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和许易的一场冲突,他丢人非小,怀恨在心,如何肯让许易就此离开。
“郑中执,曹中执,黑眉帝子是西洲大陆的使者,在此受了屈辱,仙殿若是不闻不问,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立在了黑眉帝子身后,冷声说道。
看其气势,和曹中执不相上下,至少也是历劫二层强者。
“许易,你不是狂得厉害么,这个时候,你总不会做缩头乌龟吧?”
苏行春冷声道。
若能架得许易和黑眉帝子打起来,对她而言,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她很清楚,论真实的实力,许易不可能是黑眉帝子的对手,若不是因为黑眉帝子不敢激发灵气攻击,便是十个许易也都了账了。
许易冷笑道,“光我黑眉帝子两个人打,多没意思,苏小姐既是始作俑者,又岂能置身事外?不如一起来吧。”
许易此言一出,满场俱惊。
黑眉帝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过狂士,却没见过这般狂到发疯的。
苏行春浑身颤抖,咯咯娇笑,“好好,再好不过,那就下场吧。”
言罢,她冲郑、曹两位中执行礼道,“事关邦交,还请两位中执大人应允。”
曹中执道,“郑兄,既如此,便容他们一战又何妨?”
郑中执才要搭话,一道脚步声自楼道传来,间或夹杂着滴答的水声,忽的,一位渔夫自楼道中转了出来。
那渔夫四十二三年纪,头上扣着个破烂斗笠,一身葛衣已经老旧,裤腿一高一低的挽着,脚上的芒鞋还沾着稀泥。
左手提溜着一个丈许长的竹材质的钓竿,右手提溜着个缺了一角的阔口鱼篓,鱼获似乎不少,在鱼篓里噼里啪啦拍着尾巴。
中年渔夫自楼道中一步步行来,口上却吟道,“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赫然正是许易再青石桥上做的那首数字诗。
渔夫的声音很寻常,但却透着别样的力量,说不出的空明。
吟罢,渔夫道,“我正在江边垂钓,偶听得有人传唱此词,只觉极妙,非巧思无以成,便打听了,说是夷陵公子所在。不知哪位是夷陵公子,不知此词是否是夷陵公子所作。”
许易抱拳道,“某便是夷陵公子,此作的确是某所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老丈若是喜欢,某当抽空拜会老丈,此间事杂,还请老丈先行离开。”
渔夫显然是身具修为的,但许易看的明白,绝对不高。
眼前局势凶险,渔夫这个时候过来“追星”,弄不好就得丢了性命。
渔夫哈哈一笑,露出一嘴黄牙,“是你就好,是你就好,老夫好多年不曾见过如此有才华的诗家了,遇到你也是”
“叨叨,叨叨,叨叨个没完,哪里来的老儿,毫无眼色,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给我滚下去。”
黑眉帝子身后的黑袍人忍无可忍,怒神叱罢,一掌挥出,一团红光直朝渔夫天灵盖击来。
许易一晃身,横在渔夫身前,眼见那团红光便要加身,忽的,一只弯钩凭空荡来,竟将那红光钓住,如挂起一尾红鲤。
满场瞬间死寂,那鱼钩谁都看得分明,根本就是寻常的铁钩,还生了淡淡的锈迹,便是这样的一尾鱼钩,竟然钩住了一团灵力。
渔夫轻轻一晃鱼篓,一尾约莫两斤重的青尾鲤鱼,凭空跳了起来,正咬住那红光,忽的,青尾鲤鱼的身量瞬间暴涨,一头蓝鲸般的鱼怪凭空而生,鱼怪猛地一吸,黑袍人周身布满的灵力护罩瞬间破碎,竟直接被那鱼怪吞入口来。
下一瞬,鱼怪消失,依旧是那条青尾鲤鱼跃在半空,只是腹部有些微微鼓起。
渔夫叫来店家,将那条青尾鲤鱼抛了过去,叮嘱让清蒸了,二两醋,三两蒜。
不多时,鲤鱼端了上来,渔夫大手一指,蒸鱼送到了许易面前,“待会儿有事求你,先请你吃鱼。”
许易目瞪口呆,满场一片死寂。
不止是许易,便是郑中执,曹中执,白发青年这些历劫期的超级大能,也各自心中打鼓,拼命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当世有哪位大能的形象,和这渔夫相符。
“怎么,嫌弃这鱼儿吞了脏东西?”
渔夫问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但这等人物当前,还是顺着点好,根本就不是玩性格的时候。
漫说是一条吃人的鱼,便是一条吃鱼的人,该吞时,也得吞了。
许易一咬牙,端起盘子,抄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一筷子鱼才一入口,口腔中便已炸了,无比精纯的灵力,融成了最精妙的滋味,瞬息激活了部的味蕾。
这一刻,他的世界里没有了一切,只剩了这一盘鱼,短短三息不到,一条鱼儿便已入腹。
精纯的力量,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不断游走,整个人热气腾腾,宛若沐浴。
又过片刻,周身的毛孔陡然被胀开了,大股大股的污水,自毛孔中往外涌出。
“洗毛伐髓,诸窍通元,这,这怎么可能!”
苏家的白发青年,郑、曹两位中执心中皆腾起排山倒海般的剧震。
他们都知道,这种身体的异变最是难求,越是修行到后来,越是后悔当初冲入历劫境,是何等的仓促。
原来,许易此刻周身溢出的污杂,也叫丹杂。
进入历劫以前,修士靠服用大量的丹药,来提升修为,说白了,是走了捷径。
但世上的事,有其利,必有其弊。
大量的服用丹药,淤积的丹杂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角落,在入历劫境前,根本难以体察。
可一旦入了历劫境,便能清晰的感知,尤其是历劫境的修为越高,这种感知便会越深。
很多拥有传承的家族子弟,比如宣冷艳,明明有了冲击历劫境的实力,却始终按兵不动,说是积累底蕴,其中绝大部分原因,便是尽量在历劫境前,完成这种除杂过程。
但即便是宣家,也万万做不到像许易眼前这种的蛮野除杂过程。
这根本不是除杂,简直就是拿瀑布在往外冲啊。
一瞬间,场间的几位贵胄公子无不腾起了一个念头,“悔不该当初没苦读诗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