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没猜错，慕容瑾的确是要自己提前再去一趟西原。
而那封出自相爷之手的信，在管汤几人手上传了个遍，一干人都没什么太好看的脸色。
“他们有备而来，我们现在休整，如果不能找到证据，那十天后就真的进不了城了！”
“这太危险了！殿下三思啊！”
“我们的人才探到一点儿东西，他们就敢先咬人一口，现在外面的风声对我们很不利，实在是不宜冒进。”
“没错，那么多人失踪，九成都是妙龄少女，去向成迷，我们一旦失手，他们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众人都压低了声音，却不难听出来其中的不忿，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也就是管汤、周拾和慕容瑾了。
周拾一副神游出了天际的样子，管汤瞥了他一眼，兀自转过头去，看向书案前沉思的慕容瑾。
“要去也不是不行，此事宜早不宜迟，就算是不能一举成事，也能威慑一二，哪怕过后可能找人更艰难了，可对方也不敢随意处置了这些人，对方有顾忌了，才会有破绽。”
众人惊了，纷纷看向管汤，这人平日里谁都怼，关键时候，殿下什么决定他又都说“好”，甚至还推一把，无论危险不危险，简直不可理喻！
俗话说，武以开疆，文以治国，可大晏承平日久，守国何须百万雄师？真有百万雄师，这皇家恐怕也安稳不了这么些年。大晏重文轻武这么些年了，什么弊端就都出来了，内有地方官吏当了土皇帝，外有臣服多年的凶悍蛮子开始虎视眈眈，大到边陲屡屡不宁，小到草莽成寇为祸百姓，这太平，早就只是一层皮了。
当今有意改变，可无风不起浪，一旦陡然变了什么，只会是打草惊蛇，届时内忧未除而外患疯起，恐怕这万里山河还是不是姓慕容都是未可知。
故而，只能慢慢从这些个内忧开始动。
他们家殿下，就是被递出来的那把刀。
他们几个心里有数，为百姓为山河为国土，哪来的怨言呢？毕竟，这事儿几位殿下都有份的。
三殿下出手狠厉，为人不羁放纵，的确是东宫的不二人选，坐镇后方。四殿下和他们殿下，一西一东，一人收拾半边。
可细想想，他们的安危，好像早就不在了。
可是至少现在不用上赶着去送死，事还没成，这就莽了？
“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如何让对方有顾忌？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徐徐图之才是良策。”
“不错！西原附近就是幽西，幽西王最近几年的态度并不明朗，目前还不清楚这中间还有谁在和稀泥，一旦出了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一方要放长线钓大鱼，一方要为长远计，目的一致，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一样。
慕容瑾听得头疼，他们吵了会儿，这才叫停。
众人把利害关系掰碎了，等着慕容瑾做决定。
静默了半晌，慕容瑾捏着那封信，缓缓道：“王妃有孕五月有余，各位以为，到了西原之后，还有多少功夫给我们长远计？”
管汤手一抖，一盏茶泼了一半，转头去看周拾。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周拾，默默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这……”
“玉湖遗梦，不说也罢。”慕容瑾三言两语概括了，“王妃年幼，生产之时绝不能出意外，此事越早解决越好，拖不得。”
众人被那句有孕惊得还没回过神来，堪堪捋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府上有嫡长子的喜悦还没离得近冒出来，就被一桶凉水泼了个透心凉。
是啊，不能拖了，拖到王妃生产，届时一旦出了岔子……
岂止是王妃年幼，王妃家世不俗，一旦出了岔子，相爷那边交代不了不说，这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是催他们命的刀。
众人脸色有些精彩，怔了半晌，方才说要“为长远计”的人，这下子什么话都不说了。
“此事不必再议，你们留下，相机行事，我带周千去跟原吉汇合。”慕容瑾拍了板，话里话外都是不容拒绝的架势。
众人没话说，小王妃有身孕这事儿，的确是意外之喜，但也是意外之险。
夜深了，众人也都先后纷纷散去，唯有周拾和管汤迟迟不动。
管汤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周拾，半天没缓过来。
“殿下……”管汤有些激动，又去问慕容瑾。
慕容瑾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是为了说服他们，小王妃的确有孕数月了。”
进门头一天就跟他说了，当时他也不敢相信，怎么就那么巧，他进了亭子，中了迷香，又一回就怀了孩子。
“此行不容有失，他们一定有那里漏了马脚……”管汤喃喃自语，“我肯定能找到破绽的，肯定……”
“殿下，臣先告退了，更深露重，殿下早些歇息……”管汤自己推着自己出去了，还一边念念有词。
看得周拾目瞪口呆，这人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勉勉强强的那个例外是殿下，什么时候对其他人也这样了？周拾实在是没想明白小王妃什么时候入了管汤的眼，这么热络，说句不好听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王妃这孩子跟他有血缘关系呢！
周拾啧啧称奇，末了，终于想起来了正经事儿，脸上有几分不忍，努力正色道：“殿下，王妃娘娘的情况不太好……”
的确是不太好，周拾给王妃娘娘诊了这么久的脉，最近好长一段时间，他夜里都不太敢睡，就怕出什么岔子，这胎动来的有些奇怪，动的也有点儿怪，前些日子她情绪就不太对，加上小王妃年纪太小，这岂止是生产艰难，就连把这个孩子孕育到足月都难。
慕容瑾垂着眸，没说话。
“尽人事听天命……”慕容瑾抬手，手上的信触到烛火，很快燃起一道火舌，烧了个干净。
他也知道的，可是，还能怎么样呢？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如此而已……
“这几日好好照顾着人，拿不定主意就去找管汤。”慕容瑾擦了擦手上的灰，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