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天子,公孙仇才走了没几步,差点又被一个人影撞到飞起。
“哎哟谁呀!走路这么不长眼睛!”
老头气呼呼地骂着冲撞了他的人,却忘了自己方才满脑子都是与方士联手驱鬼的要事,注意力压根也不在脚下。
“我。”
清冷微哑的少年音一出来,公孙仇就猛地瞪大了眼睛,“你……”
小秦王不是在漠北吗?
陛下知道他来这里了吗?
公孙仇的问题都写在脸上,萧锦安却没心思回答,他只是问,“晏儿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么没用,竟然让晏儿生了病。”
他来时心急如焚,此刻却已经知道锦晏并没什么大碍。
公孙仇一听这话,仿佛受了莫大的羞辱一样,“殿下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萧锦安:“晏儿生病了。”
医术再高,还不是没把人照顾好?
公孙仇气得涨红了脸。
病人不好好听话,怎么能怪医者的医术不佳呢?
“晏儿还没好,你又要去哪里?”
萧锦安问。
公孙仇不情不愿地说:“捉鬼。”
又很快补充了一句,“西域外邦来的那些‘鬼’。”
想到路途见闻,萧锦安眼眸微眯,露出一抹冰冷的杀气,“那就先给他们一个教训,迟早,我会率大军踏平那里,将那些人都抓回来给晏儿种土豆!”
公孙仇:“……”
光是种土豆哪够啊,还得种麦子,种水稻,种棉花,种——呃,养羊羔!
小公主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也不知西域的人口够不够多。
真是愁人。
不过这些还轮不到他操心,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两说呢,还是先着手眼下好了。
……
萧羁的到来,已经让锦晏很是意外了,没想到萧锦安竟然也会突然出现。
“哥哥。”
萧锦安快步跑来,阻止了要起身的锦晏,担心道:“你别动,好好养病,别受凉了。”
说罢,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想起什么,不由露出心虚之色。
“阿父。”
萧羁没开口,喉咙里却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
萧锦安说:“我不是逃兵,我给赵将军留了书信的。”
萧羁道:“可我得到的消息是你私自出营,不知所踪,这是几百双眼睛所看到的,做不了假。”
听到这话,萧锦安也不辩驳,他站起身,正对着萧羁行了军礼,又认真说道:“触犯了军令,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只求大将军再宽限我一些时日,等我回到军中后再执行处罚。”
只要妹妹平安无事,他就是受再多处罚都值得。
锦晏早已了解了来龙去脉,她想说什么,却突然咳了起来。
这一咳,差点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颠倒了过来,最后还是侍女端来了一碗镇咳的药,整碗药灌下去,才稍稍止住了咳嗽。
本想好好教训一下儿子的萧羁,此刻全然没了心思,只心疼地看着锦晏。
萧锦安亦是如此。
良久,外头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晏儿,你看谁来了……”
是萧去疾。
帝后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北地,而太子和皇后要监国辅政走不开,便只能让萧去疾一同去往北地,明面上好像是当兄长的照顾年幼的妹妹,可实际上,平日里却是当妹妹的一直在照顾监督哥哥。
萧去疾话音未落,便看到了分别逾月的阿父和幼弟,他面露欣喜,“拜见阿父。”又看向萧锦安,“安,你是同阿父一起回来的吗?”
萧锦安:“……”
怎么不问问阿父是怎么来的?
难道就因为阿父是一国之主,是军中的最高统帅,而他只是个小秦王小将军,看着好欺负吗?
萧去疾之后,又一道温雅的声音响起,“拜见舅父,见过小秦王。”
钟行的身影缓缓出现,行礼过后,两人便一同上前,萧去疾熟练地抬起锦晏的手腕给她把脉,钟行则面露心疼,“看这小脸,都瘦了一圈。”
心疼归心疼,他却没说什么不如赶紧回长安去之类的话,他知道锦晏不会想在此刻离开北地。
他从长安来,便同锦晏他们说了许多长安发生的事情,锦晏听得出神,一旁却有人不乐意了,一声冷哼,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在场的几人都听清楚,却心领神会。
钟行话锋一转,轻笑道:“这些事一时半会说不完,反正我要在北地留一些时日,你先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再说下去,舅父该对他起杀心了。
杀心?
钟行哪里知道,在他盯着锦晏讲故事的那些时候,萧羁不知道多少次将手按在了腰间,他该庆幸悬在那里的宝剑在进门前就被萧羁交给了亲卫。
“好了,都出去,别打扰晏儿休息。”
萧羁发话,不容置疑,三兄弟只能老老实实往外走,彼此间却一直没断了眼神交流。
舅父怎么变得如此霸道了?
阿父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便对吗?
三人眼神交汇,又飞快地移开。
这一刻,三人心里却冒出了同样一个念头——又想造反了!
待那三人离开,殿里彻底安静下来后,萧羁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敢造老子的反!”
一点儿秘密都藏不住,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就这还想着造反呢,造个屁的反!
才说完,就听到一声很轻的笑,他低头看去,对上了锦晏那张写满了促狭的笑脸,对着女儿,他语气温柔,“晏儿在笑什么?”
“阿父,要是哥哥们真的联合起来造反怎么办?”锦晏问。
这样的对话,在前朝皇室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没人敢在一个生性多疑的皇帝面前说这样的话,除非他九族都不想要了。
可这是萧氏皇族。
女儿问了,萧羁便认真地想了一想,“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锦晏眼珠子转了转,狡黠的笑着,“然后呢?”
萧羁抬眸,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知道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朕是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翻越的高山。”
“他们知道的。”
锦晏说。
萧羁一怔,复又宠溺地看向锦晏,“但晏儿不一样。”
锦晏歪了歪头,“哪儿不一样?”
萧羁伸手用食指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力道很轻,却也让锦晏才支起的半个脑袋重新回到了枕头上。
锦晏来不及表达抗议,就听他说:“晏儿要是造反,阿父就做晏儿的大将军,率领这些个小兔崽子,将这天下九州都捧到晏儿的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