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哨”的老板巴尔看着妹妹抱着孩子从面前走过,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对于妹妹生的这个外甥他是很喜欢的,虽然每次看到这孩子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个如今据说在梵蒂冈混得风生水起的混蛋,不过看着妹妹一家现在的日子过的还可以,他也就不那么计较了。
巴尔看到几个当兵的晃晃悠悠的顺着街道走了过来,因为“了望哨”就在这条街尽头的一块突出在悬崖边的石头上,所以不需要想也知道这几个人应该是今天的客人。
对这些佣兵巴尔没什么恶感,虽然他为蒙蒂纳伯爵做事,不过这些佣兵倒也不欠他的酒钱,所以他还是很愿意做这些人生意的。
那几个佣兵倒也算是常客了,他们先是向巴尔的妹妹吹起口哨,不过看到了巴尔正好站在酒馆门口就立刻老实了些。
做为个生意人,巴尔还是很懂得和气生财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发脾气,而且每次发起火的巴尔都是很可怕的,甚至就连那些经常在街上蹿来蹿去的收税官都对这个开酒馆的壮汉有些惧怕。
几个佣兵很快就各自捧着大杯的劣等葡萄酒灌了起来,酒喝的多了,他们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巴尔不动声色的听着,他的工作很简单,除了借着在那不勒斯多年建立起来的关系暗中收集各种消息,他并不需要特意去打听什么,因为往往他的酒馆就是大大小小的流言的孳生地,有时候他甚至还要从那些太过荒唐的过多话题里去分辩哪些是真的,或者那些才值得去关注。
今天这几个士兵聊的话题就引起了巴尔的注意,这些人在说王室可能会什么时候离开那不勒斯。
虽然已经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不过那不勒斯人还是希望不要那么仓促,这倒未必是因为对王室有着多大的期待,而是很多人都想到也许自贸联盟的商年也要离开了。
这显然才是人们真正关心的,同时也是巴尔需要注意的,按照亚历山大的吩咐,他要做的就是注意民众对这件事的反应。
巴尔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事,难道不是应该更多的打听究竟还有谁准备阴谋叛乱吗,不过看看妹妹无忧无虑的神情,巴尔觉得还是乖乖按伯爵大人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亚历山大给巴尔的许诺不过,不过除了他应得的一份报酬,还答应他将来可以送他的外甥去梵蒂冈。
巴尔觉得这是个好事,成为个教士对那孩子来说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前途,特别是如果有一天能在梵蒂冈和他那个可恶的父亲见面,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份心愿。
几个佣兵在不停的抱怨,这让巴尔手里忙活的活渐渐慢下来,认真的听着他们在说什么。
“我们要去哪?”
“这个谁知道,还记得当初跟着斐迪南国王逃亡时候受得那些罪吗,”一个老兵向同伴们问到,看到几个人纷纷点头,他就叹了口气“真希望这事快点过去,但愿国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过这可能有点困难,听说现在都是王后说了算,国王一天也见不到一面的。”
“还有更新鲜的消息呢,听说那个王后从不去国王那,而是单独自己住在王宫的一个房间里,要知道他们可是已经结婚了。”
“哦,我也听说这个了,这可真是奇怪,难道王后发过什么誓言吗,譬如为主守贞?”一个士兵问了句,却被旁边的同伴他们大声嘲笑起来。
巴尔听着那些佣兵们越说越过火的话轻轻皱起了眉,他觉得这件事还是尽快告诉伯爵为好,显然如今城里关于国王夫妻的事已经有了不好的谣言,虽然他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伯爵却好像对这种事很在意。
亚历山大的确很在意那不勒斯人在想什么,因为按照他的计划,王室撤出那不勒斯的日子,已经就在眼前了。
很多东西已经开始打包,不过显然不可能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再出发了。
阿尔弗雷德的情绪似乎变得更糟糕了些,特别是在又经历了阿方索的挑衅后,他开始变的疑神疑鬼起来。
他总是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开始大声的自语喊着“有人要篡位。”
当仆人试图安慰他时,他又会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阿方索派来试图谋杀他的。
这让他身边伺候的人日子变得难过起来,因为阿尔弗雷德总会莫名其妙的发起脾气,在这个时候能够安慰他的,就只有箬莎。
只是箬莎以国王身体不适,不便于过于激动为名并不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据说她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年轻的国王因为太过沉溺夫妻恩爱导致伤害到身体,虽然这个理由让人多少有点怀疑,不过却没有人敢于公开质疑王后的话。
阿尔弗雷德情绪暴躁的在床上扭来扭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能让过于急躁的心情平静下来,特别是这段时间他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厌烦恼火,譬如房间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响就让他火冒三丈。
“外面在干什么?!”阿尔弗雷德怒气冲冲的问站在一旁的仆人。
“陛下,大家在收拾东西,您忘了我们很快要离开那不勒斯了。”
“什么,要离开那不勒斯?”阿尔弗雷德好像第一次听说似的愕然问着,他猛的跳到地上,然后不顾眼前摇摇晃晃向门口走去。
仆人赶紧试图扶住他,却被阿尔弗雷德用力推开,当他差不多是光着身子来到走廊上时,看着忙忙碌碌从身边经过,然后都不免好奇的看他身子一眼的人们,阿尔弗雷德不禁有些茫然的问追出来的仆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箬莎是在听到吵闹声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跟着她身边的是一群那不勒斯的大臣,当看到全身光溜溜的国王站在走廊里对着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巴尔干士兵大喊大叫时,看着他那的样子,大臣们不禁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各自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某些隐藏的东西。
那不勒斯的阿拉贡王室一直以来人丁不旺,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天生的缘故,几代国王的寿命都不长,这其中阿方索二世和斐迪南二世父子的短命造成的君主更迭还历历在目,至于腓特烈的死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而现在阿尔弗雷德似乎神志不清的举动让大臣们感觉到事情可能有向变得更糟发展的趋势。
箬莎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丈夫”,直到阿尔弗雷德从树立在角落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支长戟要刺向那个巴尔干人时才出声呵止。
她走过去站在阿尔弗雷德面前,向他伸出手,直到他先是不甘然后似乎忍受不住箬莎紧盯的眼神慢慢把长戟竖起来递到箬莎的手里。
“你是国王,可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我觉得丢人。”箬莎低声说,看到阿尔弗雷德脸色发黑,她把长戟递给旁边的人,然后招呼着捧着袍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仆人把袍子交给她。
箬莎把袍子披在阿尔弗雷德的身上,然后她回头向大臣们微微点头:“各位,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陛下,我们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亚历山大忽然说,然后他向莫迪洛伯爵点点头“既然国王在这里,我想也许一些事情正好可以尽快解决。”
莫迪洛无奈微微摇头,他很清楚亚历山大这么做是故意的,很显然他不想让箬莎和阿尔弗雷德单独待在一起,哪怕是只有那么一小会。
“我听说我们要离开那不勒斯?”阿尔弗雷德却很兴奋,他觉得这是履行一个国王权力的时候了“我们要去哪,难道我们要学斐迪南吗,要知道他可是让整个那个不勒斯都失望了。”
“您的堂兄当初是因为担心不敌法国人才决定逃离那不勒斯,而您现在面临的危险要比他大得多。”掌印官欧福雷德走过来以一副国王亲信的姿态搀扶着他走进房间,然后看着坐下来后用露在袍子外的双腿蹭来蹭去的阿尔弗雷德,欧福雷德继续说“您可能要面对的不止是法国人。”
“那还有谁?”
“是阿拉贡,有消息说阿拉贡的斐迪南和法国人达成了秘密协议,”箬莎低声说,看到阿尔弗雷德露出不信的神色,箬莎背过身去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事实上你母亲会逃到那个诺尔梅齐那里,就是因为阿拉贡派人在那里准备和她联系。”
“你是说我母亲和斐迪南有勾结吗?”阿尔弗雷德目瞪口呆的问。
“我们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斐迪南的使者的确出现在了诺尔梅齐身边,而你的母亲很奇怪的偏偏去了诺尔梅齐那里。”
阿尔弗雷德难以置信的看看房间里的其他人,看到他们虽然没有开口却显然默认的神情,他有点焦急的压低嗓门对箬莎说:“那我该怎么办,要知道如果人们知道我的母亲和阿拉贡勾结,他们甚至会怀疑我的王位得来的是否合法。”
“所以我们需要离开那不勒斯,这不只是为了避开法国人,也是为了避开阿拉贡人,”箬莎让因为有些激动的阿尔弗雷德重新坐下,然后她看向大臣们“现在请你们把决定告诉国王。”
莫迪洛伯爵向前走了一步向阿尔弗雷德微微致意后说:“陛下,我们得离开的那不勒斯,这的确很糟糕,但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很危险的。”
“可是我们去哪?”阿尔弗雷德有些茫然的问。
“去比利谢利。”站在角落处的亚历山大开口了,他走过来看着阿尔弗雷德“陛下,比利谢利有通往南方的道路,而且那里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堡,完全适合让王室在那里暂时躲避。”
“比利谢利?阿方索的领地?”阿尔弗雷德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到了这时他已经顾不上与这个‘大舅子’以前的那点小小恩怨,说起来他这时候甚至还多少有点暗暗感激亚历山大能在这个时候的帮助,只是去比利谢利,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里现在最合适,”箬莎低声安慰着阿尔弗雷德“要知道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阿拉贡人真的试图吞并那不勒斯,我们必须有一个既能抵御入侵又可以随时撤退的地方。”
“可是阿方素……”阿尔弗雷德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应该不会愿意看到我们的,或者他会趁机提出什么我们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如果他要我把王冠让给他呢?”
“请您放心陛下,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莫迪洛伯爵果断的说“王室会安全的抵达比利谢利,”说到这伯爵向亚历山大望去“蒙蒂纳伯爵会用他的军队保证人们对国王和王后的忠诚。至于比利谢利公爵,我们必须承认他的确是个麻烦,不过如果他不肯接受这一切,我们就只能使用最直接的办法了。”
“要和比利谢利开战吗?”阿尔弗雷德忽然显得有些兴奋起来“或者我可以亲自指挥军队解决我的堂兄。”
“陛下,希望不要到那一步,这一切都要看公爵的决定。”莫迪洛伯爵向亚历山大看去“不过相信如果真的那样,蒙蒂纳军队一定能够为您扫清一切障碍。”
阿尔弗雷德也有些兴奋的望过去,看到亚历山大微微点头致意,他立刻很用力挥了下手:“那就去做吧,不论是比利谢利还是什么地方,我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那不勒斯。”
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话,房间里的人们不由神色各异的相互对望,说起来他们之前并没有得到阿尔弗雷德的同意就决定把宫廷迁往比利谢利多少显得有些站不住脚,而现在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决定了。
“可是我们真的能让阿方索公爵同意让宫廷迁往比利谢利吗?”欧福雷德多少还有些担心的问“比利谢利的城堡很坚固,如果阿方索坚持抵抗,这对我们可是个麻烦。”
看着欧福雷德忧心忡忡的样子,亚历山大略微点头,他倒是也能理解掌印官的担心,毕竟以现在那不勒斯的兵力如果强行进攻比利谢利,即便成功不但会损失惨重而且还可能会给了阿拉贡或是法国人乘虚而入的机会和借口。
而且正因为没有见过蒙蒂纳军队的战斗力,那不勒斯人对是否能顺利进驻比利谢利有所顾忌也就在所难免了。
所以亚历山大想想觉得还是应该让那不勒斯人放心才好。
“我的军队已经做好准备,”亚历山大走到窗边看向外面,一队巴尔干士兵从下面经过“而事实上我要告诉各位的,是我们已经接到了来自比利谢利的邀请,当地的商人认为在这种时候为了他们的安全,有必要请求得到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的保护。”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那不勒斯人不由心情复杂,神色迥异。
而随后传来的消息也很快证实了亚历山大的许诺。
就在一项与自贸区联盟的协议刚刚签署之后,一份由比利谢利商会向自贸区提出请求保护的申请书就在几乎得到所有人签字同意后递交了出去。
接着,早已奉命集结在那不勒斯与比利谢利之间待命的巴尔干人团以受自贸区雇佣为名,在比利谢利商人们的夹道欢迎中,越过边界进入比利谢利。
而这距协议签署之后,不过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