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戏码……过去在这焦土灰烬里,上演了不知多少。
右手扼住赛木瑟恩的脖子,朽龙那漆黑的龙瞳中折射出这败者的无力挣扎。
到现在,祂已经无师自通,完全掌握了这丑陋身躯诡异的躯体运动方式。
至此,他们那本小于沙砾的胜算已经归于虚无。
“咳咳……若再下去,你无异于自取灭亡!”
感受到自身的一切都似乎在被那股无法反抗的诡异未知力量给抽离……赛木瑟恩表情狰狞。
“哼,将死之神,其言也妄。”
不再是原先那让祂反感的从容,这神明说出了大部分弱者末路时对将终结他的存在所发起可笑诅咒——这反倒让祂安心了不少。
自始至终的迷之自信,确实让谨慎的自己多少有一丝戒备。
而现在,你也成为这无边腐朽灰烬的一部分吧。
侵吞之权发动——
瞬息之间,赛木瑟恩整个身躯瞬间化成腐朽灰烬。
将握住了一颗晦暗石头的右手缩回……
那赛木瑟恩的身体化为无数灰烬,崩灭。
那留有一丝不甘与怨恨的眼睛也随着重力破碎崩碎,这隐忍千年躲避高天注视的神明,如今也化成了这残破世界里一望无“烬”的一部分。
祂,死了。
一切有用之物,皆被掠夺,因而成为了一堆毫无生机的灰烬。
众所周知,屠龙,最重要的不是勇气,而是力量。
不让奴役你们世界的至高者对我进行围剿,却派一个已经是弃子的降临者,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蝼蚁……
很快……你们会为你们对我的忽视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右手手掌上浮现的的独属于赛木瑟恩的驳杂色彩沿着手臂开始分布在玄墨龙袍上那黑色中透露无尽光泽的鳞纹中。
只不过,这色彩很明显,因为只是夺取,还没有正式吸收。
就连当初侵吞自己的这个世界后,理解,掌控祂都花了不知道多久……眼下,也需要花时间去解构这家伙内含的三界之力。
毁灭永远比掌控简单。可一旦达成掌控,便可主宰更加强大的毁灭。
吞噬后,祂还得“细心消化”,若像那妄浮一样粗略地利用这表象力量……舍本逐末,反倒会有隐患。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祂喜欢这种知源知根的方式。
何况这三界的任何一界都要比自己所处的一界更加完整,祂必须重视。加之如今的三界之力在朽龙看来就那么一点,容不得他去挥霍。
不过……
已到这地步的侵吞之权,连围绕在那三界星海奇迹之石都无法腐朽吗?
想到这里,朽龙看着那右手手掌中格外黯淡的菱形石头……失去奇迹之力后,便是除了坚硬外再无亮点的无用之石。
见此,祂也没有多想,将手一翻,松开。
任由这石头坠入这无边灰烬之中。
对了,那岩龙之权……
三界之力,唯有光界力在位格相性上与我颇有几分相似,毕竟三界起始的原初之界……只有龙。
而现在,也该回收了。
朽龙缓缓探起一指,向前轻轻一戳——
咔——嚓——
伴随着震天的幽古厚重的龙吟……近在咫尺的巨大破碎空间中,漆黑一片的虚无出现那本由“摩拉克斯”体内的部分岩龙之权。
不过如今已经根据本能而化成这石头里夹杂的记忆中那石龙的身形。
嗯?没了我的压制,倒有反抗之心了吗。
朽龙感受到那在他眼里如同石子一样的残岩龙权,都能对根本不敌的祂释放出小到可怜的不屈龙威严……
而祂(摩拉克斯),被其利用后甘心囚于龙界,臣服神威,没有一点龙……该有的尊严!
哼,玄石岩龙……你连祂都不如!
不过,从中刻下部分属于那玄石岩龙的记忆……
正好——
既然这致源规则定下了这丑陋的躯体结构更加契合于那虚无缥缈的“道”,我也该试试这丑陋身躯带来的一些未曾有过的“技”。
你有祂几分影子,来磨炼我丑陋之身的“技”,以及感悟那能触摸更高层次的“道”……
也不错。
至此,他轻轻开口:
“允许你岩龙化形,以「人之技」与我对敌。”
但紧接着回应朽龙的,是一道愤怒的如同岩崩石摧的幽古龙吟。
见此,一股浩瀚的气息如星河海啸,从朽龙身上传来。
“你除了化人这一生路尚可走……若再动分毫,我都让你死——”
没有丝毫情感的话语,祂摧枯拉朽般地死死压制住了那残岩之龙。
从零开始,为习得本反感的人之奥秘从而将自己那足够毁灭世界的力量收敛……
可敢忤逆……下方的无边灰烬,祂不介意多一条属于龙的灰烬。
说到底,祂作为龙,对毫无血脉相连的同族,最多有一丝族群归属——但为己至极的龙,这归属也是觊觎的一种。
对自己利己到极致,作为同族的祂们囚禁被奴役被残杀,不配和祂共享“龙”之称。
有朝一日,祂将侵吞万界所有妄自为龙者!
只有祂——朽龙!才配“龙”这个称呼!
「若仅以人技对敌,汝必败无疑!」
与那玄石岩龙化人的声音有三分相似,那残岩之龙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
与此同时,祂那巨大的岩龙之身开始变成一个小小的人。也与摩拉克斯三分像,不过多了几分尚未磨损的威严,那双琥珀色的龙瞳盯着朽龙。
“败?我从零开始,又何定义败呢。放心,做为龙,我的悟性也是此界顶尖之流。若你败了……”
见此,朽龙嘴角微抿,将力量略微收敛。
“那时候你也该去死了。”
他不惧眼前这残缺之龙有何能耐对他如何,自始至终,他们的所有手段,都破不了祂的防,都入不了祂的法眼……
眼下,数近万年年之久,首次化成人形的祂只是想学习感悟「人之技」那玄奥的运转方式,以及契合那虚无缥缈的「道」。
没准,还对那三界之力的解构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对世界的摸索,对力量的探寻……祂从来都是如饥似渴。
……
……
……
「你这废物!心这块地方,都不知道被击穿多少回了!不想活直接跟老子说,老子替你活!」
「难道…我过去也是……」
「哼……你的过去,都是被女人捅的!稻妻,枫丹……你什么时候能理解妹妹的好?她才是你真正的被她捅死你也心甘情愿的女人!」
「我的血亲……是妹妹么……」
「她才是你最该重视的女人!看看你身边的那些粉红骷髅,有谁跟了你超过■■■■年的?!」
「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会忘了她……」
「不都是为了你这废物!这傻妹妹……你明明外貌和我一般无二,而我实力碾死你轻而易举……可凭什么她对你这么上进,对我爱搭不理!」
「你问我干嘛?你问她呀……」
「我要是能问她我会给外面那条爬虫机会?你的事,她不想做,明里暗里就想让我来做……真是见鬼了!」
「但我直接出手……她到时候又会讨厌我……所以……」
「你不会是……真的想……」
「现在的你只是妄想,不过……」
……
……
……
璃月,伏龙树底。
一位白发黑衣的男子闭眼盘坐在土地上。
行着在提瓦特前所未有的运道姿态,在他周围,一把黑色的刀,一把白色的刀发出微微的龙吟之声环绕着他,冥冥中一股不属于提瓦特的力量在扩散。
而在其前方,一位青绿发少年,以及一位冰蓝发女子,默默守候。
这两位在顺着感应从当时的璃月港出发找到他的时候,到现在,也有很多时日了。
可从见到他,直到现在,他们的头——这个白发黑袍的男人,便一直保持着这个与稻妻截然不同但和璃月有点相似的古老打坐方式。
不过,对于二位而言,他们的头只要不“入魔”,便什么都行——在暗海“入魔”姑且还行,可在提瓦特“入魔”……
他们并不想再回到当初稻妻时那样的场面了,提瓦特脆弱的同时人又多,一不小心就可能酿造大祸。
而眼下,除了那白玉,玄墨之色的双剑在围绕主人时偶尔透露的浅声龙吟,夜晚之下,这环境也算寂静。
但……不知何时,整个空间发出一种金色的光!
一股幽深古老的力量似乎在苏醒。
就在那两位默默充当护法的一男一女有所行动时,那白发男子所盘之地,一种提瓦特从未有过的黑白符号出现在他盘坐的地面上。
下一刻,这图案牵引那金光……溶于这巨大的如同龙尾的树中。
而那一直充斥在这个空间的未知力量也终于淡去。
不一会,这白发男人睁眼了。
漆黑的眼睛里那旋转的黑白色在迅速消散。
男人呼出一口浊气,接着缓缓起身,脸色无悲无喜。
看到他们等候者终于苏醒,那守候的一男一女中,那青绿发少年「林」神色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释然:“头……”
闻言,男子将双剑合收于一柄大剑鞘中,龙吟渐息,他平静道:
“叫我墨玉玄便可。”
墨玉玄?
听上去是个璃月名字……头他不是稻妻的吗?
听着这明显和稻妻名字不同的名字,「林」旁边的「凌」神色微愣,但又随即放下了疑虑。
毕竟头他500年间都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人,何况头他无论叫什么,无论是哪国人,都不重要了——500年前的那场灭国之灾,是他救了这七个本将陨于灾厄的凡人,而这七个人里,也包括她。
是稻妻人,还是璃月人,又或是其他……都无所谓了,
她只需要知道,墨玉玄是她的救命恩人。
“快500年的叫法了,还是「头」更习惯。”
注意到墨玉玄起身的同时那在他胸口处已有500年之久的诡异黑色符文也随之消散,清籁岛凌也没有多虑,略浑浊的冰色眼睛看了一眼便不再过多在意。
“……”
闻言,墨玉玄没有回答,只是点头默许。
如今实力虽然已不如过往全盛的十分之一,但庆幸还是自己。
墨玉玄随后走出伏龙树,回首,漆黑的眼睛默默地看那光芒渐消的形似龙尾之树。
传道已成,渊清……我已如约,就看那接受自己道与技的存在能否感悟,能否契合了。
至于他们……
“我们回暗海吧。”
屠龙,只是一环。
真正的浩劫依旧来自天空,这反抗的一切源头还需要他们这些存在去抗争。
这般想着,墨玉玄头也不回地向着溪水顺流地前行。
既然他身上的枷锁已经被斩断,那即将到来的终局之战,便注定无法回头了。
不过,修行者本就逆天而行。
“头……暗海在大陆东南,你往西北走干嘛?”
“……”
忽然,身后一道极其刺耳的话让墨玉玄脑海里如游龙般的思绪瞬间打乱……
男人不语,只是掉头一味加快步伐。
修行者求道,自当随心而动。
身虽常陷迷路之困,但求道之心,从未迷失。
……
……
……
轰——
拳风呼啸,哪怕只是对技的拙劣模仿朽龙便可让这当初耀武扬威遨于高天的龙,打入至深之地,狼狈宛如食壤之蚯。
上千公里范围的灰烬被这一击给震退,掀起遮天蔽日的死寂灰云。下一刻,祂又一念动,尘埃落定。
“如今,你又何来的自信?”
朽龙俯瞰下方浩劫之景,那由自己迅速习得的一击寸拳所挥出的深渊巨口中,那化为人形的残岩之龙与自己仅以人技对拼,哪怕自己故意显拙藏锋,它竟也撑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在这闹剧结束后,眼下,只有无力者的狼狈,以及祂的顿感无聊。
是我高估了那玄石岩龙化人时对人之技的掌握,还是高估了你这残龙之体对那人之技的临摹?
亦或是……我仍是低估了我本身拥有的绝对力量,以他去碾压你等这弱小的技……易如反掌?
「倘若吾能获得完全之权,岂会轻易落败?!」
不甘的龙啸,从那巨渊中心中传来。
“总喜欢给自己找借口……败就是败——这是事实,你的一时之语可撼动不了。”
带着一抹轻嘲,朽龙伸指轻勾。
咔嚓——
空间瞬间崩裂,一路从渊底撕扯到祂的眼前。
而那苟延残喘于渊底的残权之龙被朽龙那不可思议的手段硬生生带到祂面前。
“你们还是太弱小了……自诩掌握世界的力量,可对我而言……也是云烟。”
明明近在咫尺,可似乎有道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这残岩之龙的身形,别说碰到朽龙,就连直视祂的眼睛都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过……那世界似乎有些特殊,从那妄浮的权能记忆中,你们都是被那三界力给裹挟。对人之技,世之道的钻研以你如今的显露的本事来看,连皮毛都不算。”
“但……我倒是在妄浮的侵吞权能所余留的一角记忆中见,识到了与你们世界截然不同的……”
说到这,朽龙的眼里闪出莫名的幽光。
这权能余留的记忆里,妄浮曾对敌过一位拿着一把黑白双剑的墨瞳白发之人……其使用的力量体系和那世界,以及这世界都不同,就连如今的自己也看不透。
又是被那囚龙之界的僭越后的奴世者们囚禁利用的异界访客吗,若能侵吞他……收获的,没准不比我侵吞此界的少多少。
哪怕仅凭侵吞权能的记忆,朽龙都能直观感受到那黑白符号蕴含的前所未有的“道”与“技”。
虽微末,可倘若那存在的实力能与施展的手段相匹配……即回到全盛之姿,结合人之身,对技与道的施展,该会有多恐怖?
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沦为那些奴世者的傀儡……明明是卧虎藏龙的世界,可那些奴世者的手段远比祂想象中的恐怖。
觊觎中夹杂着污浊的贪婪。
如果能领悟到那黑白图案的奥妙,甚至侵吞那些奴世者的一切轨迹……
对未知的力量的着迷以及渴望,无时无刻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占为己有……这是所有能够吞噬别人的权能的通病。
“所以……到现在,我将剥夺你的一切,并赐予你死亡!”
瞳孔中闪烁出不加掩饰的欲望,朽龙抓住那化人的残龙之身,像方才的那蝼蚁一样……
别紧张,放轻松,很快的!
我赐予你们死亡的过程,可不会像那妄浮一样残忍而漫长。
弱者被侵吞,最终成为我登顶极致的一环……你们都是我的助力,我又怎有闲心学那妄浮在侵吞败者弱者前还要用自己过去承受过的而如今它自以为的折磨残忍呢?
你们的末路已是余烬,结局已定。
不给你们过多的痛苦,也是我仅有的体面,以及……对生命的尊重。
所以——我侵吞你们,那只是一瞬间的头晕!那只是你们的权能,力量,一切对我有利的被我夺取后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后遗症!
最后……只会没有痛苦的死去!
“咳咳……”
不同于岩石崩裂的裂缝,如今蔓延在残龙之身的脖子上的是独属于朽龙的腐朽侵吞,可意外的是没有一丝痛苦,有的只是莫名的晕眩与渐感无力疲惫——残龙之权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权能被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被“温和”地裹挟着。
难道……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吗?
祂那破碎重组的记忆里,既有岩之权,轮回之权,以及在过去这名字都已磨损忘却的原初岩龙里在岁月与岩石的影响下如同化石,难以窥其本真的过往。
零碎糅杂的记忆,若晨雾中的山影,隐约可辨的不过孤峰一柱,更多迷离难测处,恰似群峦间蛛网般的岩脉,蜿蜒隐现,终难窥其全貌。
可祂唯一记得的孤峰,就是那名为「摩拉克斯」的孤峰。
……已被磨损七八的记忆里那日幽暗双龙初逢时,未见大地惶恐震怒……同为岩之至极之龙,那一语契约,再者便是千年的从未间断的同袍共戈,双龙双神共安邦……
岩所传递的信息如彩矿般丰富,但用语言描述,却显得沉默无声。
石头的结局不会变成石人,而只是带着那没有人能知晓的记忆,最后化作碎屑尘土崩落世间。
眼下,自己也该成为这比尘土还要沉默的灰烬了吗。
无法阻止,无法反抗,无法挣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告示了祂接下来的无法存活。
……
……
……
可,就在这时……
“嗯——果然,你能这么容易死……”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朽龙缓缓低头,俯视那原本空无一物的下方,表情微变,眼神闪出莫名的光亮。
“倒是辜负了你过去的轨迹。”
他那平静的语气中又带有一丝意外之喜,更深层次的则是贪婪。
只见下方本由祂刻意制造的无尘环境忽然席卷起无声的如同星河一样的缥缈尘暴。
“现在……允你以完全龙权之姿,与我对峙……但愿这次,你能让我真正体会这人之技的高深。”
说着的同时,攀附在残龙之身脖子上的腐朽侵吞褪去,将权能尽数归还。接着祂一指轻弹,这残岩之龙便如同炮弹一样飞入祂的目光所至之处。
……什么?
在祂以为自己也会沦为轮回之神的结局之时,忽然感受到自己被夺取的部分权能又再度回到归于身。
接着,一股无法违抗的力量让反应不过来的残龙之权再次坠入这毫无生机的大地中。
正疑惑不解之时……
然而,让残龙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自己的后背即将与这灰烬接触的一瞬间,祂忽然感觉到背后传出一道轻轻但又稳稳的反推力。
似乎是一只手?
刹那间,一股来自本源位格亲和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尘暴也缓缓消散,接着,一道熟悉但又倍感陌生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
「就这么想感受吗?」
“呵——相比我自身从零开始盲目摸索,我乐意你们这些行百里者给我做一个参考。”
“但——被那世界囚禁数千年的你,不会真以为,你有机会将我如何?”
“何况,你现在的状态……”
“你还是那个摩拉克斯么?”
高天上,朽龙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下方出现在那残龙身边的身影,似乎没有任何意外。
最初有能与之同台共阶,可被窃取了这么多,降身至此,这同化权能后达到所谓的重生也是可悲又可笑。
不过是你委曲求全被这世界禁锢后再道貌岸然地给予你的施舍而已!
在感受到那手接触自己的一瞬间,权能的熟悉感……那占主体的岩龙之权……
岩,尘,玉,灶火,轮回……以及岩之龙。
这手传递的感触是如此斑驳。
难道……
想到这,残岩之龙不可置信的转身……
这……
“摩拉克斯?!”
似乎与记忆里那尊身影重合……祂又见到了祂。
可那熟悉的身影,却有着说不出的陌生感。
眼睛,不再是记忆中纯粹的金色竖瞳。如今,瞳仁里金色依旧是主调,却多了一圈浅灰色的外环,像被蒙上了一层尘世的星河灰纱。
菱形竖瞳边缘不再锐利,带着些若有若无、粉尘般的模糊。当祂注视着祂,那目光中既有往昔的威严庄重,又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柔和与悲悯,复杂得让祂一时难以看透 。
琥珀般的发尾也染了几分银灰,星尘点缀,时不时迸发些许玉屑以及星火。
手中轻握着的是一把如同心跳律动般散发玄黄之光的玉剑。
如果说过去的“祂”,是位不怒自威的帝王之君。
而眼下,这位再度归来者,更像是位荣傲兼具的将帅。
祂没有应答,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站在残龙之权的身前,微微抬头,看着那朽龙。
“哦?弱者聚再多也还是弱者。权能相近让祂短暂回光又如何。”
被那世界同化,总之用了那些低劣的权能变相复生么
真是有趣。
看似突发状况,倒也有迹可循。
权能相亲,心有灵犀。
“顺应着我的联系……”
“若陀。”
祂瞳孔中的岩龙之权(主)开始共鸣,微微转身,目光宛如耀日玄岩,轻轻一句,便道出了残岩之龙困顿如今的问题。
那二字道得很轻。
却镌刻于心。
名字过后,伴随着共鸣的联系「若陀」那心里扑朔迷离的岩脉记忆在这共鸣中尽数显现。
前所未有的记忆吗……
不——这都是祂过去遗忘的,如今再度被提起,被拾起的。
看着那熟悉之人的背影,祂似乎想起了久远的过去。
那位自以为寄岩篱下的尘神,以及那位始终如一遵循各种契约的岩神。
时间消磨了祂们俩过去的仇恨与偏见,何况又因磨损导致后面俩位的关系有点尴尬——也不算尴尬吧,尴尬的从来只有一个神而已。
怎样磨损,石头终归是石头。
现在……
……哈艮图斯,没想到你当初的理论……
到数千年的如今,才真正显现么?
浮现的记忆如同泥石流一样灌入脑海,见此,若陀不再讶异,反倒释然一笑。
那好……
后面的,看你们了,哈艮图斯。
……
「这提瓦特……只有与岩相关的力量权能能够共鸣,亲和度也是最高。」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石头,若陀大哥……我们三个如果权能力量合为一体的话……」
(过往岩石刻下的一角记忆。)
……
残龙之身汇聚在祂的另一只手上,形成一把带有岩龙气息的剑,周身缠绕星尘玉屑。
看着眼前这重新归来的“摩拉克斯”,手上各自拿着一把剑,朽龙反倒觉得无趣:
“借外器……可不见得人之技可发挥几成呢。”
“放下武器,纯以人之技与我对敌,你兴许还有一丝胜算。”
「……」
两千多年了,再次听到这似乎已经注定自己结局的声音,“摩拉克斯”沉默。
以前……这类声音是九种,被围剿时,四面八方皆有。
而现在只是一种,可这声音没有那九种的讥讽得意,反倒是赤裸裸的傲慢。
截止今日,她的过去,面对强大的敌人时,总是会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大地之魔神……漩涡之魔神……那九大魔神……
她为了所谓的“为了子民”一退再退,因为自己的弱小,一退再退……
倘若没有摩拉克斯,她早就死了,早早死在大地之魔神的口中,陪同她上万的子民。
弱小,想活下去就意味着隐忍与退让……
隐忍到与杀了安安的罪魁祸首共处数千年,最后忘记了仇恨,弱小的本性支配了余生苟且慕强的劣性。
退让到领土被吞并,无情出局,被天空清算,退到安安她最不想看到的模样……
……
「你!有什么资格!心疼我?!!」
「你这种弱者,活着也终会死!」
……
安安,你的对我说的话我记得的。(详见本篇第59章逃与避。)
可弱者,不去心疼弱者……还去心疼强者么?
而死亡……曾为弱者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现在,我不想隐忍与退让了。
我不想成为弱者……
我也不想成为强者。
我只想活着,再看你们一眼。
然后再死去。
这不叫遗憾,这叫知足。
至此,如今的“摩拉克斯”或许不应该称作摩拉克斯。
「岩者,终当归于尘土……然尘土终亦为尘土。或许,吾与彼石之权能……吾之亡,乃常理……而彼石之亡……吾实难臆度彼石将何以殁。——《故尘岩语》」
(翻译:岩石最后终会归于尘土……可尘土最后还是尘土。也许,我和那石头的权能……我死亡,很正常……可那石头死亡……我实在想不出那石头会怎样死。)
……
如果真要以主导意识为命名的话,祂还有一个名字:哈艮图斯。
……
至此,就连她也没想到,只存在理论,连一丝证实都没有的理论居然会实现:破碎的灰尘在破碎的本归于尘土的岩石下短暂重生。
摩拉克斯……哪怕是你……
也会死吗?
……
须弥,夜晚圣树顶端。
安朵斯静静地看着这须弥的一切。
白天底下众生的悲欢离合,与祂毫无关系。
此刻夜晚的寂静,才是祂苟且偷生的场所。
从来都是被迫裹挟,一路逃避,躲避,隐忍,退让,而如今上演在提瓦特那前所未有的团结,凝聚在地脉轮回的位阶……都与她无关。
能够被世界树修改记忆与认知的世界……没有一点值留恋的必要。
何况……再过一段时间,祂也即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恶之人的帮凶。
“……”
须弥的夜风在轻轻摇曳树梢,黑色闪烁些许红色的眼眸中的视线被月华树影的迷乱所模糊。
天边偶有几缕金光浮动,隐约汇聚在那契约之国的方向……
安朵斯孤身站立在无人树梢上,像过去逃遁轮回寄生于地脉之时拼命隐蔽自己的气息,与世界格格不入。
月影婆娑,透射在她那美丽的脸颊上,她神情有些恍惚。
我…似乎,又将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了啊……
……
从诞生起……我都在做错误的选择。
倘若不好奇,无意间知晓那过往浩劫的部分内幕事情,便不会被驱逐,被冠以“赐予神格,教化人类”的冠冕堂皇之语,实则是判下了必死终末……
倘若不驻足,无意间见到那只知道哭灰的家伙的诞生,便不会和她有这么多的扰心事,倾囊相授自己的知识……当初就早该抛弃她的。
倘若没了自己,也许她还会凭借自己本身的本事教化人类,对尘岩权能相亲,摩拉克斯和她没准会相遇得更早,她的命运也许不会沦落至此……(pS:即如果没有安朵斯的干涉,归终的经历会和原着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了前者,导致后者的行为与性格,以及与岩神的初遇,对岩神看法等都变得截然不同。)
哈艮图斯……
在你诞生初不久,我给你起的“归终”的名字……可“归终”并不是个好名字。
当时被沦落降界至提瓦特的我,无论如何都会归于终末……
所以,那时,绝望的我就把我的结局的浓缩成两个字:“归终”。
以我的落魄结尾,来贬低你这种自提瓦特诞生的浑然不知易主的天空所晦暗的神明。
我恨你们这种沉溺虚假却浑然不知的神,恨你们这种尚未体会到痛苦与抛弃的神。
但是……
「归终……好名字诶!安朵斯姐姐!归终归终,终将回归!这在人类的认知里是个好寓意啊!你真是个天才!我太佩服你了,除了教人,教事,连对起名字这方面也有理解——对了那你安朵斯姐姐你给自己起了什么名字呀?」
「名字?哼,毫无意义的东西,有什么用。」
「很有用的!比如以后教化子民的时候可以不用什么魔神名字来显得自己多么特殊,归终,这名字谁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是神明呢!到时候子民不会畏惧……」
「……不会畏惧,不见得是件好事。」
「哎呀不要管那么多啦,既然安朵斯姐姐没有魔神名以外的其他名字,我来帮你想一个好啦!」
「无聊……」
「让我想想……安朵斯姐姐,你的魔神权能是什么啊?」
「……」
「唔……好吧,还想着从你的权能里面找灵感……我的权能是尘!给安朵斯姐姐的名字一定要像“归终”一样代表美好……安尘——安尘!这个名字!」
「安尘安尘,尘伴平安!虽然关联性不太强,但这个名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对你我而言是个好寓意啊,意味着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就这样安朵斯姐姐你以后就叫安尘了!」
「记住……无论什么行为,它的面前都不该用“永远”修饰。」
「哎呀,不用这么扫兴啦,安尘姐姐!不对……不如我以后就叫你安安吧!」
「安安安安!平平安安!」
……
若一个人苟活,什么外物都没有,能称得上是唯一的消遣的,便是反复捡拾过去觉得稀松平常可对于如今而言便弥足珍贵的记忆碎片。
可再度品味……除了唏嘘,再也品不出其他。
过去在地脉轮回中咀嚼了这记忆不知几百次,时间越来越远,画面也是如同被风吹动的沙画一样逐渐归为模糊。
她唯一的良知……似乎在那位叫她“安安”的爱哭鬼身上体现出来过。
短暂但深刻。
“……”
能让神明都沉默的遗憾是什么呢。
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身形逐渐隐逸。
祂是幽灵,历史的幽灵。
亦是逃避者,又或许是接下来暴君的刽子手。
也许下一秒,她便会在那个疯子的修改下,同他一起,和那个女人,与世界为敌。
旅行者……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有实力去坚守自己的本心以及坚守自己在意的事物的。
回忆起与那位金发少年的交锋……
他真耀眼啊,耀眼得好像虚幻。
如果能那家伙遇见的不是我而是你……该多好啊。
弱者遇见懦弱者,注定没有好结局的。
……
……
……
“嗜杀之神安朵斯,可否与我做个交易?”
然而,昏暗的树中,没等到风扰乱思绪,一句突兀的男声瞬间打破了这一切的寂静。
闻言,安朵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运用嗜杀之权向那声源处进行强势镇压。
“别紧张,我并无恶意。”
阴暗中,一个黑袍男人站在树枝上,以极为成熟的声音缓缓说道。
“……”
发觉自己的权能被莫名化解,石沉大海,安朵斯心里也多了几分警惕。
“我是来请求合作的。”
见此,那黑袍男人继续开口:
“和那位大名鼎鼎的绝云……”
“那你找他便是,我可行不了决策。”
闻言,安朵斯皱眉。
这装神弄鬼的家伙,很可能知道那疯子的事迹,还想着合作……怕不是又一个疯子。
“那你可以引荐,你身上的镜之权能,可以让在世界树的他唤回来……”
“……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里,安朵斯心中一惊。
“一个疯子而已。”
那男人轻轻一笑,笑的很随和。
“作为见面礼,事后我帮你复活尘之魔神,如何?”
说着的同时,男人手上出现一抹柔和的白光,散发的气息让少女都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这……这是?!!
继那位金发少年旅行者无恙地接下自己杀招,少女第二次的震惊。
“我所重视的……我向来承诺。”
见到她识货,那黑袍男人轻笑,真诚道。
“已故之神死亡已是不争事实,就连死之执政都无法以死替生,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之能?”
……
“作为神明,你们也将这种事情认作不可能吗?”闻言,男人语气有些轻蔑。
“……”
“但是……在我这里,生死可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黑袍男人的语气有些狂傲。
“不然,背负了500年骂名,不搞出个名堂,我也觉得有愧呢。”
听到这句话,安朵斯表情一变。
500年的骂名?!
难不成……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对——我这祸害,命还长着呢。”
将黑袍消失,一位璃月人的面孔出现。
倘若对那位缠绕提瓦特近500年的魔鬼有过恨之入骨的经历并对其源源不断调查的话,这个璃月面孔他们应该也知道。
那500年前的灾厄后便封存在璃月绝密档案中的,被浓缩冠以“逃兵”,“弑亲者”,“懦夫”,“叛徒”,“逆子”,“祸种”,“恶魔爪牙”被名门世家青家族谱所除名的「青绝烽」青烬。
他有另一个名字:枯忤。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被恶魔取代了。
……
「大人……属下自4xx年前被您所救,被家族世人唾弃的微末贱命愿为您焚烧一切!」
「他们为了这枷锁的理念抛弃自己的生命……哪怕保留青家火种,我的结局已是被他们冠为青绝烽了!」(pS:即为青家族谱对祸源青烬的官方定谥,含贬。)
「可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懂何为生,何为命!!全提瓦特的所有生灵的命加起来也没有您的厚重!他们——死不足惜!!!」
「一群被七情六欲,被生命本能所支配的感性物种,有什么资格去抨击去否定您对解构生命的至高追求?!!」
「痛苦与极乐,两个极端——可为何痛苦怨恨便是世间最强的催化剂?而您很快就会触摸到这个屏障了!!」
「大人……愿我燃尽一切能换取您对生命的至臻突破!在此期间我会证明我对你的忠诚!它将会比您手术台下的残躯亡魂积累的怨恨痛苦要深亿万倍!!」
「数百年来,上万场的实验都证明了:由背叛,痛苦,绝望产生的极端情绪会大大增加实验成功的几率,而我,将以绝对纯粹的忠诚——把这几率,篡改至百分百!!!」
「大人!!!」
「愿您终有一日,能登临生命至极之处……亲自定义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