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救世,一般非位高权重人不可为。
但秦芮兮只是区区国公之女,她哪怕再多功绩,也不过是个郡主,无法干政,更妄论救世一说。
是以,她极有可能走与太皇太后一样的路。
太皇太后虽丰功伟绩,但毕竟死了两任夫君。
近乎所有人皆是这样的想法,太皇太后克夫。
只是她那般位置,无人敢议论,秦芮兮便不同了。
一身素色的女子耸耸肩:“明日永安怕是又要传出我克夫的言论了。”
虽是如此说,但秦芮兮面上丝毫看不出纠结,反而掺杂着几分看热闹的兴趣。
“克夫?”权煜九已从意外中回神,他笑出声,“你若愿意嫁我,我怎么舍得死。”
说着,他靠近了她,挽起她的手,轻轻包裹住:“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我一定努力地活下去。”
他尝过孤独的滋味,痛不欲生。
“九王爷这话真容易让人感动。”
秦芮兮弯起眼眸,“不过,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重来一次,她很惜命。
也希望她所在意之人顺遂。
“好。”权煜九满口应下。
她是否为天凰命格,都于他不重要。
他所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
秦若菱一路去了东宫。
正巧撞见一脸急色的洛锦棠。
她得了消息,便想要去宜春宫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挽救之法。
她在太子身边许久,自然知晓太子能有今日,全靠皇后扶持。
哪怕她进了宜春宫,应当也会留有后手。
冷不丁看见秦若菱,她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这个蠢货,若不是她自作主张找来怀亳,怎么会闹到如今的境地。
“洛锦棠,这会你便不要再针对我了。”
秦若菱没了手臂,人也多了几分凶狠:“现下如何让娘娘从宜春宫出来才是正事。”
“你还好意思同我提母后?!”
洛锦棠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你自作主张,母后怎会被罚去宜春宫?秦若菱,待殿下回来,定要你好看!”
“我如何知晓皇后娘娘是假的?”
秦若菱心中才是呕的要死。
她原本是想借此机会一飞冲天,哪曾想皇后竟然撒谎。
“她已是皇后,为何不早些对皇上坦白?否则不会到如今境地。”
“你说的倒是简单,”洛锦棠皱眉看着她,“真是蠢货。”
深宫心计,哪能如她想的那么单纯。
“洛锦棠,你在骂我?”秦若菱阴沉着脸,下意识便要抬起右手,结果只剩空荡的衣袖。
洛锦棠注意到,惊的后退一步:“你的手怎么回事?”
她没看错,好像从小臂处,便已断掉。
瞬间, 她已有了猜想:“是秦芮兮?”
这般狠?她瞧着都觉得可怖。
“是她们。”秦若菱愤恨咬牙。
这是她的耻辱。
她一定要将这笔账讨回来。
洛锦棠微眯眼眸,说了句风凉话:“依你的脑子,怕是这辈子都无法从秦芮兮手中捞到半分好处。”
“洛锦棠,你……”
秦若菱正要反驳回去,门口的宫人突然叫了起来。
“快来人,殿下回来了!”
“殿下?”
洛锦棠欣喜同时,又有些疑惑。按理说他去南疆,应当没这般快,怎么会突然回来?
且第一时间不去明乾殿,为何回了东宫?
只是秦若菱脚步飞快,她不得已也跟了上去。
太子穿着粗糙的布衣,身上四处皆是被划破的痕迹,他凌乱着头发,满脸皆是泥污,脱力地靠在太监身上,神色空洞。
“殿下?”洛锦棠心下一紧,忙上前扶住太子,“您这是怎么了?”
“本宫……”太子想起那些,瞳孔因着恐惧而微微瑟缩,“活下来了吗……”
他带了五百人,未曾想南疆竟有沼泽地。
五百人,除了他被众人拼死托住救出,其余人尽数被吞没。
回来的,只有他一人。
母后这一行径,简直是让他去死。
南疆尚且如此之难,更别提司英所去之地。
想到这,他眼神恢复几分清明:“替本宫收拾一下,本宫要去见母后。”
他未能将事办好,又折损这么多人,定是会被父皇责怪。
“殿下,”洛锦棠艰涩开口,“母后被废,现被幽居宜春宫。”
“什么!”
太子犹如被当头棒喝。
猛地清醒过来。
他再为清楚不过,他能走到今日,全靠他母后出谋划策。她出了事,日后可如何是好?
他赶忙问道:“母后犯大错了?”
洛锦棠点头:“母后的天凰命格是假的。”
“怎么可能?”太子听着发懵,他从未听母后提及此事,“她已是皇后,不正是佐证命格之说?”
洛锦棠捏紧手,将事仔细说了,又道:“殿下当时便不该心软将她带回东宫!若非是她带来怀亳,死的便是秦芮兮!”
太子闻言,带着狠意的目光落到秦若菱身上。
他之所以留着她,是因为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用,可以对付秦芮兮。
现今呢?
秦芮兮越发风光,她反倒将自己拖下了水!
“殿下,”秦若菱对上太子的眼神,有着瞬间的发怵,她慌忙解释,“我以为秦芮兮是假的,是以才去的普华寺。殿下,如若秦芮兮是假,那么她必死无疑,我也是……”
“闭嘴!”
太子抬脚,狠狠将秦若菱踹倒在地。
“蠢货!本宫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
他瞪着眼,满是血丝:“来人,取本宫的剑来!”
“殿下,”秦若菱摔倒在地,正好触碰到她手臂的伤口,痛的她龇牙咧嘴,“饶命殿下……”
“本宫自不会要你的命。”
太子接过太监递来的剑,“免得让旁人揪着本宫错处。”
他缓缓上前,剑尖对准秦若菱的腿:“三拜九叩请怀亳?没了腿,本宫看你要如何请!”
话落,剑光一闪,一声痛苦的惊叫声响彻东宫。
秦若菱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小腿自膝盖处被切断,向外流着鲜血。
洛锦棠见着这血腥一幕,跑到一旁不停干呕。
太子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腿,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剑:“不愧是本宫的宝剑,当真锋利无比。”
“送她回去,便说她不小心在外摔断腿了。”
“是。”身旁的太监领命,当即将秦若菱以及她断掉的腿处理了个干净。
“锦棠。”
太子唤面色难看的洛锦棠:“你去寻你父亲。父皇对他向来重视,应当能为本宫说上两句。”
洛锦棠一刻不想多留,赶忙出了东宫。
……
秦若菱被扔回了秦国公府。
门口的小厮见着自家二小姐和一双断腿,当即吓得魂不附体。
“快来人,来人啊,二小姐,二小姐的腿断了!”
秦若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太子为了不让她死,给她喂了宫内的止血药。
但就算如此,疼痛依旧折磨的她无以复加。
她的嗓子已喊得嘶哑,冷汗蒙了一层又一层。
真的是生不如死。
小厮皆被吓住,压根无人敢上前来扶。
不多会,秦定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若菱,你……”
他原本想上前,目光接触到秦若菱的断腿时,当即吓得后退几步。
“这是怎么了?是谁做的?”
秦若菱嗫嚅了下,秦定压根没听明白。
他只能先叮嘱身旁小厮:“快,去将秦芮兮叫来。”
如果还有谁能救秦若菱,那么只剩下秦芮兮了。
秦芮兮到时,见到的便是秦若菱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她断掉的双腿被胡乱扔到一旁。
血已经凝固,但仍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芮兮啊,”秦定开口道,“若菱好歹是你妹妹,你便救救她吧。”
秦芮兮如实开口:“医疗水平不够,接不上。”
接断肢最要紧的是,清理掉伤口接口处的脏污。
这里压根达不到清洗干净的条件。
且,哪怕是她能救,她亦是不想救。
秦若菱现今这般是她咎由自取。
敢对她动手的人,不是皇后,便是东宫。
她当初与虎谋皮,便该知晓终归会被虎所噬。
秦若菱听到她所说,脑中忽而闪过清明。
她费力抬起头,狠狠盯着秦芮兮,嗓音嘶哑难听:“我就算是死,也不需要你的怜悯。”
秦芮兮听着,挽起唇角:“那真是太好了,我刚好也不想救你。”
她的直白让秦若菱面色又灰白几分,宛如死人。
“真的没救了?”秦定距离很远,遥遥地对着秦芮兮问了这么一句。
场面太血腥,总让他想到自己下体断的场面。
秦芮兮回道:“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旁的不用多求了。”
秦定眼神暗了暗。
他思索一瞬,果断转身就走:“将她送回院子里。”
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他不必再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走了几步,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秦芮兮道:“芮兮,你也不必与她多费唇舌,让她自生自灭便好。”
说实话,他并不是太过记恨秦若菱让他成太监之事。
尽管屈辱,但若她能许自己到更高的高度,他付出点也没什么。
结果,她无用的很。
秦芮兮未理会秦定,她抬脚走到秦若菱面前,蹲下。
“记得吗,出嫁那日,也是这样的场景。”
她缓缓道:“只不过,躺在地上的人是我。”
他们的残忍,她都记在心里。原主不过一个傻子,却被他们折磨至死。
秦若菱眼眸盯着秦芮兮。
她动了动嘴唇:“你想做什么?”
“你一个将死之人,需要我做什么?”秦芮兮淡笑,“你费尽心思算计我,想要攀扯上太子,现今落得这般模样,应当正合你心意。”
“你咒我,我不会死,不会……”
秦若菱眼白中满是血丝。
她声音极轻,透着癫狂:“我要做皇后,我要你们都死……”
“最后的日子,”秦芮兮站起身,“少做些梦。”
“你得意什么?”
秦若菱从鼻间发出轻嗤:“你根本不是秦家的女儿,爹不会放过你的。”
秦芮兮眸光骤然冷下来:“你知道?”
先前秦定说的那些,他便觉着有许多疑惑之处。
“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秦若菱癫狂地扯着嘴角,“哈哈哈哈……”
“将她送回院子里,仔细看着。”
秦芮兮没想过在她这里得到答案。
她若是知晓内幕,早便公之于众,无需等到这会激怒她。
“仔细她伤人,”她交代抬着秦若菱的小厮,“她有点精神分裂。”
小厮听不懂,只得应是。
他们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晚间皆来汀兰院,才明白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大小姐,二小姐就像疯狗一般,四处咬人。”
“大小姐真是医术高超,一眼便瞧出二小姐不对劲。”
秦芮兮听着小厮的奉承,面色未有什么波动。
他们惯喜欢见风使舵,除了她院中的几人,没几个善类。
她给他们取了药,便让夏竹打发了他们。
春意敏锐地觉察到秦芮兮情绪的波动,询问:“小姐,怎么瞧着兴致不大高?”
“秦若菱说,秦定不是我父亲。”
秦芮兮没瞒着她的意思,径直说了:“秦定不是我父亲,我倒是觉得庆幸,只是会给林家带来许多莫须有的揣测。”
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林娴选择嫁与秦定,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只是,秦芮兮她猜不透。
难道,只是为了隐瞒生父吗?
那么她完全可以在将军府生下孩子,并非要选择嫁给秦定。
“小姐无需多虑,”春意贴心权劝慰,“身世一事,不过空口无凭,再者,哪怕有莫须有的流言,奴婢想,林家也会维护夫人。”
林家是护短之人,他们都看在眼里。
“或许,”秦芮兮想了想,“我该去找舅母问问。”
她说不定会知道些。
未犹疑多久,翌日一早,秦芮兮便去了安定侯府。
林嵘自从成为小侯爷,便每日需去早朝。
秦芮兮到时,林夫人正在吃早饭。
“芮兮,今儿倒是来巧了,”林夫人高兴地拉着她坐下,“新来了个江南的厨子,做了些新鲜吃食,快些来尝尝。”
“好。”
秦芮兮在桌边坐下。
林夫人不停给她夹菜:“估摸着嵘儿也快回来了,咱们边吃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