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窗柩倾洒下来,苏合睁开眼睛,一瞬间有些迷茫。
“妈妈,妈妈姑娘醒了!”
惊喜的声音从床边响起来,苏合心里一跳,丫鬟已经踢翻了凳子跑了出去。
她脑子里还是钝钝的,一行人迈着杂乱的脚步,小跑过来。
都是蔓丝园当值的。
“谢天谢地,真的醒来了!”
“姑娘睡了两天两夜,吓死我了。”
“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呀!”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的在她身前说着。
“都胡说什么!”小枣端着药碗挤过来:“你们一个个乌鸦嘴,别说话了,姑娘才醒来,要清净的,赶紧出去!”
丫鬟们一下子噤了声,相看几眼,没一会儿就退下去了。
“药…喝药。”
苏合收回看向室外的视线,见小枣红着眼睛,发颤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接过药碗,向上氤氲的白色雾气沾上了她的睫毛,她垂着头,睫毛微微颤抖几下,几滴泪水滴进药碗里面。
她大口的吞咽,苦涩的药汁令她止不住的颤抖,但恰到好处的温热顺着喉头,流入五脏六腑里面。
她还是苏合,她没有离魂,她还活着啊!
…
又过了几日,蔓丝园里的药味淡了一些,一众丫鬟婆子终于松了口气,在她们看来,苏合的病是稳定下来了。
两年时间过去,她回来时又比之前精神了些,所以众人还以为她身子调养好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发病,可让人紧张极了。
但是苏合知道,自己表面上是缓过来了,其实她的精神,已经开始虚弱了,加上又出现了头疼的症状,折磨的她越发疲软,整个人更是怏怏的不想出门了。
她叹了一口气,瞥见窗外两个丫鬟嘀咕,说的话顺着窗缝钻进了她耳朵里面,模糊有孙红红之类的字眼。
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了,走到窗边,叩了叩窗棱子,说道:“你们进来。”
两个丫鬟突然听见有人叫她们,吓了一跳,更是将手上拿的扫把扔了出去。又在园里张望,半天没看见人。
苏合又叫了一声,她们才迟疑的抬起头,见窗里苏合看她们,脸色一白,就急匆匆绕着门小跑过来。
苏合对她们长相隐约有个印象,心里有事也就不问她们姓名之类的客套,更不让她们行礼,摆摆手说:“刚才你们可在说孙红红?”
两个丫鬟相看一眼,孙红红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因为她,长安城街市里女孩子的身影少了许多,在家里读着女诫七从的女孩子多了,偶有上街出门的也戴上了面纱。
她影响力这么大,也怪不得在病榻的姑娘认识了。
于是两人点头,“就是她啊,孙红红真是把人害惨了,哪个女孩子不讨厌她啊,要不是她,我们都能愉快的出去玩呢,现在都不敢了…”
说着说着,全成了抱怨。
苏合听着,也没有打断二人。又听了一会儿抱怨后,许是丫鬟们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便闭上了嘴。
“不过,我刚才的确要说一件事情的。”一个丫鬟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合一眼。
苏合点头,就听她继续说。丫鬟声音清脆,说的也条理清楚,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说的是声名鹊起的孙红红倒了霉,孙老汉本来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可是男方在知道她的忠贞举动后却出乎意料的把亲事退了。
不光这一门亲事,孙老汉后来给她找的亲事全碰了壁,现在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孙红红是个没人要的,给人当填房当小妾都不要她。
孙老汉自然非常生气,想来想去还是认为是那些牌坊的问题,于是要之前送牌坊的府里把牌坊收走,可是谁理他啊,再说他们送的礼都被孙红红一家用了吃了。
孙老汉就跟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的,可偏偏又说不得,暗悔之下,整日里夹着尾巴走,连逢人面便夸自家闺女的习惯,也给改了。
一时间,孙红红的事倒成了个笑话。
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苏合叹了口气,让两个丫鬟下去了。
心里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侥幸。
…
这日,苏合影影绰绰的看见院外有人影子,她问了一声谁,林佳芷和画扇前后就出现在她视线里头。
“兖州府的阿胶最好,给妹妹每天吃上一丁,食贵在精…”
两人边走边说,没多大功夫已经进来了。
画扇手上端了个枣红漆色的四方小匣子,里面应该就是姐姐提到的兖州府阿胶。
林佳芷见苏合将视线落在匣子上,轻声笑了笑,“阿胶里头加了黑芝麻,核桃仁,红枣,冰糖…没有腥气的,平时就当个零嘴吃一点。”
苏合回过神看她,点了点头。
林佳芷又细细问过她的身体状况,然后说,“你还记不记得哥哥说的梅苑有个宴会的,日子定在了这月二十五,现在还有十日功夫准备,我提早对你来说的。”
苏合讶然,随即也想起来了自己当初答应赴宴的事情。可是…
她面有难色的看向林佳芷,她的身子,实在是有些勉强了。
“妹妹出去走走吧,答应的事情反悔也不好,你素日里不走动,不见见风身子更不好了,整天闷在院子里,你还是个小姑娘,可真让姐姐担心。
去了就算作散散心吧,不然都是一群小孩子,姐姐去了也尴尬不是?”
林佳芷却一反常态的劝着她出去,苏合不曾听过她对一件事情这么上心,也不忍心扫她的兴,便想还有十日功夫,自己身子养养到那天应该可以撑住,总不会让自己一直站着的。
她思索了半天,点了点头。
林佳芷眉开眼笑,当下就和她商量着赴宴的事情。让丫鬟在自己园子里取出几匹蜀地的织锦,给苏合裁剪新衣。又让秋玥挑几个适当的首饰一并送过来配个全套。
苏合推脱不过只好收了,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她才送了林佳芷离开。
梅苑是本朝左相公子曾钰的别院,曾钰和林子骞是同窗也是挚友,他比林子骞大了三岁,年二十二,已经取了表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是为言君。
在明年春试之前,林子骞住的地方也是这别院,听别人相传,这梅苑宴会年年举办,本是公子之间相交诗会娱乐的地方,后来被相府夫人看中,也邀着熟悉的女眷相聚。
自有那女眷带了家里的女孩子参加,一来二去,倒变成了长安城里高门女孩子相互结交的场所。
既然要好好的代替原主,那么自己就不能再继续冷眼旁观了,除了前世的事情外,也要积极的应对这些日常琐事。
苏合心里想着,对梅苑会倒有些认真的态度了。
又想起曾钰这个人,两年前自己曾在静心庵里见过他一面,当时他的说法是碰巧经过的…
曾钰的五官现在倒想不清楚了,不过自己的心跳却历久弥新。所以,仅仅见过一面,她便将这个男子记住了。
他给自己的感觉太过于古怪,又带了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要知道自己重生之后见娘亲姐姐都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难道是在前世自己和他有交集?那交集又是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苏合皱着眉,思绪乱飞,往往抓住了什么,却又一下子被挣脱开。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不再胡思乱想。
有些事情急不得,不要着急,或许再见到曾钰就能清楚了。毕竟是他的别院不是吗,有可能见到的吧。
一方面与自己息息相关,一方面又准备积极对待,她就在一种期待,忐忑又焦急的情绪下,终于盼到了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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