一惊。倒不是里面经卷书籍众多,长老坐在里面辛苦参悟佛法,修行禅定。
而是里面很空,简易的床,最瞩目的便是长方的案几。但案几上却没有经卷,却不止案几,这里面皆没有经卷,也没有人烟痕迹。
“林姑娘的事我也有所闻。”
无离法师开口说道。
苏合打起精神,知道了他这是要安慰自己了。
“苏合无事,多谢法师挂念。”苏合连忙接道,“苏合来此,还想要法师,帮我…”
无离法师能他口言人之祸福每言必中,苏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无离法师定定的看她一眼,年轻的声音便说,“施主,你心乱了。”
苏合讶然,心跳加速,“法师,您…”
她声音拔高,已经破了音。
只是她心里再怎么风起云涌,慌张忙乱,无离法师还是一副平静得样子,苏合看他平和,心跳又慢慢回缓。
“《涅盘经》云: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有因缘故,亦可得说。”
“法师您是说…”
苏合咬唇,想要再问,无离法师却不言不语。
再问,什么也不说了。
坐在桌前,旁若无人的阖目禅定。
苏合呆呆立在原地,不知道痴立多久,猛一回神,朝着无离法师跪下,“多谢法师。”
她声音颤抖,脸色绯红激动。
有了鲜活。
转身大步离去。
…
尘屑纷飞,室内仍然安静。
啪!
一声击掌扰乱了静谧。
脚步声踏踏而来,能听出主人的漫不经心。
接着,发丝微痒从耳边传来。
“别闹了。”
无离法师没有睁开眼睛,嘴上说了一句。
低低一声笑,窸窸窣窣声音响过,“阿离啊,要睡回去睡,坐在这里睡觉多累。”
无离法师睁开眼睛,安缄盘腿坐在桌上,灼灼看他。
他掩手打了个哈欠,“也是。”
方才在苏合面前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不见了。
安缄别了下嘴,“你给我说说,那句生不生说不说的是什么意思,听的我脑仁疼。”
无离法师看他,“干什么?”
“这不是看你把人家女孩子忽悠了吗…想学你忽悠的本事来着…”
无离法师不置可否,站起来抖抖并不存在的灰尘,“忽悠周清让吗?”
安缄点头。
他忽然笑了笑,炫目:“佛曰,不可说!”
转身哈欠掩面出去一气呵成。
“我日!你狗屁…”
安缄低低骂了一声,跳下了桌,紧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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