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这几个月来，老纪对她避而不见，能躲则躲，或许，也与这件事情有关？
可是……
既然账目这样隐秘，纪恒然又是怎么拿到手的呢？
纪骁还在想着什么，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兄妹两个，又沉默了片刻。
纪骁似乎是沉浸在某种想法中，一直缠绕着的思绪，将他的眉头锁得死紧。
良久，轻轻松开。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着，随后，不等纪然追问，便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头一接起来，他便立刻说：“月月，你听我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室内安静极了，所以纪然都不用考得太近，就能听见纪月在电话里说：“哪儿？”
纪骁很激动，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露出了近乎于兴奋的神情。
他快速吐出两个字：“老董！”
纪然和纪月都知道这个老董是谁。
老董是公司的CFO，是老纪最信任的兄弟，这么多年来，一直替老纪牢牢掌握着骁然集团的命脉——钱。
老纪去世之后，他一直称病在家，没有来上班。
原本，纪骁也没觉得怎么样，毕竟，老董有的权限，纪骁一样不少，所以即便是查账，他也不觉得一定要通过老董才可以。
可是今天听纪然问起这方面的事情，他忽然想起了老董来。
是啊，老纪就是能越过千千万万人，去做这些违法乱纪的勾当，也绝对越不过一个老董去。
当下，他颇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纪月那边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那个……”
她说话的口气不对，纪骁一听就知道不好。
“怎么？”他问。
纪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纪骁的眼睛。
纪月叹了口气，在那头轻声说：“老董死了，他儿子刚刚给我打过电话，说昨天晚上老董喝醉了，从别墅阳台上摔下去了，没抢救过来，人就没了。”
纪骁刚刚舒展开的眉头，现在又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重新皱了起来。
这也太奇怪了。
老纪刚刚去世，老董也紧跟着就没了。
骁然集团在一旬之内，接连失去了董事长和CFO，这事情，就是任谁听了，都没办法不浮想联翩了。
“给我把消息压下去。”他沉声说，“不能让媒体知道，讣告……就先不要发了，等我爸丧礼结束再……”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纪月轻声应着：“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去董家一趟，把董总的电脑拿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纪骁起初答应了，可后来，又觉得不妥，又否定了。
“不了，我怕有人盯着我，你快去快回，带上浩轩。”纪骁嘱咐她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深深的叹息着。
“真是祸不单行啊……”他无奈地说：“真没想到，老董也没了，怎么就这么……这事儿让外人一听，不是明摆着让人胡思乱想吗？”
他说完，眼睛又红了。
老董是老纪的生死之交，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从小到大，纪然拿他当亲叔叔似的亲近。
老董待她比真正的叔叔纪安康待她还要好些。
这样如师如父的人突然离世，纪然和纪骁怎么能不伤心呢？
真道一句多事之秋啊。
“哥……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纪然抹了把眼泪，问纪骁。
纪骁听了，倒是难得的笑了笑，不过还是摇摇头。
“如果是你，就没有，如果是你男人，就有很多。”他实话实说。
*
纪然也知道，自己应该是没什么用处的，所以一听到他需要纪恒然的帮助，二话没说就点点头：“成，你就拿去吧，随便用。”
纪骁轻声笑：“他要是知道这样就被你卖了，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纪然虽然没什么心情，可是为了照顾纪骁的情绪，还是强颜欢笑着，回答道：“他哭什么哭？我们都是一家人……他敢哭我就休了他。”
“是啊，一家人。”纪骁喃喃的，轻轻揉着太阳穴。
说起这个家字，纪然倒是想起了孙兆，于是问纪骁：“前天，孙兆来过家里一次，你知道吗？”
“知道，你嫂子说过了。”纪骁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纪然又说：“许姨说，爸把房子都写在她名下了。”
他还是没什么精神：“我知道，没什么不好啊，妈没了之后，她一手把你和小昱都带大了，这是她应得的。”
“我知道，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纪然强调着：“其实……你没想过，这是为什么？爸是什么时候开始，才下了这样的决定的？还有，他要是真的那么想要安置好孙兆他们母子，为什么一定要用激怒我们大家的方式呢？他直接给他们些股份不好吗？先斩后奏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当着我们大家的面，拱起我的火儿来，让我闹成这样，就差掀桌子了哥。你说……他是不是就是为了……让纪恒然生气，撤资？”
她这话，已经积蓄了好几天了，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她一面觉得轻松，一面觉得更加笃定了。
纪骁望着她，久久都没有说话。
她也不管他信或者不信，只想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便接着说下去。
“还有，你说，为什么一开始，老纪那么喜欢纪恒然，恨不得让我们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不可，可后来却连我的婚礼都不去，弄得好像是要跟我断绝关系了似的。”纪然说到这里，又有些难过，赶紧捂着脸，让自己沉浸在黑暗当中，想越过那段悲伤的情绪。
纪骁看着她，良久，才轻声说：“你现在别跟我说这些，我脑子不清楚，好像陷入你的思路里了。”
他说着，揉了揉额角。
纪然抿着唇，不知道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确，可是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里面绝对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
老纪遗嘱公布那天，久未回国的纪安康，终于出现了。
纪然和纪恒然最后到，来时，他们已经围在桌边坐好了，只剩下纪月身边还有两个位置，她便挨着纪月坐下。
所有人的穿着都同葬礼那天没什么不同，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裙子。
纪然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