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舜!
李舜又听了一会儿,接着放下了手机,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老秦。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急了,问道。
老秦看看李舜,没有说话,低下头去。
李舜缓缓地将目光转向我,沉默片刻,低沉地说:“就在刚才,就在我们端刁世杰的时候,明州那边出事了……我们在明州的产业被刁世杰抄了后路。”
“啊——”我失声叫了起来,不知是震惊还是其他。
李舜继续语气沉重地说:“我们的2046夜总会被烧了,三处主要工地的施工设备被砸了。不算伤者,夜总会被烧死了6个人,三处工地被打死了7个人,都是我们看家的兄弟。”
“啊——”我又失声叫了起来,死了13个人!
13条活生生的生命又消失了。
眨眼间,在这个除夕夜,海州和明州就死了20多个人。
李舜和刁世杰的除夕大战,双方各死了10多个人!
李舜把主战场放在了海州,明州只留了少量的人值班看守,他以为会在海州重挫刁世杰,没想到明州那边后院着火,损失同样很惨重。
“妈的,我低估了刁世杰的能量,没想到他还有能力在明州出击,没想到他会两个战场同时出击,没想到他此次出击的广度这样全面。轻敌的代价啊,血的教训,惨重的教训!”李舜叹息着,“我犯了致命的失误,让十几个兄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有罪啊,对不住死去的兄弟们。”
说着,李舜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哽住了。
在这样的时候,李舜没有提及财产的巨大损失,只提到了死去的人命,我的心里突然感到有些宽慰。
这就是李舜和刁世杰本质的不同点。
此次大战,双方各有得失,都死了10几个人,都遭受了财产的巨大损失,海州李舜得胜,刁世杰却在明州顺利得手。
或者说,在此次大战中,双方打成了平手,没有失败者,也没有胜利者。
或者说,双方都是失败者,两败俱伤。
大家都沉默了,老秦默默地抽烟。
一会儿,李舜用嘶哑的声音对老秦说:“安抚好死者,好好医治伤者,对死去的兄弟,每人抚恤100万,对负伤的,轻伤的,每人发放10万安抚金,重伤的,根据情况加大安抚金发放的力度,30万为底线,上不封顶。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最低也要100万,要确保他们的后半生生活无忧……”
老秦点点头。
“干革命总是要死人的,总是要流血的,只是没想到,我们此次的代价如此之大。我负全部的责任,我策划不周密,指挥部得当,轻敌造成了如此的后果,我实在没有想到,依照刁世杰目前的人马,他竟然还能能力同时在两条线上作战。明州那边,是谁指挥的呢?”李舜说。
老秦看着李舜:“听兄弟们在电话里说,好像有人看到进攻我们工地的时候,有个蒙面人的身影酷似段翔龙。”
“段翔龙……”李舜重复了一句,“妈的,段翔龙,对了,他前天突然在海州出现,接着又匆匆离去。这么说,他不是来找刁世杰零压岁钱的,是来找刁世杰领受明州的任务的。对,是这样,是他,应该是他指挥了明州的行动。这个狗日的,他知道我们在明州的几个工地,他熟悉明州的情况。妈的,我真该早日废了他的,我不该把他留到今天的。这就是养虎为患的后果。”
李舜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两眼死死地盯住我:“我不该非要把他留给你的,我本来想成全你,让你亲自了解你和他之间的恩怨,没想到,你还没开始了结,他已经开始对我下手了。”
李舜的声音里除了后悔,还带着对我的几分幽怨。
我此时无语了,心里甚至也有些后悔,要是我不坚持非要亲自和段翔龙了解两人之间的恩怨,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晚明州的事件发生。刁世杰没有在明州知根知底的人指挥,或许就不会如此顺利得手,或许就不会有明州十几条人命搭进去,或许此次大战,李舜就会全胜。
如此说来,此次明州的惨败,有李舜考虑不周的因素,也有我的原因。
我此时模模糊糊明白了保镖话里的意思。
此次大战,刁世杰在海州和明州同时投入了兵力,他没有主攻副攻,全部都是重点进攻。
刁世杰一定早就从段翔龙处知道,李舜将明州的人马大部分调到了海州,后方空虚,所以他才会如此做。
我再次感到,刁世杰不可轻视,他的心计绝对不比李舜少,甚至,此次作战,他考虑地比李舜还要周全。
这时,老秦说话了:“我们在海州在此次作战,搞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刁世杰的产业被毁,但因为他同时也在进攻我们,却未必敢报案,即使报案,也很难抓住我们的把柄。倒是明州,那里不是他的地盘,他搞了那么大的动作,特别是火烧夜总会,出了人命,恐怕明州警方不会善罢甘休,会追查到底……”
李舜听老秦说到这里,眉头紧锁起来,一会儿说:“对,在明州,我们没有搞任何进攻,我们是受害者,我们要报案。老秦,这就安排工地上的兄弟们去报案,同时积极提供一些线索,比如段翔龙……不能让刁世杰这么轻易脱身,一旦明州办案方掌控了段翔龙,就会挖出刁世杰来。海州是刁世杰的地盘,明州却不是,我想,这样,他恐怕是不会利索的。”
老秦有些犹豫,看着李舜:“如果这样做,如果段翔龙真的被掌控起来,那么,段翔龙除了交代出刁世杰,会不会把我们也牵扯进去?”
李舜不耐烦地说:“牵扯个屁,我们真正的机密,段翔龙知道几点?怕什么?大不了牵扯到我们以前开赌场的事情,我们打死不承认,最多多罚点钱就是,又不是刑事犯罪。但是,夜总会和工地的事情,牵扯到十几条人命,我们如果积极提供线索,帮助破案,说不定我们还会有功。
所以,我们不要怕!害怕的人应该是刁世杰,到时候,明州办案的可不管他是什么海州法委主任的小舅子,海州的势力管不到明州。反正明州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不能吃这个亏,我们要借助明州白道的的威力来回击一下刁世杰,我要让他利索不了,那十几个兄弟不能白死。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办,你这就通知明州的兄弟,报案!当然,报案的时候要注意言辞,单纯就工地的事报案,不要提及夜总会。就当报案的人丝毫不知和夜总会有何牵连。只要抓住了段翔龙,到时候办案的人会调查清楚的。”
老秦不说话了,摸出手机出去了。
李舜看着我:“我不想把段翔龙留给你了,你有意见没有?”
我呼了一口气,说:“没意见!”
“这个人不能留了,再留下去,他会祸害更大。我这次不亲自对他下手了,我下手伤及不到刁世杰,我要让明州警方顺藤摸瓜挖出刁世杰。”李舜的声音里又带着几分自得。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又想不出为什么。
“妈的,这次本以为是大获全胜,没想到打成了平手。”李舜有些恼火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没有说话。
一会儿,老秦进来了,对李舜说:“都安排好了。还有,刚才又听说,我们夜总会的大火还殃及了周围的几家商铺,都给烧了,幸亏商铺里没人。”
“好,烧得好,烧地越大越好。烧得越厉害,办案方就越重视,一旦抓到段翔龙,一旦段翔龙开了口,那刁世杰的罪责就越大。”李舜说,“妈的,敢在明州惹事,我看刁世杰是吃了豹子胆,这回要是明州办案方追查出他来,他怎么收场,他那狗屁姐夫怎么保护他?到时候,刁世杰一完蛋,说不定连雷征也牵扯进去,那就热闹了,如此一来,我们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说到这里,李舜的眼睛突然有些发亮,点点头说:“看来,凡事有利有弊啊,要是能借此事借助明州的势力干掉刁世杰,扳倒雷征,我们的那些损失倒也是值得了,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只是,那十几个兄弟的命,委实可惜了。”
说到这里,李舜的脸色又阴沉起来,狠狠地吸了几口烟。
大家暂时都沉默了。
一会儿,李舜又说:“除夕作战,算是结束了,有得有失,得失基本相抵,等于是做了无用功,下一步就看明州这边怎么收场了。亦克,天亮后,你去公司代替秋彤值班吧,值完班,留在海州还是回明州,你自己决定。”
我点了点头。
李舜只说了我的安排,却没提及他和老秦要去哪里。
大家都没有了困意,在山洞里抽烟喝茶聊天到了天亮,李舜对死者的后事又进一步向老秦做了安排。
天亮后,我离开金银岛,直接去了公司值班。
坐在办公室里,我想着昨晚自己还是带着混混厮杀的小头目,此刻却人模狗样坐在这里成了体制内人员,不觉心里感到荒唐。
我决定下午回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