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骤变,一场没有任何预兆的暴雨滂沱而落,漫过了整片深夜的天地。
夜深人静无人时,距离剑宗山谷东边方向极远处的一片已被夷为平地的密林四周,冲天的篝火被大雨浇灌熄灭,遍地的尸体早已成为一具具焦炭,在泥水的拍打下逐渐地被淹没,最终注定是成为一杯黄土,隐没大地。
剑宗山谷内,满地的血腥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消失,落在地上的雨水先是被染红,随即慢慢稀释了鲜血,推向了山谷的远处,融入溪流之中,如同一场毁尸灭迹的暴雨,在拼命地冲刷着白天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山谷内倒下的房屋并没有重建起来,这片土地将让剑宗死去的弟子长眠于此,一座座由巨石雕刻起来的墓碑相隔不远地屹立着,在风雨中岿然不动。
同样不动的,还有墓碑之前偶有数名剑宗弟子,在彻夜不眠地拜祭死去的兄弟,仿佛要在这冰冷的雨夜,给埋在地下的兄弟们带去几分问候。
“武当掌门人,长春道长。”
“剑宗,洪涛尊座。”
“剑宗,赤剑尊座。”
暴雨之中白衣染上了黄土,任凭雨水拍打着身体,一个人,一壶酒,一口杯。刘峰一步步地走过了每一个墓碑,每走到一处则停下来,轻轻地诉说了几句之后,倒一杯酒饮下。他并没有运气去抵挡酒意的侵袭,今夜他但求一醉。
刘峰的心中仍然无法避免着自责,哪怕已经全歼的敌人,可一个个熟悉的伙伴的离去让刘峰心中承受着极其强烈的悲痛,如果自己能够布置得更完善一点,或许剑宗总部也不会遭到如此巨大的重创。
刘峰的眼眸透过雨幕看着前方的一个墓碑,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可他的前缀,是剑宗两个巨大显眼的字迹,同样是剑宗子弟,一口酒饮下:“兄弟,我对不起你。”刘峰声音轻沉地缓缓地开口。
今日一战过后,刘峰心头的责任感仿佛感觉越发的沉重了,偌大的剑宗,如今甚至包括整个伐魔盟,都可以说是属于剑宗的力量,有多少像眼前这一位不知名的弟子,他们的性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必须要为他们负责,承担起对他们的一份责任。
“等我回来吧。”刘峰轻语,就在不久前他收到了来自魔玄神龟传递过来的讯息,明天魔玄神龟便可赶回剑宗。待魔玄神龟一回,自己也该进入万剑灵河的龙神传承之地接受龙神大人的传承。之后的一切战斗,就等自己接受传承归来,再战吧!
刘峰无比迫切地期待着明日的到来,这一夜刘峰但求一醉,可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不知觉间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墓碑前,没有名字。这里,是那几名遭到魔门残忍杀害的几名婴孩的葬身之地。刘峰站在墓碑前,深深地鞠躬。
对这些死去的婴孩来讲,这是真正的无妄之灾。他们本还在襁褓之中有着美好的明天,却因为魔门的一个念头,就消失于轮回之中。
“来世,一定要生活在没有邪魔的地方。”刘峰轻声地开口,站立许久,数道身影一掠而来。纪离仙人,药姑雨初容,圣龙王,万宝女皇等人。
“一切都处理妥当了。”纪离仙人声音轻沉地开口:“所有魔门掳掠来的婴孩都全部送了回去,没有惊动任何人,而且都留下了一笔压惊费。至于……”
纪离仙人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冰冷墓碑上,微叹了一口气旋即开口说道:“每一个婴孩家庭,我们都留下了一张卡,上面至少有一百万不等,虽然无法弥补他们失去孩子的痛苦,可这也是我们唯一可以办到的了。”
“这样的事情一定不可再发生。”刘峰眼神一直落在墓碑上,目光无法遏抑地掠过了一抹冷意:“一定要尽早,将这群邪魔全部诛杀!”
剑宗众人,眼眸同时闪烁过一阵坚定的神色,大雨无法浇灭他们诛杀邪魔的决心。深夜的苍穹,暴雨抛洒,雨水声拍击着天地。许久之后,刘峰与纪离等人一齐返回了上古洪荒世界。
刚刚进入,便有一名药谷弟子在等候着,见到刘峰立即上前行了礼,旋即振声开口说道:“禀告宗主,仙祖已经闭关制药,他留下嘱咐说刘嘉妮小姐身上的冥河圣水之毒已经解除,其余的伤势慢慢调整即可,但是她的丹田尽毁,以后极有可能要成为废人。”
刘峰瞳孔不由地一震,沉吟了会一摆手:“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朝前方走去,片刻之后一座房子出现于眼前,空气间弥漫着药味,这是药谷在上古洪荒世界的其中一个炼药之地,该药谷弟子将刘峰带到一间房门前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示意刘峰。刘峰迈步走上前,轻敲了下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刘姑娘,是我,刘峰。”刘峰轻声地开口,他听得出来房间里面的轻微呼吸声音,刘嘉妮确实在里面,可半响房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刘峰眉头轻拧,不过很快也便释然,他明白此刻刘嘉妮的心。
一是因为丹田尽毁,任何一个修行者在武功废除后都极有可能一蹶不振,更何况,刘嘉妮的实力曾在地球修行界的巅峰,一下子跌落下来,如此巨大的反差任何人也难以接受。二则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刘峰,更不知如何面对剑宗人,因为……她是魔门中人。
虽然如今已经遭到了魔门自己人的暗算,刘嘉妮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魔门阵营,可她心中的这份疙瘩却难以消除抹去,尤其是在看到了山谷遍地竖起的墓碑的一刻。
“刘姑娘你何必自责。”刘峰清楚,刘嘉妮不愿出来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后者。顿了一会沉声地说道:“虽然你曾是魔门中人,可不论你之前做过什么,今天若非是你的拼死出手我剑宗早已经毁于一旦。再说如果不是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也无法准确出击剿灭魔门强者,以功抵过,我想兄弟们一定会原谅你的。”
“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房间内传出了刘嘉妮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悔恨之意:“我是魔!我是来自魔域黑蝶天魔的转世!”
砰!
刘峰猛地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投目望去,刘嘉妮的身子正蜷缩在房间的一处角落,颤颤巍巍,疯狂地摇头哀嚎着,她似乎快要崩溃,刘峰亦是察觉到了她语气的不对劲才破门而入。
“黑蝶天魔只是你的前世!”刘峰声音大喝起来,振声吼起:“你是刘嘉妮!是来自龙腾协会御龙小队的队员!你这一辈子不是只为黑蝶天魔而活!”声音如雷震耳,轰隆地震响在刘嘉妮的脑海之中。
“我是刘嘉妮……我是黑蝶天魔……”刘嘉妮喃喃地开口,旋即拼命地摇头:“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面容痉挛着,声音带着几分竭斯底里。这种精神灵魂层次的冲击,让她感觉彻底的紊乱了,更何况今日遭此剧变,一个带着天魔记忆的转世重生。
刘嘉妮也有着自己这一辈子的思想,尤其是在遇见刘峰之后,她潜意识里一直不愿与他作对。今日丹田毁灭,随之而震碎的是她脑海中的两个灵魂,此刻破裂交织在一起,让刘嘉妮的内心承受着极其巨大的痛苦。她的身躯紧紧地蜷缩在墙角里,不停地颤栗着。
“刘峰,还是让她先静静吧。”此时药姑轻声地叹息说道:“任何人经历了这些,恐怕都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她没有自寻短见,已经很不错了。”
望着刘嘉妮此刻的痛苦神情,刘峰心中也不禁流露出几分不忍。可如今,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自己也没有过多的时间来安抚她的灵魂。
“让我来照顾她吧。”这时候,房门口前一袭身影出现,淡蓝色的衣衫,淡定自然的微笑,正是王晓雅。
“大小姐,你……”刘峰回头。
王晓雅微笑:“我在黔中市与嘉妮有数面之缘,我反正在这里也无聊,就由我来慢慢开导她吧。”王晓雅轻缓迈步走到了刘嘉妮的身前,刘嘉妮的身子拼命地蜷缩着,不停地摇头,头发蓬乱。
“嘉妮,是我,王晓雅。”王晓雅声音轻柔地开口,轻轻蹲在了刘嘉妮的身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刘嘉妮身躯强烈震动了一下抬头看着王晓雅,突兀地泪如雨下,投入了王晓雅的怀抱当中。见此一幕刘峰也不再出声,示意了其余人退出房间,各自忙碌。
这一场暴雨整整下了一夜,山中许多地方的溪水一大早仿佛都形成了洪流,轰轰地滚向了远处。暴雨过后天气一片清朗,空气也格外的新鲜。然而,这样的境况没有保持到一个时辰,突兀间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震天彻地的惊雷。
没有任何预兆,凭空炸起,如无数枚炸弹在半空中同时轰隆爆响起来,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