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能到膝盖的河水,现在却连脚面都盖不住了,河道里除了一些深深浅浅的凹坑里还存了些水外,其余地方水量就小得可怜了。
喜欢藏身于石头下面的螃蟹,可能也不明白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它好奇从石头下面钻出来,站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冲岸边的人耀武扬威地展示着自己的两只大螯钳。
万树春看到这个场景,鼻子都快气歪了,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使劲憋了半天,他还是没能压住脾气,发出了怒吼,道:“无耻!狂妄!”
常青站在万树春的身后,脸色也极其难堪,他实在没有想到,小吴山竟然会使出这种截断月河的烂招数来!在他的印象中,曾毅和李伟才可都是很守规矩的人,在吴南镇的交接问题上,虽说清池区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出了很多无赖的招数,阻扰吴南镇的顺利交接,但白阳高新园区的反击却始终是中规中矩,用的都是常规手段。
可谁能想得到,这回自己正大光明地祭出了新规划,要跟小吴山明刀明枪唱对台戏的了,曾毅却耍起了浑,开始蛮不讲理了。
你来邪的,我就给你来正的,你来明的,我就给你来浑的,这个曾毅完全就不按照规矩出牌嘛!
到了这个时候,常青才想起了那天曾毅讲过的话:“不管是什么产业,都会有上游,也会有下游,大家都争做上游的话,便没有上游了!”。
眼前的局面,不就是对上游和下游的最好注释吗!这小子哪里是在指什么产业,分明就是指这条月河,他是在给清池区提个醒,有些事情的上游是可以争取到的,但有些事情的上下游,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是注定了无法进行改变的!
常青当时没明白,现在却全明白了,不过明白之后,他的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那小子提醒了自己竟然还中招,交手这么多次了,为什么自己回回都被这个小子压得死死的
顾宪坤和左老板此时也到了河边,不过距离万树春有几百米远,两人往河道里一看,顿时就乐了,真是服了,曾毅这小子怎么能想出这种招数来呢!清池区刚说自己的规划亮点就是“看山戏水”,这话音都还没落下呢,水就已然是戏不成了,这让清池区的领导情何以堪啊!
左老板直摇头,道:“看来曾毅这次是发狠了!”
顾宪坤道:“这也不能怪他,曾毅是我见过最务实的一位官员了,为了解决问题,他还亲自去清池区找过万树春,可对方丝毫不给谈判的余地!谈不成,就只能开打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呵呵!”
左老板点点头,道:“选择跟曾毅做对手,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啊!”
顾宪坤笑了笑,道:“左老板选择跟曾毅合作,可是明智得很啊!”
“彼此,彼此!”左老板嘿嘿干笑,他上次喝多的时候,就曾对荣城的这帮朋友们谈过自己生意经,就是选择跟正确的伙伴合作,他是这么说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走,到上游去看看!
两人返回车内,绕了个圈,又到了小吴山和清池区交界的地方,到达那里的时候,就看到河边站了很多人。
走近了,就看到河道之内,出现了一道坚固的堤坝,将月河一截两段,河堤的这边,是盖不住脚面的水深,而另外一边,水深也没有比平时增加多少。想要抬升河水的高度,首先就得抬高月湖的高度,凭月河的这点流量,想要把湖面抬高到堤坝的高度,没有半年的时间怕是达不到的。
站在河两岸的人议论纷纷,就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很多人也不清楚这道堤坝是怎么来的,自己一觉睡醒,这道堤坝就出现了。
“听王三叔讲,他昨天半夜捉蝎子回来,看到这里停了十几辆军卡,有很多当兵的正在干活,还有几台大型的机械设备。”有人说到。
“当兵的修这个堤坝干什么?”有人就问到。
“说不准,可能是要搞什么大工程!”
“也可能是要蓄水!”
“胡扯!月湖的水都已经够多了,还蓄哪门子的水!”
“你这娃年轻,没经过风浪,啥也不懂!老汉我年轻的时候,有一年遭了大旱,月河也断了水,附近村子全从月湖取水浇地,最后把月湖的水都给抽干了,我还从湖底抓到一条红色大鲤鱼哩!”
“这事我也听家里老人讲过!”
村民们议论纷纷,说法很多,但谁不知道修这个堤坝是做什么用的,不过顾宪坤的心里却是非常清楚,小吴山新区的规划项目之一,就是要开发月湖,而开发月湖的第一项,是要扩大月湖的面积,提升月湖的蓄水容量。
针对月湖的工程,本来是排在所有工程之后的,可能都要排到第四期、第五期了,只是现在清池区这么一搞,曾毅直接就把月湖的工程提前了,先把堤坝一修,让月湖慢慢蓄水去,单是眼前这个高度的堤坝,就能让月湖蓄上大半年的水了。
等以后工程涉及到了月湖,就不必再行蓄水了,这无疑节省了很多的时间,而且一举两得,正好借此压制住了清池区。有大半年的时间来做缓冲,届时小吴山就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开发阶段,那时任凭清池区再怎么捣鬼,也难以撼动小吴山的主导地位了。
左老板此时突然道:“真是六月的帐,还得快!小吴山新区的启动仪式,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
顾宪坤笑了笑,老左想得可真多,不过这次他应该是说对了!当初在小吴山新区的启动仪式上,清池区鼓动吴南镇的干部去闹事,差点就让白阳市闹出了大笑话,曾毅这次把修堤坝的时间,定在了清池区招商推介会的前一天晚上,这就叫做有来有往,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可见曾毅对清池区这些日子以来的那些小动作,其实是多有不满了,正好这一次新帐旧账给它一起结清,也让清池区尝尝这种滋味。
“万树春这次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老左笑着,眼睛望向人群的外面。
万树春此时也到了堤坝的现场,身边围了几名清池区的干部,正在向万树春汇报着初步的调查结果。
“谁准他们在这里修堤坝的!”万树春今天丢了大人,所以脾气很冲,喝道:“他们这么做,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月河沿线的百姓啊,有没有上级组织,有没有清池区政府啊!我们水利部门的人,都是养着当画看的吗,该拿出措施的时候,就要坚决拿出措施来!”
万树春这么讲,就是准备用强的了,你能修,老子就能拆!
那几名干部很尴尬,道:“万区长,这道堤坝是谁修的,现在还不清楚呢!据当地村民的说法,这堤坝是部队上的人修筑的,而且还启用了大型设备!”
万树春心道你们的脑子进水了吗,那曾毅和军方的人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部队修的,那就是小吴山修的,不过,万树春就算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得不把自己刚才的想法给压了下去,真要是强行拆掉堤坝,万一惹到部队的人,自己也将会是一身的麻烦。
思来想去,万树春一时竟然拿这道堤坝半点办法没有,最后竖眉冷哼了一声,回身钻进车里,离开了月河。
万树春没有回清池区,而是直奔省水利厅,控诉小吴山的“恶行”去了。
论行政级别,论辖区面积,论影响力,论经济实力,小吴山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跟清池区完全就不在一个级别上,说开了,小吴山有什么,不过就是两个刚刚合在一起的穷镇子罢了。
而现在,清池区倒像是被强暴了的小媳妇,被小吴山欺负得都把状告到省里来了。
省水利厅的领导都觉得这件事稀奇,不过稀奇归稀奇,他们可不方便过问这件事。省里所有的衙门口,谁不清楚小吴山是个雷区啊,小吴山和清池区的冲突,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这冲突怕是今后还要长时间地持续下去,谁都清楚这个,但谁敢过问这里面的事啊,躲还躲不及呢。
再说了,以前你们清池区欺负小吴山的时候,也没见小吴山的人跑去向谁告状诉苦啊,交接的问题是人家自己解决的,征地的问题是人家自己解决,缺少资金的事,还是人家自己解决的,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比你清池区的眼下这个问题的难度大啊!
怎么到了你们清池区这里,反倒娇气起来了,不过是两米高、十米长的一道堤坝,你们就上蹿下跳,要把省里搅个遍。自己想想办法,发挥发挥主动能动性,完全也可以自己解决的嘛!
当着万树春的面,省水利厅还是接下了这份投诉,但等万树春一走,他们就把这件事情转交给了白阳市水利局自行处理。
省水利厅都不方便过问,白阳市水利局就更没道理管了,他们的胳膊肘,自然是不可能向外拐的,所以接到材料之后,直接就来了个束之高阁,爱谁谁去!
月湖出口处的那道堤坝,便这样确定了下来!清池区虽然很恼火,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这道堤坝的意外出现,清池区精心策划的招商推介会,就算是彻底黄了,一个投资商都没有招来,还让万树春白白丢了一次人。
时间到了九月份,南云医学院要举行盛大的开学仪式,目前南云医学院的建设进度已经基本完工,剩下的都是部分内装修、设备采购安装、以及校园美化的工作,上千亩的校园,此时已经颇具规模了。
今年开始招生的,只有两个学院,一是中医学院,二是国际交流学院。
中医学院是南云医学院的重头戏,教学队伍的建设也起步最早,而且对教学设备的要求不高,所以是第一批开始招生的学院;而国际交流学院,主要是面向已经从事医疗工作的医务人员,被选中的人是要交流到戴维医学基金资助的那些国外医学院校和研究机构去的,在南云医学院只挂一块牌子,并没有教学点,所以也是第一批成立的学院。
南云医学院的院长张东培早早就向曾毅发出了邀请,要请曾毅出席南云医学院的开学仪式。
自从省里确定了南云医学院的院长人选,曾毅负责的筹建委员会就开始慢慢淡出了南云医学院的具体工作,不过张东培却没有因此就怠慢了筹建委员会的这些委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会把大家请过来一起商议。
对于张东培的这个邀请,曾毅欣然接受,不管是作为筹建委员会的负责人,还是高新园区的负责人,曾毅都必须去出席南云医学院的首次开学仪式,而且作为南云医学院的建设发起人,曾毅是最有出席这个仪式的人,这也是曾毅的一个心愿,现在心愿达成,他必须捧自己的场。
“曾主任,你光出席可是不行的,必须给中医学院那些学子讲上几句啊!”张东培在电话里呵呵笑着,“据我所知,曾主任可是咱们南江省中医界的大名人。”
曾毅笑着推辞,道:“张院长,要说咱们南江省中医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应该是省厅的潘厅长才对,这个讲话由潘厅长来做最为合适!”
张东培又笑了几声,道:“这个事情,我已经跟潘厅长交流过了,这就是潘厅长本人的意见。潘厅长认为由曾主任来做这个讲话,是一种现身说法,更能对学子们起到一种激励的作用!毕竟曾主任的年龄和学子们相近,由你来讲,会更有说服力,也更容易让学子们接受!为了中医学院这些学子的前途,曾主任就不要推辞了嘛!”
曾毅听说是潘保晋的意思,也就不好再推辞了,道:“好,那我就随便讲上几句,希望对他们今后的学习和工作,能够有所帮助!”
“曾主任一向都是金口玉言,相信他们肯定会受益匪浅的!”张东培趁机说了句恭维的话,然后就笑着收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