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亚历山大的命令,卡罗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立刻向旁边的号兵发出了命令。
一时间营地上空号角声响彻上空,很多阿格里人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向着号声方向奔来。
亚历山大微微皱眉看着比平时慢上许多的阿格里人,他注意到他们当中很多身上鼓鼓囊囊,有些一边奔跑身上还不停的往下掉着东西,当阿格里人终于聚集起来时,亚历山大仔细打量着他们。
“这么说这就是我的军队了,”他回头向卡罗说“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袭击,我想这里大多数人是根本无法逃掉的。”
“大人,这里的战利品太多,拿点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卡罗低声说,他想为自己的手下辩解,不过他也知道不论怎么分辩都没用,突然看到如此丰厚财富摆在面前予取予求的阿格里人,似乎这一刻有些变得迷失了。
对卡罗的辩解,亚历山大只是摇摇头没有反驳他,而且他命令召集起军队也的确不是为了教训人。
“联军知道后勤营地丢失之后有可能会发动袭击多夺回去,所以必须做好准备,”亚历山大对卡罗说“把所有俘虏都集中起来,这些人可都是珍贵的人质,必要时候我们就指望用他们抵抗联军的进攻了,要知道如果再有敌人出现可不会只是一队重骑兵了。”
“大人,如果我们现在带着足够多的东西离开呢?”卡罗有点犹豫的问,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是胆怯,只是有些奇怪亚历山大为什么在明知道可能会有强敌到来,还坚持要留在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可以依赖防御的营地里。
亚历山大轻笑了下,他并没有因为卡罗流露出的试图避开敌人的心思生气,相反他多少有点欣慰。
“这很好卡罗,至少你没有因为只是我的命令就盲目的听从,要知道我可不希望你成个纯粹的应声虫,总有一天你要自己带领一支军队,所以对你来说能有属于你自己的想法的确很重要,”亚历山大看着正在准备的阿格里人说“不过我们现在的确不能离开这里,因为现在对我们有利,卡罗你还不知道你俘虏了什么人,或者在你看来这些人只是一笔笔的赎金,但是只是一个帝国宫相就足够让整个联军发疯了,何况还有这么多随他来的贵族,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准备和敌人打一仗,只有那样联军才会听话的和我们谈判赎金的事。”
卡罗似懂非懂的听着,他只知道很快又要打仗了,这让他既紧张又有些兴奋,之前与重骑兵的战斗让卡罗感受到了在战场上驰骋的勇气和胜利带来的巨大满足,这让他忽然觉得以前的的人生似乎一下子变得没有了色彩,他很怀疑如果忽然让他重新回到阿格里的农田里去干活,或是回去当个猎户是不是还行,或者说当经历了那样的生与死的战斗与刺激后,这些阿格里人都已经无法再适应那种平淡的生活了。
渴望战斗正悄无声息的成为蚀刻在阿格里人内心深处的东西,特别是在看到这么丰富的战利品后,他们更是变得对战斗充满了渴求。
“我会兑现诺言,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得到足够让你们的子孙都能安逸生活的财富,不过在这之前做好准备,否则你们的财富就有可能要被别人夺走了。”
亚历山大的话引起了阿格里人的危机感,除了一些不影响他们战斗的东西,他们纷纷扔掉身上带着的累赘,整个营地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在被聚集起来有些不安的俘虏的注视下,阿格里人开始按照亚历山大的命令拆除营地建造临时的防御工事。
“让俘虏也跟着干活,不过要小心有人逃跑。”
亚历山大一边命令一边让阿佩罗·奥孚莱依跟上自己来到了营地外,回头看看这个就像个大集市的乱糟糟的地方,亚历山大不由轻轻摇头,真是很难想象一个战场上会有这样的情景,不过他知道这应该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一个景观,事实上即便是再过几个世纪,只要有军队驻扎的地方都往往会显得要更加热闹,或者说会让更多的人发财,不过看着连马戏团都有的这个营地,亚历山大还是感到有些滑稽,再想想这种荒诞的事情将会随着这场旷日持久的意大利战争延续几十年,亚历山大就觉得事情不那么古怪了。
毕竟将会有很多人一生都和这场战争纠葛在一起,甚至他们的命运就是这场在意大利半岛上爆发的长达几十年的战争中的一部分,既然这样在战争中谋生和寻求乐趣也就变得很正常了。
“我们得抵挡住敌人的第一次进攻,”亚历山大对小奥孚莱依说“告诉我附近有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我是说能够隐藏骑兵的地方。”
“大人您准备让波西米亚人隐藏起来吗?”阿佩罗·奥孚莱依想了想问到,看到亚历山大投来的询问的眼神,他鼓起勇气继续说“这样的地方虽然有可有些远,如果您允许我觉得也许可以把波西米亚人布置在这个营地稍远些的河道里,那里有些低洼,不过如果不特意去看不会有人注意到河道里会藏着人。”
亚历山大稍感意外的看看小奥孚莱依,这个石匠的侄子这时候看上去有点紧张,不过眼睛里却透着丝机灵。
“或者你说的不错,那让我们去看看你的河道。”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阿佩罗·奥孚莱依对这里比他熟悉的多,这时候他的话就成了很重要的建议,不过他还需要自己亲自去看看。
小奥孚莱依说的河道,是一条东西流向的杏,看方向这条河应该是从罗马的方向流向弟勒尼安海,不过也许是因为地势的原因,在这里这条杏变得略微有些湍急,而且虽然河面并没有加宽,但是河道却变得深了许多。
看着乱石嶙峋的倾斜河岸,再回头看看隐约可见的营地,亚历山大倒是也能明白联军把后勤营地安置在这里的原因,大约是考虑到靠近这处河道,而又不会因为下雨河面泛滥而有淹没浸泡营地的后顾之忧。
“这可真是个很合适的隐蔽地,”亚历山大点头赞许,看到小奥孚莱依露出兴奋神色,他挥挥手示意可以回去了“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我需要你对这一带地形的了解,还有如果可能尽快画一张更详细的地图,这对我们很重要。”
阿佩罗·奥孚莱依立刻兴奋的点点头,同时用力抓紧了口袋,那里面装着他之前画的那张草图。
人多的好处就是能尽快完成很多繁忙的工作,当亚历山大回到营地时,他略感意外的发现营地已经有了些明显的变化。
很多马车已经被推到了敌人可能会出现的方向,几座碍事的帐篷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一些杂物堆积在原本架设帐篷的木桩上形成的简易障碍,让亚历山大最感到意外的,是阿格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居然搜刮来了一门被安置在一辆四轮马车上,块头不小,看上去很有些吓人的火炮!
火炮是青铜铸的,隐隐闪着绿色光泽的炮身上蚀刻着十分繁琐的花纹,而从火炮硕大的炮口,可以猜测到被这样一门火炮发射的炮弹击中将会是多么可怕。
“大人,真是没想到我们会找到一门火炮,”卡罗兴奋的跑过来,他用手用力拍打着火炮发出砰砰的闷响,然后他接着兴奋的说“我们还找到了些火药,虽然数量不是很多可正好对我们有用。”
亚历山大颇为满意的绕着火炮转了一圈,他知道因为火药运输和储存不易,所以这个时候的军队大多都是随身携带足够数量的火药,而这个后勤营地看来更多的应该是为联军提供粮食和各种生活用品,所以能找到一门火炮和不算太多的火药已经是难得了。
其实只要想想就能知道,让这些贵族和一大堆火药还有大炮武器一起旅行,这并不现实。
“宫相大人怎么样?”亚历山大问,对那位萨尔斯堡的科茨察赫家的贵族,亚历山大很重视,他知道接下来能不能与联军谈判然后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回报,全看这位宫相在联军那边的重要性了。
“那位大人啊,他很好,”卡罗不以为意的撇了下嘴唇“他不但坚持要他的仆人继续伺候他,而且还要求晚上要给他的晚餐加一份鸽子肉,因为昨天他的晚餐吃的是鹌鹑,按照他的说法,以他的地位两天里吃同样的东西有失他的身份。”
“给他,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亚历山大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只要他快快活活而且老实,就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看着卡罗无奈的离开,亚历山大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骑兵队长应该是很看不惯那些贵族,不过想来这里面更多的还是嫉妒。
“阿佩罗,你是个石匠,告诉我你觉得我们这么布置能挡住敌人吗?”
在沿着营地走了一圈后亚历山大问旁边的小奥孚莱依“我知道石匠都是不错的建筑师,至少我就认识一个很不错的石匠,说不定哪天我还可以把你介绍给他。”
“我知道的大人,是米开朗基罗大师,”小奥孚莱依有点激动的说“我见过他的杰作,说实话如果您能介绍我认识他,我宁愿少分些战利品。”
“这倒是不难,现在说说你对这个营地的看法,”亚历山大随意的说,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小奥孚莱依会说出什么,不过还是想让他多说说话渐渐打消他的紧张“你认为我们能挡住吗?”
“应该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如果能那些马车摆放的不那么平整就更好了。”小石匠随口说了句,看到亚历山大露出询问的神色,他舔舔嘴唇继续说“我是说如果敌人冲到了那些工事前面我们的人就得探出身子去杀他们,这很不好,如果把马车摆得不那么平整,只要稍微斜对着旁边就可以开枪了不是吗?”
亚历山大的脚下停住,他有点诧异的看了看小奥孚莱依,原先根本没指望从他那里听到什么建议的亚历山大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了个意外的收获。
“你的办法不错,阿佩罗现在你就把你说的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按你说的把工事改造一下。”亚历山大笑着吩咐,小石匠给他带来的意外让他不禁觉得自己这趟出来还真是收获不小,而这时看着随着天色渐暗已经点起了火把的营地,他转身向宫相的帐篷走去。
阿尔弗雷德·冯·科茨察赫正在享用他的晚餐,这顿晚餐包括一条野兔后腿肉,一些熏制的鱼,一杯葡萄酒和他自己要求的一盘子鹌鹑碎肉。
宫相很显然不喜欢吃蔬菜而是更喜欢肉食,当看到亚历山大走进来时,正抓着野兔后腿肉在撕扯的宫相放下手里的食物端起酒杯,在向俘虏了他的敌人微微抬手致意后,宫相慢慢喝了一口。
“大人,您的行辕大概需要稍微挪动一下,”亚历山大打量了下帐篷四周“如果联军对我们的条件答应的不那么痛快,也许就会发生战斗,我不希望您受伤。”
“如果你不是那么贪心也许事情就好办多了,”科茨察赫鼻子里发出个哼声“3万杜卡特,你怎么敢提出这么大的一笔赎金。”
“据我所知卢克雷齐娅·波吉亚的嫁妆大约就是3万杜卡特,难道您认为自己还不如教皇的女儿更有价值吗?”
“你怎么敢!”科茨察赫愤怒的站了起来,他的眼里闪着怒火,在过了一会后才慢慢坐下来“你怎么敢用帝国的宫相去和一个低贱的私生子做比较,我向你保证,你会为你今天的所做作为付出代价的。”
“也许吧,不过这也得是在您付出赎金离开这里之后了。”亚历山大向脸色难看的科茨察赫稍一行礼,转身走出了帐篷。
天差不多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营地里到处都点起了火把,被驱赶着干活的俘虏们不时发出抱怨,但是阿格里人对他们并不那么客气,看着几个妓女费力抬着一根刚刚砍断的树杈往两排马车中间的空隙里搬,亚历山大不禁微微摇头,阿格里人显然对这些女人有些粗暴了,不过他也并不想阻止,因为如果他猜测的不错,已经接到消息的联军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他的条件的。
不过他倒也并不为保罗·布萨科担心,因为毕竟除了宫相之外还有不少贵族在他的手里,只凭这一点,布萨科就很安全了。
只是他不知道康斯坦丁是不是已经把夏尔仑接出来了,毕竟这次他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就是为了救出夏尔仑。
对德拉·罗维雷为什么会如此重视夏尔仑,亚历山大多少有些想法,只是因为知道的不多,他也只能是胡乱猜想而已。
亚历山大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在快到半夜的时候,布萨科回到了营地。
只是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布萨科还带回来了2个使者。
而这2个人他都不陌生。
其中一个是梅尔·德·科尔多瓦,那个亚历山大在那不勒斯见过的卡斯蒂利亚年轻贵族,联军统帅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的侄子。
另一个,则是那个低地商人格罗根宁身边颇为神秘的女人,奥尔迦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