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迦拉夫人轻巧的向对面的一位贵『妇』笑了笑,同时她的眼神轻轻撇过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格罗格宁神『色』平静的站在亚历山大面前,哪怕他其实内心里一点都不平静。
当初在那不勒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位东方的君主般俯视这个人。
他年轻,看上去很有野心,却又没有能够依仗的靠山,虽然有个在那不勒斯炙手可热的亲戚,可在很多人眼里却只是个没什么前途的私生子。
那个波西米亚女孩很漂亮,尽管不会说话却有着让人着『迷』的野『性』美,这曾经让格罗格宁很着『迷』,他甚至曾经想过要把那个女孩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低地人显然有着更加远大的理想,在他眼里那个女孩可以作为他将来结交更大人物的有利工具,而当他发现了这个忽然在那不勒斯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与那个女孩的关系之后,格罗根宁毫不犹豫的决定成全他们。
可即便是这样,格罗根宁也始终只是把面前这个年轻人当成一个将来也许会很有用棋子。
可是现在,低地人不能不承认,之前他的确是看错了,这个年轻人已经不再是他觉得还有些用处的棋子,而是一个不但让他大吃一惊,更多少有些敬畏的人物。
“伯爵,我接到了你通过奥尔迦拉夫人发出的邀请。”格罗根宁用手杖支撑着身体,他的一边肩膀因为不能用力只能尽量斜靠着,那根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手杖时不时的敲在石头地面上,发出邦邦的声响。
“是的,我也记得你曾经通过奥尔迦拉夫人想和我见面,不过那时候我拒绝了你,”看到格罗根宁并不因为他这话而恼火,亚历山大倒是有些佩服这个人的好脾气,不过他知道低地人的态度会这么好,应该完全是因为如今正需要他的帮助“我那时候没有回应你,是因为当时的时机并不合适。”
听出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格罗格宁脸上『露』出了少许感兴趣的神『色』:“伯爵,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现在已经是那个时机了?”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既然决定和这个人见面,他就没有什么需要掩盖的。
“我这里有一位也许你很兴趣的客人,我想你们可以见面好好谈谈。”
亚历山大说完领着格罗根宁向大厅外走去,当他们穿过短短的走廊进入小客厅时,他听到了格罗格宁手中的手杖在地上微微一顿。
“这位是尊敬的帝国宫相,哈尔茨堡的科茨察赫,我想你一定知道,”亚历山大看了看倨傲的站在厅里打量着格罗格宁的宫相“而这一位”
“休伯特范格罗格宁,一个卑微而普通的商人,愿意为您效劳大人。”格罗根宁向科茨察赫躬身行礼。
“伯爵,你就是要让我见这个人?”科茨察赫目光炯炯的打量着格罗根宁“格罗格宁,我听说过这个姓,一个低地很显赫的商人家族,很有钱不过也很危险,你们家的人曾经参加过反对皇帝的暴动。”
“大人,那只是一次抗议和请命,”格罗格宁不动声『色』的分辨着“我们选出了一批代表请求皇帝能听取我们的请求,但是陛下拒绝了我们这点小小的要求。”
“所以你们就围攻皇帝,甚至把他堵在一家小旅店里,直到奥地利公爵派人来救走了皇帝,”科茨察赫打断了格罗根宁的话“你们是一群强盗和匪徒,如果不是在罗马,这里又不是马力诺宫,我会命令人立刻把你抓起来。”
科茨察赫一边说一边向亚历山大挥了挥手:“伯爵,我想我得离开了,我不能容忍自己和一个这样的人同在一个房间里。”
宫相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的推开面前的格罗格宁,向着门外走去。
“在这等着。”
亚历山大低声叮嘱一句,快步跟在宫相后面向门外走去,只留下格罗格宁紧紧捏着手杖一动不动的站在客厅中间。
走出客厅的科茨察赫并没有离开多远,听到后面亚历山大跟上来的声音就放缓了脚步,然后转身看着他。
“伯爵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难道真的有必要让一个低地人搅合进我们的生意里来吗,你认为那么一个人对我们的计划能有什么用,”科茨察赫摆摆手拦住要开口的亚历山大,继续说“我知道那些低地人都很精明,他们当中有些更是做生意的好手,特别是他们在汉萨同盟里有着让很多人为之嫉妒的影响,但是别忘了他们只是一群商人,他们开始反对皇帝,可一旦皇帝的儿子成了他们的总督,他们就又立刻乖得像羊群似的听命了。”
亚历山大听着科茨察赫的话,他注意到了当说到皇帝儿子的时候,虽然掩饰的很好,可他还是隐约听出了其中的异样。
亚历山大知道,宫相所说的这个皇帝儿子,就是卡斯蒂亚女王伊莎贝拉的女儿胡安娜的丈夫,颇为有名的漂亮的菲利普。
和当下很多君主比起来,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有着异乎寻常的旺盛生育能力,这位来自奥地利宫廷的神圣罗马皇帝用自己的那些儿女精心编制了一张硕大的姻亲,同时他还把自己的孩子们分派到了各自的领地。
漂亮的菲利普就是这么被他父亲推上了勃艮第与尼德兰公爵的宝座。
低地商人反对马克西米安,可却对身为尼德兰统治者的菲利普颇为欢迎,这对于消息灵通的罗马人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
现在看着科茨察赫似乎略显激动的样子,亚历山大倒是有点奇怪这位宫相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
“那些尼德兰人很狡猾伯爵,你得小心他们,”科茨察赫似乎在寻找了一番措辞之后才说到“你能想象他们甚至试图挑拨皇帝父子之间的关系吗,可他们就是这么做了,他们甚至怂恿皇帝的儿子篡改帝国对尼德兰的法令,你认为这样的人能成为我们的伙伴吗?”
亚历山大微微一愣,宫相的话倒是让他隐约想起了曾经听说过菲利普在尼德兰地区推行了某些改革的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听上去似乎并不那么可靠,但是因为这个菲利普是伊莎贝拉女王的女婿,亚历山大却始终没有忘记。
现在听科茨察赫提起,他的心里也不禁产生了些许奇怪。
他知道科茨察赫当初到那不勒斯应该是寻求某些帮助,或者说是为他们的低地地区寻找盟友的,可既然他们都能影响到作为尼德兰摄政的菲利普,那又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的浪费时间呢。
不过这时候显然没时间让他多想,把科茨察赫送到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远处,亚历山大刚刚转身,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地方的奥尔迦拉夫人。
“夫人,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亚历山大走过去,看到奥尔迦拉夫人眼中明显的黯然,他轻轻摇头“看来宫相对您的魅力没有完全着『迷』,您应该看得出来他很不愉快。”
“他是个傲慢的蠢货。”奥尔迦拉夫人难得的『露』出了气愤的样子,不过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即便是生气这位夫人身上也依旧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气息,这倒是让他觉得之前说她魅力不够有些错了。
“或者是因为没初心能让他回心转意的东西,”亚历山大低声说,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科茨察赫为什么情绪显得有些过于激动,但是他知道宫相之前对他的计划显然是很动心的,甚至就是刚才在呵斥格罗格宁的时候,他也没有把那份计划抛掉,而是带走了它。
或许,宫相反对的是这里面牵扯到了低地商人,还是其他什么别的?
亚历山大来不及细想,他陪着奥尔迦拉夫人回到厅里,当看到依旧独自一人站在厅里的格罗格宁后,奥尔迦拉夫人走过去轻轻搀扶着格罗根宁的手臂走向椅子。
“我想我来的不是时候,”格罗根宁向亚历山大勉强笑了笑“胡须我应该用另一种身份来也许更好些,哪怕是以一个汉萨同盟的商人而不是尼德兰人的身份出现都更好些。”
“究竟是怎么回事,”亚历山大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觉得今天一开始的好心情都让这连续的几拨客人给破坏了,他虽然需要这些人的帮忙,可如果这些人都喜欢给他找麻烦,那他也不会对他们多客气“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到那不勒斯去,你是要找什么人或是需要什么,要知道不论你有什么企图,得先让我知道是不是值得。”
“伯爵,你是西西里人吧,我是说西西里岛。”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这些格罗格宁应该已经从索菲娅那里知道了。
“那么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效忠你的国王,我说的是阿拉贡的斐迪南。”
亚历山大看着格罗格宁,他感觉到这个答案似乎对格罗格宁十分重要,想了想后,亚历山大说到:“我现在是蒙蒂纳伯爵,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能让你满意。”
格罗根宁愣了下,他似乎没想到亚历山大说出了这么个似是而非,可如果仔细去想却又偏偏似乎已经回答了他的答案。
不过尽管这样,格罗格宁觉得也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回答。
“伯爵,事实上那位宫相对我或者说是对尼德兰人的敌意是可以理解的。”
格罗根宁小心的说,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小心,因为他知道稍一大意带来的就可能是可怕的灭顶之灾。
“一直以来做为汉萨同盟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尼德兰人不但为同盟创造了无数的财富,也曾经在一些关键时刻为同盟的兴亡做出过非凡的贡献和牺牲,而尼德兰人要求的并不多,我们只希望能得到属于我们的一切。”
格罗格宁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亚历山大脸上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低地人就继续说下去:“我们乞求过,向当时还是奥地利大公的马克西米安请求,请求他们能承认属于我们的权利,但是我们得到的是粗暴的拒绝和随后的残酷镇压,为了这个低地人遭到了很严重的惩罚,大公对尼德兰课重税,甚至还派兵驱逐了所有尼德兰的地区议员,这是最严重的羞辱,我们试图提出抗议,但是却被当暴徒般的镇压下去了,那段时候你是无法想象的,很多人甚至已经失去了希望,直到皇帝派来了他的儿子做为尼德兰的执政。”
听到这里,始终扮演一个合格听众的亚历山大终于动了,他先是微微抬手阻止格罗格宁,然后有些不确定问:“等一等,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们试图煽动的那个漂亮的菲利普反对他的父亲?”
看着亚历山大,格罗格宁顿了顿,接着就点了点头。
“还真是这样,”即使猜到可还是有点意外的亚历山大好奇的看着对面的尼德兰人“你们居然要挑拨那个菲利普反对他的父亲,你们给他什么许诺,尼德兰大公吗?”
“是德意志国王。”
格罗根宁缓缓的说,然后用他颇为满意的看到了亚历山大『露』出的错愕神情。
有那么一会,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尽管知道这些低地人在干什么,但是他的确还是不够了解这些尼德兰人有多么大的野心,
或者应该说,他轻视了整个汉萨同盟的野心。
显然,汉萨同盟是打算在那个尼德兰摄政身上下大本钱,然后把他推上德意志诸侯之主的宝座了。
“可是是什么让你们改变了主意,”亚历山大回忆了一下,他从格罗根宁先是出现在那不勒斯,随后又派奥尔迦拉来罗马,随后还听说他去过东方这些迹象,察觉到了异样“我听说菲利普在尼德兰还是很受尊重的,虽然这可能会导致与他父亲之间出现矛盾,但是这对你们只有好处,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们觉得他不可靠了?”
亚历山大的询问让房间里的气氛骤然一紧,奥尔迦拉夫人暗暗揪紧了做为装饰袖笼衬边,她灰『色』的眼睛紧张的看向格罗格宁,似乎是劝他不要说出来,不过她这个暗示显然是没用的,她注意到格罗格宁塌下去的一边肩膀向上挑了挑。
就在奥尔迦拉夫人忍不住要出声阻止时,格罗根宁已经开口道:“事实上我们发现我们不但没能得到菲利普的支持,相反我们也许很快就会有一群更加糟糕的统治者了。”
看着格罗根宁透着无奈和失望的神『色』,亚历山大稍一沉思恍然大悟!
就在1年多前,马克西米安的儿子漂亮的菲利普与胡安娜结了婚。
而这对尼德兰人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论是菲利普的父亲马克西米安还是胡安娜的父母斐迪南和伊莎贝拉,对低地人来说都只是残暴无情的名词。
甚至如果比较起来,也许马克西米安比那两位还要好上那么一点。
对尼德兰人来说,有这么一群统治者,甚至将来可能还是这些人的后代作为统治者,他们怎么能忍受得了?
想到这些,亚历山大的眼神微微变了,望着面前显得意志消沉的尼德兰商人,他忽然想要对低地人说:“你们可真走运,因为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