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陌岚比较惊讶的一件事是,帕克竟然很快就返回到了耶古森林当中,而且不是空手回来的,他带着两名坦隆尔人的尸体。
接受到特殊任务的梦中游还没有上线,错过了第一个小任务的完成机会,陌岚便让自己手底下的虫族去接收了过来,虽然也有其他玩家在线,但精神力数值都不太达标,连精神网络都没能开启,一群路痴还是不要想着能触发这种任务了,浪费彼此时间。
放下两具尸体后,帕克又默不作声的走了回去,也多亏这场大雨,他频繁进出耶古森林的事情才没有被人发现。
陌岚原本以为是帕克趁着大雨对同类狠心下了手,检查尸体后发现,这两人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死因主要是被水淹死的,外表有很明显的肿胀,而且死亡都有了段时间。
回忆起帕克记忆中的一些内容,陌岚对这两个尸体的来源有了大概的猜测,因为这场大雨,有一部分地理位置较低的矿洞被水淹没,没有及时从矿洞中撤退的坦隆尔矿工们,除了少部分逃出生天,大部分都死在了矿洞里。
以往,都是雨停了,矿洞中的积水消退,没了危险,才有那些坦隆尔矿工的家属去寻找尸体,但帕克经历过陌岚的改造,身体强度远远超过那些普通的坦隆尔人,正在下暴雨且积蓄满雨水的矿洞,很难对他造成太大危险。
用尸体来完成陌岚交给他的任务,是帕克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他终究是没办法轻易对自己的同类下手。
对于帕克的这种反应,陌岚没什么想法,反正对她来说,需要的只是坦隆尔人的基因,至于这个人是死是活,都没有区别,最终的结局都是被孵化巢所转化。
帕克能选择这种折中的方式,只能说这孩子内心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总比那些三两两倒的墙头草要好,只要陌岚发布的任务能被顺利完成,用什么方式方法都是无所谓的东西。
……
“帕克,你……”呼兰靠近了正在雨中不停搓洗双手的帕克,声音很轻,不想吵醒身后屋子里正在睡觉休息的阿妈和妹妹。
帕克停了动作,沉默半天,才迈步走进屋子里,任由一身的雨水滴落,打湿地面,“我没事。”
炉子还在燃烧,上面煮着的东西变成了营养膏,加了水的营养膏会变多,虽然营养分散了,却可以让家里更多的人吃到,大部分坦隆尔人都是这么做的。
“你做了什么?她让你做了什么?”呼兰压低声音,但语气里仍是遏制不住的激动,过高的感知能力,让他很容易就注意到各种细节,从而想到更深处的事实。
“我应该做的事情。”帕克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们……”呼兰想说,他们可以把从对方那里获得的都还回去,过上以前的生活,可他的话语堵在嘴边,迟迟说不下去。
还回去,怎么还回去呢?他们现在这样食物充足,不用挨饿的生活,不就是因为帕克从那个怪物一样的美丽女人身上,获得了力量吗?
呼兰回头看了眼在床铺上睡的并不安稳的阿妈和妹妹,声音越发说不出口。
帕克毫无预兆的开口,“我要成为监管者。”
呼兰闻声惊诧看向帕克,却见帕克有些头疼的按着眉心,“帕克?”
帕克不清楚脑子里的那些东西,究竟是女王陛下有意还是无意传递过来的,但结果其实没什么不同。
“呼兰,我需要你帮我。”帕克抬起头,认真的和呼兰对视。
他一直可以感知到虫族女王的思绪,并借此获取到了许多知识,这是每一个虫族的本能,只是其他虫族没有个体思考能力,也不会去理解那些思绪的内容。
在陌岚遇见能让她精神波动变大的事情时,这种被动的分享,就会更加强烈,她刚穿越过来在虫族星舰上时,就因为自身的恐惧和害怕情绪剧烈,影响到好多次周围的虫族,强制的共享了她的情绪,让那些虫族陷入了恐惧害怕的本能反应中。
帕克所感受到的,就是一种很难具体形容,但意外可以理解意思的思绪——女王陛下希望他能成为监管者,这对女王陛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优势。
“……好。”
呼兰哑着声音回答。
……
阿库利坐在WK15型号的高科技矿车上,监工着那些普通矿工的工作,哪怕在这种大雨中,WK15矿车也能自由行驶,根本不惧泥泞不堪的地面,毕竟它本身就是为了适应各种崎岖的道路而创造出来的矿车。
可笑的是,这个为挖矿而创造出来的工具,最终却被用来看着那些坦隆尔人来做它原本的工作。
雨水击打在透明的车窗上,阿库利坐在自带恒温功能的车厢里,望着大雨中搬着矿石的那些矿工们,舒爽的调整了一下座位,拿起一种不同于营养膏的食物放在嘴里,这是他从星际人那里获得的奖励,在坦隆尔星球是极为稀有的,通常只有星际人和少部分获得奖赏的监管者才有资格食用。
驻守在坦隆尔星球的星际人只有三个,监管者却有十数万,无论从哪个方面来想,星际人都不可能做到把这十几万个监管者都牢牢记住,而且这其中还存在更新换代的事情。哪怕是监管者也不可能活上几十年那么久,每个监管者在位的时间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多年。
所以星际人实际上是依靠机器人和星际飞船上的人工智能来做这种事情的,拥有简单逻辑思维的机器人负责处理那些不复杂但重复性强的事情,人工智能则负责把控整体。
很少会有监管者能有面见星际人的机会,他们大部分见到的都是作为代行者的机器人,包括阿库利这次也是,接待他的机器人记录了他的贡献,然后给了他一些食物的奖励,而他并没有受到任何和其他监管者不同的待遇。
监管者的选拔和淘汰是有特定规律的,这点很容易被发现,大体上是由星际人的星际飞船上的人工智能综合信息进行判断,最重要的就是,监管者这个职位并不存在家族式继承,每个监管者都是由人工智能抽取出来的,并且还会对这名监管者进行分值的评定,一旦分值低于要求,那么这名监管者就会被淘汰,从而挑选新的监管者。
没有人知道这个分值究竟是从哪些方面来计算的,但通常年轻力壮、富有活力的成年男人,更容易被选中。
成为监管者后,星际人会为他们分配一个智能手环,这个手环功能相当丰富,上可以直接链接到星际飞船上的人工智能,下可以作为钥匙一样的东西,控制每个矿场里面的高科技机器,包括阿库利做常使用的WK15型矿车,也都是依靠着那个小小的智能手环进行控制的。
成为监管者不代表他们可以享受帝王一般的轻松生活,星际人也不可能让他们享受,之所以把监管者选出来,是为了让他们替自己监工其他的坦隆尔人干活,相当于工地上的工头,只是不需要像那些矿工一样拼死拼活的挖矿罢了。
但监管者同样要负责相当复杂的工作,比如说每天几千名矿工的工作量计算和食物下发,当然不可能让监管者挨个计算,9956矿区算是人数比较少的小型矿区,要是换成那种几十万人的大型矿区,岂不是类似监管者也计算不完,要知道每个矿场其实都只有一名监管者。
所以具体还是由星际人的那些高科技机器来完成的,监管者的主要作用就是监督,不让其他的坦隆尔人对机器进行破坏,或者扰乱秩序,影响整个过程。
总的来说就是,无论是不是监管者,大家都要干活,区别就是监管者的活更轻松,而且食物可以吃到饱,不用受到克扣,矿工却只能依靠自身的体力劳动换取对应的食物作为酬劳,但凡哪天的工作进度不达标,全家都要忍饥挨饿。
天空还在下雨,大雨一点减缓的趋势都没有,阿库利更是半点都不想从车里出去,虽然星际人给每个监管者都发了统一的制服,让他们不至于像那些普通的坦隆尔人一样,穿着简陋的用树叶织出来的衣服,还有防雨防火等特性,但是被雨水浇在身上也很难受啊,阿库利可不想没事找罪受。
只不过今天显然不能让阿库利如愿了,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个正在火热搬运的大型矿洞突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导致越来越多的矿工都聚集在了一起,场面混乱。
阿库利手腕上的手环也适时响起了警报声,警告的催促阿库利去解决这件事情,如果阿库里不能及时解决,他的分值就会被降低,分值降低到一定程度,他就会被撤下监管者的职务,换其他人上来。
暗骂了一声,阿库里不情愿的从矿车上走下来,没有忘记拿着他的鞭子,在大部分时候这个鞭子的效果都非常好,没有人想因为看热闹或者其他原因就挨上这么一鞭子,所以很快就会各自散开,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
出现问题的地方在矿洞的洞门口往里一点,好像是里面有石头块掉落,挡住了一半的进出口,外面的人要进去,里面的人要出来,洞口突然变窄,就导致越来越多的旷工堵在了这里,但也许是长期的习惯,这群矿工都非常沉默的站在雨中,并没有谁有足够的好奇心和精力去追寻原因,所以整个场面显得非常的安静,诡异的安静。
鞭子的破空声响起,打破了这份让人不舒服的沉默,阿库利的声音也在雨中响了起来,“让开!都让开!该干嘛干嘛去,这边进不去了不会去旁边的吗,都傻站着干嘛呢。”
矿工们躲开了鞭子的范围,阿库利所过之处出现了一片空白场地,对阿库利的惧怕可见一斑。
听到阿库利的话后,大部分矿工都往旁边的矿洞走去了,他们习惯了不去争辩解释,这只会浪费他们的时间,让他们获得的食物减少,所以大部分矿工都沉默的离开了,连声抱怨都没有。
随着矿工们离开,矿洞门口的场景也彻底暴露出来,按理来说,这个矿洞是最稳定的几个大矿洞之一,之前多次检查都没有问题存在,于是手环上弹出人工智能的要求,需要扫描记录这次事故原因,阿库利看了眼后,只能不情愿的迈步往里走去——手环具备近距离扫描的能力。
阿库利不觉得这种事情会是人为造成的,首先大家都是人类,没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就只有星际人的那些高科技产品,除了监管者根本拿不到手环和权限,多半就是个偶然的意外,不知道这个人工智能多此一举干嘛。
阿库利往里走着,矿洞内一片黑暗,好在他不用深入进去,只是门口站一会就可以收集完需要的信息,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非常单薄,看起来比其他矿工都要弱小,是一个少年的模样,阿库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而后才想起来是谁。
正是被他抢走了星落虫的那两兄弟之一,阿库利记忆深刻,多亏了这两兄弟,他才有机会去星际人那里,换取到丰富的奖励。
没有多想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出现在这里,阿库利摇摇头,嘟囔了一句好运的小子便不再多想。
毕竟在阿库利看来,这两个男孩都不具备能在耶古森林里打猎的能力,肯定是运气特别好,捡到了意外从树上掉落的星落虫罢了,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正在想着,阿库利突然发现耳边有土掉落,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他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了头顶正上方一堆碎石突然掉落,整整把他压在了下面。
阿库利视野里的最后一幕,却是倒下来时,看见的那名坦隆尔少年冷漠的表情,如看死物一般,无悲无喜。
是他……才起了一个念头,阿库利的意识就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