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站在斜靠在床上沉睡的索菲娅面前,也许是在做着吃什么好东西的好梦,索菲娅的嘴巴微微呡了几下,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那样子就好像是护食的猫。
沉睡中的少女很没有睡相,整个身子随意的摊在床上,两条手臂松松的摆放在身子两边,因为过于雄伟,即便是因为平躺而略微下沉的胸部也依旧显得鼓鼓的。
索菲娅的腰上盖着条毯子,两条漂亮的长腿就隐在毯子下面,不过从那隆起的形状上,亚历山大还是能猜到那种让人心头火撩般的情景。
看着把头歪在一边,头脸都埋在浓密的漆黑发卷里的女孩,亚历山大笑着微微弯腰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似乎感觉到什么,索菲娅的头摆动了一下,同时她的一条手臂横过来压在自己的胸口上,那样子把睡衣带起的小小波澜让亚历山大险些失去理智。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我的小妻子。”亚历山大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直起身看向床边桌子上的短弩。
一直以来亚历山大就很注意关于那具短弩的来历,只是让他失望的是除了坤托,他没有再见过有人使用这样的武器,哪怕是克立安没有见他用过。
亚历山大拿起短弩仔细看着,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这具短弩不但做工精良,甚至在这个时代堪称精细,除了无比坚固,弩身上的一个很小的绞轴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它让使用者可以用比平时省力得多的方式迅速上弦。同时在弩尾上伸出的来一个小小支扣甚至可以在不考虑隐蔽完全裸露在外时,在上面直接扣上好几支弩箭,这样不但可以大大节省时间,更可以让一个娴熟的射手在很短时间内发挥短弩的巨大威力,甚至即便是在很近距离的战斗中都可以从容使用。
亚历山大早就知道这柄短弩的威力,而且也曾不止一次的依靠它摆脱危险,甚至就算是送给了索菲娅,这柄短弩依旧帮助他们度过了很多难关。
但是让亚历山大真正关注这件武器的,并非它展示出来的威力,而是它背后隐藏的秘密。
自从离开西西里之后的种种经历让亚历山大似乎都快忘记那些事情了,但事实上他没有一天忘记,特别是在去桑尼罗的半路上从那些莫名其妙的袭击者身上发现他穿着修道袍的画像之后,他就知道圣赛巴隆修道院的事,可能最终会要被人挖出来了。
乔迩·莫迪洛,这个名字听上去是那么陌生,更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亚历山大却不能不承认,他现在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全都是因为这个名字。
乔迩·莫迪洛已经因为发疯被修道院关进了地牢,而当初坤托去圣赛巴隆接乔迩的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亚历山大一直在想这件事。
很显然坤托和修道院长决定让他顶替乔迩,欺骗所有人的举动是很冒险的,一旦被发现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实在难以想象,可他们还是那么做的,所以这说明他们很清楚如果让别人知道那个乔迩·莫迪洛已经变成了个疯子,可能麻烦会更大,所以他们宁可找一个人冒名顶替也要掩盖下去这件事。
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才不担心身份被揭露,因为肯定有人更怕这件事被揭出来。
真正让亚历山大在意的,是究竟是谁暗算了坤托。
即便是在最后时刻,坤托依旧让他去找当时身为巴勒莫司铎的阿方索,这说明坤托对他是信任的,而那句亚历山大并没有替他带到的话,显然是这一切的关键。
也许就因为他没有把这句包含着重大秘密的话告诉阿方索,所以后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变化,而是继续向着某些人设想的那样发展了下去。
乔迩·莫迪洛是莫迪洛伯爵的妹妹乔治安妮与卡斯蒂利亚前任国王恩里克的私生子,只这一件事就足以能让很多人掉脑袋了!
莫迪洛伯爵的野心之大让亚历山大有时候觉得这个人生在这个时代未免有些可惜,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个时代,才会产生这样的野心家。
西班牙的最终统一,奥斯曼对欧洲长达近两个世纪的攻伐侵略,即将来临的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的出现,还有在遥远的欧洲东边随着莫斯科公国的崛起,第一位沙皇会在几十年后诞生。
而在更加遥远的大洋的另一边,一个全新的,刚刚被隐约窥视到的新世界的神秘面纱才掀起那轻轻的一角。
这一切都是在这个时代之前孕育,然后在这个时代当中产生,这么一想,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莫迪洛的野心不但并不荒诞,甚至完全变得有实现的可能了。
只是现在,亚历山大隐约感觉到在莫迪洛试图一步步实现他的野心时,似乎有什么人也正紧紧的盯着他,而且从一开始关于乔迩·莫迪洛的秘密似乎就已经被人发现。
而让亚历山大在意的,除了究竟有谁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外,还多了一件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否已经被人发现的担忧。
床上的索菲娅喉咙里又发出毫无意识的咕噜声,看着为了让躺得更舒服随意扭动了几下身子的女孩,亚历山大轻轻弯腰在她温暖柔软的唇上亲吻一下,然后伸手把毯子向上拉了拉给把她因为扭动已经露出的小肚子盖上,然后悄悄退出房间。
走廊一处凹陷进去的阴影里,一个卫兵听到声音微微探出身子,看清亚历山大后就又悄悄缩回身子。
看到那几乎和四周的昏暗融为一体的阴影,亚历山大满意的点点头,自从出现乔安娜遇刺的事件后,纳山就命令人对整座马力诺宫搜查了一遍,在波西米亚人近乎粗暴的把整座宫殿都拆掉的一番折腾后,他们很诧异的在马力诺宫里又发现了两条密道。
之前因为蒙泰罗枢机的司铎与面具人先后出现在密道里造成的怀疑,随着这几条密道的出现变得毫无意义,虽然司铎出现的未免太过凑巧,但是很显然令马力诺宫并不可靠的漏洞让司铎有了很好的借口。
所以当亚历山大知道这一切后,他唯一能做的除了又让人重新查看了一遍整座宫殿,特别是一些往往会被人忽视的地方再次确认是否还隐藏着密道之外,就是他改变了宫里卫队的巡视方法。
除了正常的巡逻之外,亚历山大特意安排了几处暗哨,这种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想到过的警戒方式让纳山很惊讶,不过在经过几次试图侵入马力诺宫,却连续被隐藏的暗哨发现迅速发出警号之后,纳山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的确安全了不少。
只是亚历山大知道如今的这些暗哨也只是稍具雏形而已,距离那种真正能够起到发现敌人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慢慢来吧。”
亚历山大心里这么想着,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而有些显然是不行的。
一个人影出现在前面,看到从乔安娜房间里走出来的纳山,亚历山大慢慢走了过去。
纳山摸着翘起的胡子,他先是向后面索菲娅的房间看了看,然后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来和我喝一杯。”
亚历山大没说什么而是跟在纳山身后顺着楼梯走下去。
站在大厅里,纳山举起酒瓶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抬头看向四周。
“你知道发现了几条暗道吗,”纳山问了一句,不过他显然并不是想听到答案所以自顾自的说下去“总共4条,就在这座房子里面发现了4个暗道的出口,而且有1一条已经老得没人能猜出是什么时候建的了,也许比这房子还要老。你觉得这样的地方适合索菲娅继续待下去吗?”
亚历山大默默听着,他知道纳山从没停止过想要把女儿带走的想法,哪怕一直在尽量帮助他,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吉普赛人就愿意把索菲娅留在他的身边。
“这可真是一座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城市,而且我们留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要知道我还没从在一个地方待过那么久,哪怕是在波西米亚王宫里也一样,只要可能我总是会离开一段时间,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我会觉得自己好像要发霉了似的。”
纳山的抱怨让亚历山大有些无奈,不过他却能理解吉普赛人这些话的意思。
自古以来吉普赛人就是在不停迁徙中度过他们一生的,甚至迁徙已经成了证明他们人生的一种方式,即便是几个世纪后这种习俗也不会改变,他们就如同他们那神秘古老的祖先一样,从不知道那里来的过去,一直向着不知道那里去的未来不住迁徙,直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外。
索菲娅也会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吗?亚历山大心头闪过这么个念头,然后就被他立刻把这个令人不高兴的想法压下去。
“我需要你的帮助。”亚历山大轻声说。
“你要干什么?”纳山先问了一句,然后他开始用手指卷起了唇上上翘的须尖“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做一件事,而你答应我让我带索菲娅离开。”
“别想!”没有丝毫犹豫,亚历山大直接拒绝了纳山的诱惑“索菲娅是我的妻子。”
“如果我把所有波西米亚骑兵都留给你呢,”纳山忽然问“我离开的够久了,得回到王后那里去了,而且我觉得楼上那位王后也不再需要我了,”纳山说着向楼上瞥了一眼“那女人这次是吓坏了,她现在谁都不相信,看来爱情毕竟不如性命要紧,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了,也许很长时间里那个女人连生人都不想见呢。”
纳山的话让亚历山大皱起了眉,他并不在意纳山提出的波西米亚人,事实上虽然波西米亚骑兵的确一次次的给他带来了足够多的帮助,但是他却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能力是不可能养得起那么多波西米亚人的。
除了那些已经在阿格里获得了土地的波西米亚人,纳山后来招募的波西米亚骑兵实际上还是一群雇佣兵,而这些雇佣兵不但会浪费雇主的大量钱财,更重要的是他们永远只是“雇员”。
永远不要指望“雇员”能把雇主的生意当成自己的生意,这才是亚历山大从一开始就决定宁可把土地分给那些最初得到的波西米亚人,也不愿意花钱雇佣他们的原因。
阿格里人是他的士兵,最初的波西米亚人是他的士兵,而后来纳山带来的那些骑兵即便再勇敢擅战,也不属于他。
“帮我做事,我付给你报酬,”亚历山大说“但是索菲娅不可能在这些条件之中。”
纳山默默看着亚历山大沉吟一会,然后无所谓的灌了口酒:“好吧,看在钱的份上说说你要干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亚历山大把声音略微放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决,看着纳山等着他的回答。
“哦,你要杀个人,”吉普赛人略感好奇的打量着亚历山大,虽然之前他也因为亚历山大杀过人,更亲眼过他自己杀人,但是不知怎么,吉普赛人觉得当说出这句话时,亚历山大的神色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告诉我谁这么倒霉,放心为了索菲娅我也不会拒绝你的。”
看着之前还说看在钱的份上,接下来就又说为了女儿的吉普赛人,亚历山大多少感到有点无语。
“准确的说我并不希望这个人死,”亚历山大慢慢的说“而且我也不认为你能杀死这个人,我要的只是希望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人面临危险就可以了,而且我也不希望你遇到什么危险,毕竟对方太重要不是随便就能杀死的,我可不想索菲娅没了父亲。”
“哦,那可真是要谢谢你的关心了。”纳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然后又仰头灌口酒“说说那人是谁吧。”
亚历山大身子向前微微探出,在纳山绷着嘴皱着眉险些要把他推开时,他在吉普赛人耳边轻轻说出了个名字。
“什么?!”纳山眼睛突然睁大惊讶之声脱口而出,然后又赶紧伸手捂住嘴巴,脑袋晃来晃去的看看四周的确没人之后,才放下手咧着嘴角不可思议的小声问“你没说错?确定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