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莉不好意思地看了郭拙诚一眼,然后对姐姐说道:“姐,你不知道。我的同学好多都找我打听呢。这五十本一到,立马就可以转卖出去。一本赚一元,他们肯定还抢着要。我不就可以赚五十元了吗?我不就可以给妈妈买药了?”
舅妈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人,不相信地问道:“五十元?这么多?万一……”
袁莉马上说道:“不可能没人买,绝对不会。肯定有人买的,你不知道,今年有好几道高考题目就是在里面,这么好的书谁会不买?只要五个多月又要高考了,今年没有考上的肯定又会参加夏天的这次高考,他们都需要买呢。就是考上了大学,也有人想买一套到大学里面自学。就说我吧,如果我考上了大学,我也非买一套不可,因为我以前的底子太差了,不把基础学好,肯定跟不上班。”
77年的高考是临时恢复的,高考时间定在冬天,这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冬天开考的高考,而78年的高考是在夏天,也就是说第二次高考离现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正如袁莉所言,这些准备报考的考生现在对复习资料很迫切,盼星星盼月亮。
想到家里的经济情况,想到高考资料需求的人多,舅妈沉默了,只是把眼睛落在郭拙诚身上,显然她希望他能帮她们一把。
郭拙诚没想到袁莉家里如此困难,仔细看她身上的衣服,发现罩衣虽然洗的很干净,但确实是旧的,有的地方都洗得发白了。
郭拙诚心里一动,说道:“要卖就卖多一点,五十本太少。邮寄费都划不来。”
袁莉满腔热情被淋了一盘冷水,艾艾地说道:“我没那么多钱啊。……,”接着,她如发现了秘密似地,责问道,“郭拙诚,是不是你根本不认识印刷厂的人,故意在我这里吹牛。现在见我真的要买了,你就找理由推脱?哼,你要买不到就算了,算我做了一个梦,恶梦!”
郭拙诚看着她气得脸色通红,笑了,说道:“我给你一千套,先不要钱。卖出去多少算多少,卖不完地退给我。你敢卖吗?”
“一千套?”除了外公田鸿蒙,其他人都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郭拙诚:一千套可不是一千本,现在的一套是数理化个一本呢。买进来的成本都要三千多元。怎么可能先不要钱?
郭拙诚又放出一个炸弹:“我让人过年之前免费送到这里。将来按百分之八十的批发价和你结算。”
一个优厚的条件砸下来,众人更是大惊和不信。
外婆看不惯了,用教训的口气说道:“拙诚,你别说大话。按辈分袁莉是你阿姨,怎么能这么哄骗她。……,如果你真的能这么做,你爸爸妈妈就犯错误。”
郭拙诚见大家不信,就很认真地说道:“我们那个印刷厂现在就是按百分之八十批发给其他人的。我只是帮袁莉……帮她一个小忙而已。如果销售得多,将来还可以再降。外婆,我都是严格按照厂里的制度来做的,绝对不会犯错误,你放心吧。”
喊袁莉为阿姨,郭拙诚实在有点喊不出口。
袁莉却接着外婆郝小秀的话说道:“是啊,是啊,我……这么多我也不敢收啊……”
郭拙诚不以为然地说道:“有什么不敢收的?你卖不了就让你姐夫、姐姐卖。反正下班了也没事干,卖一本赚一本的钱。”
外婆见丈夫并没有什么责备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我外孙真有这个能力。于是,她笑骂道:“臭小子,什么你姐夫、你姐姐?他们是你舅舅、舅妈。连阿姨都不喊,真是没大没小的。”
舅妈气喘如牛,死死地盯着郭拙诚,生怕他将话吞回去似的,急忙说道:“没事,没事,他和莉莉是同辈人,喊名字更好。……,拙诚,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能让他们先送一千套过来?”
她和丈夫在百货商场工作,自然知道什么是批发价什么是零售价。她和丈夫多少有点门路,至少比袁莉这个学生的门路宽,认识的人多。如果真的能卖出去几百本,可比一年的工资还高,又不担风险,这事就比天上掉馅饼还好。
郭拙诚对田维清道:“舅舅,这里附近有没有可以打长途电话的地方?”
早已经心动的田维清慌忙不迭地说道:“有!有!离我们家一站地就有一家邮电局。”说着,他扯起郭拙诚的手就往外走。
外婆连忙叱责儿子说道:“哪有你这么当舅舅的,拙诚坐火车坐了这么久,多辛苦。你们有事也可以明天做。哪能急在一时?”
田维清、舅妈和袁莉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郭拙诚站起来说道:“外婆,没事。我不累。早一天到货就早一天做事。……,也就是打一个电话而已,再累也累不到哪里去。”
舅妈讪讪地说道:“要不还是明天去吧,印刷厂那边早就下班了。”
郭拙诚一边从衣架上拿衣服一边说道:“没事,他们跟邮局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这个时代的邮电局可没有程控电话,而是电话很少,因担心有人晚上有急事使用电话,县级或县级以上邮电局都有通宵值班的长途电话间,京城更是如此。
袁莉连忙帮着郭拙诚穿上外衣,然后各自穿上自己的衣服后,四个人兴致勃勃地朝邮电局杀去。
办好手续,电话很快接通:“你好,我是郭拙诚。我现在在京城,请你帮一个忙。发一千套高考复习资料到北京来?……,什么,今天晚上正好有两千套资料到北京?那好,你就把这两千套给我吧。你让他们安排车送到这里来。……,呵呵,你们马上再发两千套给他们就是。……,还有,今后每月给我留五百套,如果我这里要,你们就安排人送过来,不要的话就发往其他地方。这里的联系人?你等下……”
郭拙诚放下话筒,按着送话器转头问道:“你们这边以谁为联系人好?”
他身后的三个人目瞪口呆。他们心里还在狂喜地念着:“两千套……六千本……,那得赚多少钱啊……”
几乎都没有听到郭拙诚的发问,等郭拙诚苦笑着又问了一次,三个人才回过神来,田维清连忙说道:“我啊。”
但舅妈随即反对道:“我!如果出了事就让我去派出所,去坐牢。不能让当家的去。……,让我袁梅来做这事。”
郭拙诚不得不佩服这个舅妈袁梅的果敢和急智,也为她这么舍身保夫而小小地感动了一把。他也发现这个舅妈敢爱敢恨,在某些方面超过舅舅。这使他记起前世的事,似乎舅舅一家出国定居美国就是舅妈做主定下来的。
郭拙诚于是将袁梅的名字报了过去。也就是说将来袁梅随时可以动用这个五百套的指标,只要她想要。
四个人从邮局出来,兴高采烈的。
袁梅幸福地挽着田维清的胳膊,憧憬着今后的日子。
袁莉挽着郭拙诚的胳膊,兴奋地询问着印刷厂的点点滴滴,特别郭拙诚与印刷厂的关系。
快到家的时候,袁梅转头看见妹妹与郭拙诚的样子,愣了一下,心里一阵苦笑,但她没有说什么,继续朝前走。
第二天是星期一,外公外婆上班走了不久,一辆卡车就开到了家门口。早已严阵以待的田维清、袁梅、袁莉欢叫着冲向大卡车。热火朝天地卸下喷发着油墨香的书籍。
周围几个退休的邻居和几个放假在家的青年学生闻讯后连忙过来帮忙,甚至有几个老头老太也帮着堆放。
两千套书将小小的客厅堆得满满的。虽然房间里连转身都困难,但大家心里乐呵呵的。
大家热情地送走了送货的司机。袁梅很会来事,一边感谢帮忙的邻居,一边说他们可以按书的标价买书一套,几个学生兴奋得双脸通红,马上跑回去拿钱去了。那几个退休的老头老太也知道这些资料的难得,不管家里有没有孩子读书,都拿钱购买:送礼也好啊。
让郭拙诚很惊讶的是,等消息传开,田维清袁梅两口子竟然在家门口就卖出了一百五十多套。因为是邻居熟人,袁梅只敢按书本上印刷的价格提高了五毛钱,不好意思多收。那些买了书的,特别是那些急需这套书的人千恩万谢地回家了。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时间到吃饭的时候,兴奋的袁梅悄悄地告诉郭拙诚:“拙诚,我们赚了七十多元!如果按批发价算,我们半天就赚了一百多!你舅舅和我的工资加上也只有这一半!我们和你平分吧!”
郭拙诚想不到袁梅还准备分钱给自己,连忙说道:“不用了。你本来就你们该得的,我这是帮印刷厂推销业务呢。”
见郭拙诚真心而坚决地拒绝,袁梅也就没有再坚持,心里把郭拙诚夸上了天,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外甥不错。
“如果将妹妹嫁给他……,哎,可惜她太大了。……”兴奋之余不由有点懊恼,她看着高兴得如喜鹊似的妹妹,冷哼道,“哼,你晚几年出生不好吗?这么好的人只能便宜了别人。又是大学生又会做生意,人又长得英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