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侧对着自己,手里执着书卷,低垂着眼在翻阅。紫黑色的大氅被随意的搁在一旁的架子上面,他只简单着了靛蓝色的常服。
窗外白雪皑皑,映的内里光辉夺目,而他站在那里,自然是一副上好的画。
苏合不敢动,甚至屏息,脸色憋的通红。她怔怔地望着男子,耳边是书卷轻微的哗啦声。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手,青色的书脊和玉白的指形成鲜明的对比,指尖划过略微泛黄的书面上,带来一道冷幽的光。
说不上是什么,勾起了她心里的一丝痒意,喉咙也有些干,她抿唇吞咽了一下。
咕嘟…
男子忽然抬眸,正正地望过来。
羞意还未涨满,被他冷幽的眸光,又给吓缩回去。
“郡…郡王…”
苏合话都说的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该站,该坐,该行礼,还是该低头。
慌慌张张,脑子里面都是黏哒哒的浆糊。
然后,她就直愣愣的盯着方灵均,盯着他合上书卷,迈步,一步一步…
要,要走了?
混沌的脑子里面还剩下一丝清明,她说不上来侥幸还是不安,轻轻喘了口气,头微微低垂。
接着,一双粉底皂鞋,立在她身前。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炸的她晕晕乎乎,心跳如鼓擂动。
混合着草木的龙涎香味道更加清冽,他站在那里,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但是一种压力犹如实质般的压下来,压的她瑟瑟发抖,鼻尖冒出了汗珠,脸色更是红的吓人。
她心里只想要躲,想要逃,身子紧紧绷起,一点点的往后挪。
却嗵的一声,她坐倒在地上,椅子倒在一边。
铺着地毯,虽然绒绒的,却也硌的她尾巴骨生疼。
但是她并没有站起来,连痛苦的低叫声也不敢开口,她急急抬头看了眼他,见他眉间微皱,眼神朝自己看过来。
她身子开始止不住哆嗦,心里的害怕说不出来有多少,腿肚子打弯,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
她想朝着书桌里钻。
但就见方灵均转到书桌后,伸出手,然后缓缓俯身。
是要拉自己起来吗?
苏合手汗津津的,在衣服边擦了好几次,然后颤巍巍的将手伸出去,闭上眼睛,嘴里含含糊糊,“谢…谢…”
半饷,手上还是没有传来或温润,或冰凉的触感。她睁开眼睛,见方灵均挑起什么,在仔细的看着。
膨!
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她猛地站了起来。
“谢,谢谢郡王。”
声音虽然还有些发抖,不过不及心跳的速度。
她竟然以为,以为郡王要递给她手,拉她起来…
再没有比这更为难堪的事情了,苏合羞愧,一时间忘了害怕。
“你的?”
方灵均开口,将手翻过来。
苏合下意识得就要摇头,一看那东西,有些愣。
那是陈神医硬塞给自己的。
当时,是在他说完曾钰后,忽然就兴奋的在自己兜里翻来覆去,掏出给她的。
触手温润,扁圆型,有小孩子拳头大小,是晶莹剔透的暖玉。
用手摩挲,能感受到拇指大小的刻痕,像是某种符号,又像个某个字型。
“你将它收好,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陈神医咧开嘴笑道。
“对你有好处。”他补充道,“你要相信我!”
她当时摸着那块儿刻字,心里也对这晶莹剔透的玉喜欢不得。
“喜欢吗?”陈神医问道。
“你要好好收着,尽量不要离身。”他搓着手嘿嘿说道。
苏合有些半信半疑。
“我敢说你配了这玉,走大运的,那什么曾相府的小孩子,看都懒的看。”
“这是您的?”苏合还是狐疑。
“爱要不要。”陈神医却瘪了嘴,又从窗户口跳出去了,像是后面有谁追着他一样。
她一晃神,再看方灵均手上的玉。
是她编了罗缨穗子,随身带在身侧的。
应该是刚才从袖中掉了出去的,才被他捡到了。
“这是我…”
她回过神,但不知道该如何表述陈神医,顿了顿,含糊地说:“…送的,谢谢郡王将它捡起。”
说着就双手捧着,等方灵均将暖玉还给她。
一时半会儿,玉却没有到她的手上,苏合有些诧异,偷偷抬起头。
温润的触感到了她的手心,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觉玉有些烧人。
是因为向郡王要玉,觉得有些丢人吧,眼巴巴的要,好像怕他将玉收了,占为己有…
脑子里稀里糊涂的胡思乱想,手心却突然传来一片清凉。
又是一块玉,水光清澈,和暖玉不同,很明显这是一块儿冷玉。玉面中心镂空雕刻着什么符号,或者是什么字体,略有些熟悉。
她瞪大眼睛,手里捧着两块儿玉,越看,两块儿玉越相似,那刻的形状,分明是互为阴阳。
又抬头,看着方灵均,他淡淡的看她。
忽然间,像是一盆水,从头浇灌下来,外面的风更大了,撞的窗门不停的晃动。屋内,只剩下了银霜炭火燃烧的细微声音。
“不,这不是我…”
苏合脸色苍白,解释的无力,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是她的玉,现在…
可要说是陈神医给的,又太欲盖弥彰了,而分明,那时陈神医目光闪烁,自己却没有看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
一恒心,她也就认了,只是说的话还是带了点儿哭腔,手足无措。
女孩子缩着脖子,通红的脸上,睡觉时压的痕迹还没有消散,眼睛低垂着,睫毛上泪花颤抖着。
连看也不敢看他。
方灵均扫了眼女孩子颤微微举起的手,转身出了书房
…
被,气走了?
苏合呆呆的坐下来,掌心里还捧着两块儿玉。男子清洌的味道好似还在周围萦绕。她脸色红的也不知道是羞是燥,将玉放在桌子上,猛的就一缩手。
像是烫手的山芋,再也不要拿它了。
又是一看,宣纸上只写了廖廖几个字,心也静不下来,索性收了纸笔,还是端坐在椅子上面。
眼睛又不由自主的划向那两块儿玉。无疑,是郡王的,可他为什么不要,是嫌弃一块儿被自己拿了吗?
“姑娘怎么进来了?”
忽然,惊讶的一声传了过来,苏合看到安嬷嬷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却也东张西望的。
“外面,没桌子…”
苏合顿时如坐针毡,她忐忑的看了眼安嬷嬷。
“这对儿玉,看着真好,是姑娘的?”
安嬷嬷过来,指着玉惊叹道。
“若是光看其一,倒还罢了,两块摆在一起,可真是惊艳了。”
苏合心砰砰直跳,她低头又看着摆放在一起的玉,脸上消退了一些的臊红又开始往外冒。
“我…”
嗫嗫不知所措。
“快收了吧。”安嬷嬷又笑道。
苏合手忽然抖了抖,抓了玉便放入袖中。
安嬷嬷倒没有多在意,只是笑。
苏合怀疑她看出了什么,抿抿唇,“妈妈,可有不妥…”
安嬷嬷笑的更大了,“刚才看姑娘在一块儿玉上打了穗子,这穗子可不是能胡乱打的。”
苏合手又一顿,不自觉地捏着玉,“穗子,什么穗子。”
她掏出那块儿暖玉。
罗缨穗子结在柔白玉上,衬的玉更加精致,巧美。
她一直觉的好看,也方便携带…
“不知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安嬷嬷看她。
苏合心里一咯噔,睁大眼睛。
“美玉缀罗缨。”
她笑,“这话可能对姑娘来说有些早了,可自古以来这玉和罗缨,都是男女之间心照不宣的定情之物。姑娘要戴的话,还是串成璎珞戴吧。”
定情诗里有…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结恩情?
美玉缀罗缨。
以玉缀缨,向恩情之结。
苏合脸色又一瞬间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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