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降临,父女俩同桌而食时,听闻仆人说杜姨娘去了,季苏下意识看了一眼叶之言,发现对方也只是加菜的动作一顿,便冷淡吩咐:“好生埋了。”
季苏却没有吃饭的胃口了,这个任务死的人太多,春月,杜姨娘,还有那些护国士兵。
“爹爹,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季苏看着叶之言鬓角发白的地方,轻声道。
“……”叶之言将碗筷放下,心里却是一沉。
自家女儿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遗言叮嘱,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去一样。
可她又好好的坐在那,静静的,含着温暖笑意看着自己,跟平常两个人没什么两样。
“你这孩子,说的好像要走了一样。”叶之言无奈叹息:“你先如今也成为一个大姑娘了,我得好好给你选个夫婿才好。”
谈到这个,叶之言爱女心切:“歌儿,你可有心悦之人。”
季苏只是静静听着叶之言好似谈到了有趣的事开始担心这愁思那。
“人品德行得好,而且更重要的是对你好,这样父亲也能安心。”叶之言一想到女儿要嫁给别人,心里就反酸。
“也不知那家臭小子能有这福份娶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叶之言有些骄傲的昂头道。
季苏不想抹去叶之言难得的兴奋,只是安静的听着叶之言的话。
“父亲这一生只希望你能找个对你一生一世的人,莫要像你娘亲一样……”叶之言垂下了眸子,想到了逝去多年的妻子,面容有些悲恸。
“爹爹,缘分自有天定。”季苏伸出手握住叶之言的手,亲昵的将侧脸抚在叶之言宽大的手掌上。
语气呢喃:“爹爹,清歌若有一天不在了,爹爹一定要像这个样子开开心心的。”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总说些胡话。”叶之言没好气的拍了拍季苏的头。
“爹爹,还记得在边关清歌跟你说的事吗?”季苏也不起身,享受难得的温情。
“记得。”叶之言微微颔首。
“那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我能回到事情发生之前,是有代价的。”季苏感受到叶之言抚摸自己头的征愣,垂下眸子继续道:“以灵魂为代价,扭转时间,回到最初。”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得走了。”季苏蹭了蹭叶之言并不舒服的手指,泪水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爹爹,不要为女儿担心,只要爹爹好好的,就可以了。”季苏声音带上了哭意。
叶之言浑身发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爹爹莫要伤心,女儿只是去到佛祖面前服侍罢了。”季苏抬起头,冲着叶之言一笑,眸中笑意与泪光兼容。
“是爹爹……没用。”叶之言老泪纵横:“不仅保护不了你娘,如今连你也保护不了。”
“爹爹已经保护了我呀~”季苏笑了笑:“从小到大,听着爹爹英勇的事迹,我便想着要像爹爹一样坚强。”
“所以,爹爹,是你教会了我成长。”季苏抱住叶之言的手臂,倚在叶之言身旁道:“清歌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叶之言颤抖着摸了摸季苏的头顶,犹如儿时一般,宽大的手掌满满都是疼爱与包容。
父女相依,温柔美好,一时安稳。
徽阎来到将军府时,季苏正静静立在槐树下,宽大的衣袖裙摆迎着风摇摆,少女双眸微阖,仰着头好像在听风飘过的声音。
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自成一幅画,美的动人心魄。
好像感受到了旁人注视的目光,少女睁开了那双宁静透亮的眼眸,随即轻轻一笑。
“天气这般冷,也不多穿点。”徽阎笑着走到季苏身边,脱下身上的大氅想要给季苏披上。
季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徽阎抿了抿嘴,径直将季苏纤细的身子拢进大氅中。
“谢谢!”季苏任由徽阎给自己系上。
“今日怎这般客气?”徽阎邪邪一笑,食指戳了一下季苏的眉间。
“徽阎,真心的谢谢你。”季苏抬眸看着徽阎轮廓分明而深邃冰眸,真挚的道谢。
“……”徽阎默然,心里有些不安。
“你怎么了?”徽阎蹙眉道。
“本来不想跟你告别的,竟然你来了,便送我一程吧!”季苏继续看向槐树,好似眼前又看到了叶清歌那单薄的身影。
徽阎一把抓住季苏的手腕:“你要去哪?”
“离魂是有代价的。”季苏低眉一笑,笑得特别的美好。
“什么代价?”徽阎脸色大变,他没法不信。
“徽阎,请帮我照顾好爹爹,好不好?”季苏并未回答徽阎,反而目光有些恳求。
“……”徽阎一张脸板的死死的,可却没发不让自己答应,只得点了点头。
“谢谢!”季苏伸手抱住徽阎,声音清脆:“再见了。”
徽阎大惊,随即便看见季苏身体一点一点化为灰烬,随着风逝去了。
季苏看着慌乱的徽阎展颜一笑,随即摇了摇头。
徽阎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抚上季苏的脸庞,却最后只留下那件为季苏披上的大氅落在自己手心。
眼前再也见不到季苏,明明大氅还残留着浅浅的温度。
风轻轻拂过,温柔缱绻。
可徽阎孤独立在院子里的身影,在那清风徐徐的槐树下。有种莫名的忧伤。
徽国十二年,当朝的国主除却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再无其他妃子。
而毕生只有一子,群臣劝戒国主恢复秀女三年入宫一事,却只得中年国主微微一笑。
为的只言片语,渐渐的,也平息下去。
叶之言自从叶清歌离去,便一人独居在国都偏远山脚小镇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自己种田耕耘,布衣茅屋,若不是相识之人,只怕也认不出这会是那个征战沙场快一辈子的将军。
叶之言出门看着背着手的男子便是熟稔道:“你来了,这年关将近,我猜想约莫你也快来了,正说要去取树下的女儿红。”
“叶伯。”男子转头微微一笑,那模样俨然是徽国国主徽阎。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十二年过去了。”叶之言一口饮尽杯中酒叹道:“人生无常,该忘则忘。”
徽阎难能听不出叶之言话外音,笑了笑:“咱们今日还是不醉不归吧!”
叶之言无奈,也只得任由徽阎去了。
他不愿忘,也不愿提及,便如他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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