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诗华担忧地问道:“拙诚,我们没有一个人受伤,那帮混混却全都受伤了,如果派出所故意向着他们而整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虽小,但因为是深夜,周围很寂静,她的话让前后几个学生都听到了,他们都一齐低下了头。
虽说只要不是太偏心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皮军等人挑起的,但派出所的人若断定他们是聚众斗殴,各打五十大板,也不是没道理。毕竟他们确实打架了,而且受伤的还是皮军他们。
皮军等人是在社会上混的,自然无所谓留不留案底,也不在乎通知单位或家长,就算关几天,出来还是混混。可这些学生却不同了,打架斗殴,还被抓到派出所里,这可是校纪校规所不容的。只要派出所通知学校,并以公的形式通知学校说他们也有过错,那么学校对他们肯定是会进行处分。如果有官员还对学校施压的话,学校有可能对他们做退学处理,开除他们的学籍,那他们这一辈子的远大理想就毁了,只能回家老老实实地种田。
虽然现在高考的录取率非常低,但不到考试结束,学生都不会放弃希望,不会认为自己一定就考不上。
想到可能被学校开除,有的学生在心里甚至开始埋怨郭拙诚多事:如果不是他,也许挨混混们一顿打就没事了。
感知到他们内心的变化,郭拙诚心里很苦涩甚至有一丝悲哀的感觉。
他并不怕张根学玩什么花招,也不怕皮军搬出他爸爸,他爸爸顶天了也就一个镇长,科级干部,还没有什么权力影响到县公安局,甚至连派出所也只能提建议。但郭拙诚却是打心里眼不希望自己动用自己的关系,他不希望又惊动其他人,特别是不想惊动上级,很希望这事能在派出所顺利解决。
看见学生惶恐的样子,郭拙诚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是那帮混混不对,我们是正当防卫。而且黑皮狗他们受伤是我打的,与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
见郭拙诚一脸轻松的样子,胆子本来就不小的郑阳受到了些许感染,心情不禁渐渐转好起来,他说道:“你真有本事,是不是练过功夫?”
郭拙诚对他很有好感,笑道:“是练过一点。郑阳,你胆子很大啊,不错。”
年轻人哪有不喜欢被人恭维夸奖的,特别是被自己的偶像夸奖,郑阳一下眉飞色舞起来,说道:“我们就是不齐心,如果我们齐心,他们根本不敢冲到我家店子里打架。”
郭拙诚心里一动,问道:“他们是你们打烊后进来的还是打烊前进来的?”
郑阳显然也是聪明人,连忙说道:“我们家的店子早就关闭了。我爸爸妈妈去家里种田,现在就是白天也根本不做什么生意,晚上我在这里也只是守一下店子。是他们强行要进来的,我们不让他们进行,他们却挤进来……”
郑阳的精明出乎郭拙诚的意料,这小子故意把声音说得有点大,让他的同学都听到了。
小杂店正常营业的时候可以说是公众场所,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可是,如果小杂店打烊了,有人强行进入的话,那就跟私闯民宅差不多。虽然现在还没有“私闯民宅”这个罪名,但这也跟强行进入别人家里差不多,更加说明黑皮狗等人理亏。
旁边的警察也不蠢,听到郭拙诚和郑阳的谈话,一个警察连忙大声呵斥道:“不许说话!不许串供!”郑阳大声对同学说话,确实是一种变相的串供,是在提醒同学等下回答询问的时候要注意的事项。
叶诗华虽然明白,但她还是怒道:“什么串供?你们这是乱按罪名,情况本来就是如此。一群混混冲到人家家里打人,难道你们还要替他们开脱吗?”
一个警察气呼呼地冲到叶诗华面前:“哼,你还牛上了。不要以为你爸是公社干部我们就对你高看一眼,你给我老实一点,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前面一个混混也冷笑道:“哼!公社干部?你爸就是公社书记也没有镇长的权力大。见了镇长还是要点头哈腰,牛什么牛?”
很多地方公社和镇是平级的,但随着机构的改革,有的地方公社已经改成了乡,没有改革的很多被置于镇的领导之下,现在的镇相当于以前的区。所以镇长一般比公社书记高一个级别。
叶诗华很郁闷地不再说话。
整个镇子都不大,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派出所。
一进派出所的大门,刚刚心情好了一些的同学陡然沉重了起来,尤其当身穿警服,神情严肃冰冷的警察命令他们进那个安装了铁窗的大房间时,他们总感觉自己好像成了犯人一样,特委屈特害怕。
就是胆子大的郑阳也有点胆怯地看了郭拙诚一眼。
郭拙诚笑着说道:“同学们别怕。等下他们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就按实际情况说就是。你们放心,受委屈的是你们,你们是受害者,警察不会、也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走前面的黑皮狗冷笑道:“到了这里你还装什么装?今天不收拾你,我不信皮,我跟你信。”
郭拙诚没有理他,不急不慢地跟着他们进了讯问室。
因为叶诗华没有参与斗殴,她父亲又是公社干部,警察们商量了一下后,倒也没有为难她,让她进了值班室休息。那里有一个老头在值班。
一个胖子警察看到郭拙诚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为何很生气,他用力推了郭拙诚一把,骂道:“小子,别以为你是大学生就牛皮哄哄的。只要犯到老子手里,老子照样收拾你。”
皮军等人先一步进了讯问室,一个个找了凳子坐下。
见到郭拙诚等人进来,虽然他们一个个还是呲牙咧嘴的,但都变得神气十足,一副吃定了郭拙诚等人的样子,好像这派出所就是他们家开的。
尤其皮军更是嚣张地冲郭拙诚咧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小子,今天老子不把你整死,老子这一辈子就白混了!”
郭拙诚听了冷冷一笑道:“你这一辈子本来就白混了,死到临头还叫什么叫?”
“你!”皮军没想到郭拙诚到了这里还敢这么牛气,气得站起来就想朝郭拙诚冲去。
亲自审讯皮军的张根学见状急忙把皮军按回了位置,沉声道:“坐下,皮军!”
皮军骨子里本就已被郭拙诚打怕了,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站了起来,站起来后其实就后悔了。被张根学这么一叱责,立马借势气呼呼地坐了回去,对张根学道:“张所,你也看到了,这小子嚣张得很。”
张根学转向郭拙诚,一脸严厉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郭拙诚笑问道:“难道只许这些流氓地痞威胁我,就不许我反驳吗?行,下次他再叫我就不理了,反正我也知道,会叫的狗不咬人。”
皮军气得差点又站起来,但见郭拙诚死死地盯着他,还是不敢动。
郭拙诚现在之所以皮里阳秋地说着这些话,并不是没有意义,更不是逞口舌之快,他是为了缓解那六个高生的紧张情绪。避免他们在警察单独询问的时候因为害怕而被警察诱导说出不利的话来。
张根学在自己的地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年轻人质问,脸一下子就变得铁青铁青。但他是所长,有些就是想做也至少得表面上过得去,听了郭拙诚话,他也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怒火,对郭拙诚问道:“你的姓名,现在在哪个学校读书?”
见张根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郭拙诚自然也不会故意找茬,老老实实地回道:“我叫郭拙诚,已经大学毕业,现在在这里体验生活。”
张根学心里一喜:大学毕业了?那就是说你现在不是在校大学生了,好!
刚毕业的大学生不是工人就是技术员,也许人脉和权力比在校大学生大得多,但远没有在校大学生这个光环让人忌惮。现在所有人都对学生有一种本然的关心,如果社会上发生有人与学生冲突的事,人们在不了解事情的情况第一时间都偏向学生这边,即使后来发生错的是学生,人们还是自觉不自觉地为学生找借口。如果社会上的人做的过分,立即会成为过街老鼠。
而且别看学校没什么权力,没有什么实力,但它拥有不可争辩的优势,那就是永远占据舆论高点。一般官员想与学校斗,而往往是手无寸铁、无权无势的学校占上风。
现在皮军这些混混和一群高生起了冲突,张根学还真感到有点棘手,不知道如何安抚皮军这个镇长的儿子,听说郭拙诚已经不是大学生,已经走入社会,这叫他如何不高兴?况且从皮军的态度看,他最希望惩罚的就是这个叫郭拙诚的家伙。
“就拿这个家伙开刀,让他当替死鬼!”在这一瞬间,张根学就决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