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凉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城市的上空。
系统也不打扰她，它隐隐察觉到小主人现在的心情有些低落。
在这个偌大的人类世界，万家灯火，却不再有一盏是属于小主人了。
与司泊彦、沈泽洵他们分开，小主人虽然不说，但不代表一点也不在乎。
“我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的，他们只有不到一百年的时间，我却能活很久很久，我不想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老去，然后在某一个清晨，永远的闭上眼睛……”
余凉停在周围一座最高的大厦顶部，低头看着脚下。
“我理解小主人……”系统只能干巴巴的附和。
它可以收集到人类世界任何的信息，却没有办法将这些信息转化成自己的，去安慰它的小主人。
“如果一直出入惩罚世界，对人类的身心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它本来就是用来惩罚坏人的，复活好人只是顺带，更何况……”
余凉将一只手举过头顶，透过指缝，看向清冷的月亮。
“和恶魔待久了，万一不小心被魔气侵蚀，就会变得人不人、魔不魔，就连天道也会驱逐他们……”
余凉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与其说是宣泄，倒不如说是找理由说服自己，最后，望着脚下的灯火通明，无意识的呢喃道：
“我饿了……”
说完后，余凉很是意外，不理解自己竟然会冒出这么一句。
系统也是一愣。
恢复恶魔本体的他们，是没有饥饿感的……
余凉捂住自己的心口，迷茫的补充了一句：“好像是这里饿了，总觉得空空的。”
系统透明的屏幕跳转了一会儿，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
“小主人，那个叫骆言的人类为你煮好了粥，说是等你睡醒后就能喝了，你可以回去喝完粥再审判。”
“……好吧。”余凉盯着骆言系着围裙认真熬粥的画面出神，有什么被治愈了，随即想到什么，缓缓撇过头。
“真是的，也不知道他煮的粥能不能喝，既然他这么诚心的想我回去尝尝，我就勉为其难的过去看看吧。”
话音还没落下，下一秒，余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骆言的身后。
只不过，这个状态下，骆言看不见。
“看起来勉强不错。”余凉探出脑袋张望着锅里的粥。
已经被熬的很烂了，看起来软糯可口，看出来熬粥的人真的很用心。
回到身体后的余凉缓缓睁开了眼，身体的沉重感和周身传过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小主人，你怎么现在醒了，这么快就审判完了吗？”余热第一时间感应到余凉的回归，开心的喊了出来。
骆言听到动静，拿着饭勺就跑了过来。
“醒了是吗，我这就去把粥端过来，正好可以喝。”
余凉点点头，目送骆言急匆匆的离开。
不多一会儿，他就端着粥和几样小菜走了进来。
“快来尝尝，味道应该不错。”
他将余凉扶起来靠在床上，一口小菜一口粥的喂她。
“怎么样？”骆言眼中满是期待。
“还可以吧，勉强入口。”余凉说着，又吃了一大口。
“勉强入口？那你别吃这么多啊，这一大碗可都进了你的肚子，说一句好吃会怎样？”
“那就将就吧。”余凉死鸭子嘴硬。
骆言被气笑了，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果然，孩子长大了，叛逆了啊——”
要不是余凉现在浑身都疼，她绝对能给骆言一脚。
看在粥的面子上，她红着耳朵，迅速说了一句：“还算好吃的。”
“什么？”骆言放下空碗，掏了掏耳朵。
余凉扭过头，不理会他。
“我要睡觉了。”
“行行行，不打扰你办正事。”骆言又将她扶着躺下，随口问了一句：“审判的怎么样了？”
他也没指望余凉会回答，毕竟恶魔界的事情，他一个人类少管。
“只审判了一个，还碰到了司泊彦和沈泽洵。”余凉看着他，认认真真的回答。
骆言整理被子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碰到就碰到了呗，帝都就这么大，总会碰到的，跟着你自己的心走，别后悔就行。”
余凉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骆言顺手坐在了余凉床边的椅子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即便你现在暂时做了人类，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还是不同的。
我们人类的生命很短，所以总想着珍惜眼前，珍惜当下，利用这有限的生命，让自己活得或者惬意、或者有意义、或者更舒适。所以，我们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者梦想，都会想尽办法去实现，至少不留遗憾。
而作为恶魔的小凉你，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如果不发生什么特别的意外，只要人类存在，你就是不灭的，所以时间对你们来说毫无意义。
因为这样的差异，你和我们之间总会有一些不同。
但是，无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司泊彦和沈泽洵，还是我，我们都不奢求让你去改变什么，当然，也不会强行融入你们的思想，就这样求同存异就挺好的，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
既然已经清除了他们的记忆，顺其自然就好了。”
余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是一个很聪慧的人类——”
和司泊彦的聪明不同，骆言能看到很多事情之外的真理。
倒不是司泊彦看不到，只是他的聪明太过耀眼，掩盖了他的聪慧。
“能被未来的深渊之主夸奖，我感到很荣幸。”骆言欣然接受了余凉的赞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我们的深渊之主要通过睡觉去工作了，我知道你很难受，或许脱离了人类的身体后会好受一些，但还是想提醒你，不必太过勉强，也别为难自己。没有人会逼着你做些什么，或者让你不开心，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你，包括降下天雷把你打伤的……”
他的手指向上指了指。
“无论是人类还是深渊，都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你自然也活在它的宠爱之下，或者说，它对你的偏爱是独一无二的，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包括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相离再到相逢。”
骆言今天的话过于玄妙，余凉觉得这并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纠结了一会儿，她实在想不通，就放弃了，还是工作重要一些。
岩山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虽然看起来很是破旧，却被打扫的很干净。
不远处跑过来一群孩子，他们穿过岩山的身体，径直走向一旁的滑滑梯、跷跷板，秋千等娱乐设施。
“还记得这里吗？变化应该挺大了。”余凉突然出现在岩山的身后，吓了岩山一大跳。
“这里是……”岩山原本迷茫的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逐渐变得清明，又疑惑的望向余凉。
“你不是猜出来了，这里就是你曾经待过的孤儿院。”余凉飘到小朋友玩的滑滑梯旁，在底部的一个位置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字。
那是失去了老师的关爱，被其他孩子排斥的岩山，因为不开心，躲在这里悄悄刻下的。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岩山一想到那些痛苦的回忆，脸色沉了下去。“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岩山了。”
他有了力量，可以将欺负他的人统统打趴下。
“我不再需要费心的去讨好别人，更不需要别人的关心，那些东西不值钱，没过多久就会消失。”岩山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眼中有着浓浓的不甘。“你骗了我，我帮你骗了所有人，没想到还是死了。”
“现在的你确实是在现实世界。”余凉平静的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飘过去：“我带着你到处走走吧。”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岩山不是很情愿，对他来说，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
“有时候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总要让你死的瞑目。”余凉停下来，转过头看向岩山。“你害怕了吗？”
“我岩山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岩山最受不得别人看不起自己，一听余凉这么说，瞬间不淡定了：“我就跟你走一趟，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余凉浅笑着摇摇头，飘在了前面。
穿过新建的教学楼，再经过一条长长的小道，就是这座孤儿院院长室的位置。
这么多年，孤儿院变化很大，很多地方拆了又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唯有院长室，还在以前的位置。
两人不需要敲门，直接穿过了墙，飘了进去。
“还记得她吗？”余凉看向院长室坐着的人。
曾经年轻的老师如今已经成了头发花白的院长，
“我怎么会忘——”岩山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人。“就是她给了我为数不多的关怀，又亲手将我推入了另一个深渊，也是她彻底的改变了我，让我知道，老实正直的人没有一点用处，人们只喜欢那些会花言巧语，哄他们开心的人，这不就是我那最‘尊敬’的老师——”
余凉没有反驳岩山的话，指尖魔气汇聚，落在地上，慢慢形成一个小孩模样。
等小孩渐渐凝实后，岩山认出，那正是小时候的自己。
“老师——”小孩对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坐在椅子上摩挲手中照片出神的人，轻轻的唤了一声。
年迈的院长听到这一声呼唤，整个人一僵，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在看到眼前的孩子，瞬间起身。
“是小山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