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连衡的心思已经不在其他问题上,他现在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手里紧握存折,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曾经那么讨厌的数字,在此时莫名变得让人喜爱。
他生命中的所有问题在此刻都得到了化解,他的问题只有一个:没钱!
现在有钱了,心中的纠结也就不存在了。
他偶尔抬头,感激地看向马景澄,这个存折不只救了齐灵,也拯救了他这个濒临崩溃的心。
宋青州这边听了马景澄的话,思索片刻之后,倒也没有太担心,能够走到他这一步,在他所有能力中,对其他人的判断力占据着很重要的份量,如果连对方的能力都没有一个大概判断,那这个州长也不用做了。
可以说,他做的事情,多半与他所在的位置没有多大关系,将他放在其他地方,他一样能够做得很好。
这些年,宋青州和国内人打交道的次数远远少于国外。
知道一个人的底线,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像他这种级别的人,看人的门道早已超越了那种浅显的判断。
他也得到消息,陶铃街在准备陶彩的事情,现在他只想提醒马景澄一些事情,于是郑重说道:
“暂且不谈这件事,今天在这里等着你过来,了解事情原委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场无食之宴!”
宋青州环视一圈,眼里的无食之宴就是那座次关系,在他身后的长案上,还摆着一幅字画,上面大气磅礴地写着一个‘北’,似乎是有意提点马景澄。
之前的担心现在都没有了,宋青州继续道:
“你今天之所以安然无恙,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整个彩虹路的人都成了你的保镖,还记得5号晚上吗?”
宋青州看向马景澄,见马景澄一脸的平静,他才继续道:
“章罗之所以没有对你乱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彩虹路至少有三个狙-击-手在盯着他,我还可以告诉你,在攀州,你的安全基本都不用担心,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至少有两个狙-击-手保护你的安全,他们都来自西苑!”
来自西苑?!
其余三个老头相互交换了眼神。
马景澄却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有很多人盯着自己,可彩虹路的这种做法却让他感觉不舒服。
从刚才的对话,宋青州就猜到了马景澄会对此反感,他接着说道:
“我知道,用外国人的话来说,这是在侵犯个人的安全距离,但是这么做是有必要的,你搞出那么大动静,想要安然无恙,基本不可能。
有多少想要接近你的人,都被龙队的人暗中拦下,我这么说,不是要在你这儿揽功,我是想告诉你,离开攀州之后,要有所防范,至于怎么做,我相信你知道!”
齐连衡是最为震惊的人。
听了宋青州一席话,他感觉自己和在座人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
本以为马景澄就是陶铃街一个代理人,可竟然有来自西苑的人保护,这种事情可能吗?
无论他怎样寻找理由,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京城西苑,那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地方,更别说那里的保镖不远千里来到这西南大山保护一个人了。
齐连衡沉眉,沉默,他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就算是西境境长都没资格让西苑派出保镖,他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
可说这话的人是宋青州啊!
是那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宋青州,他绝对不会杜撰没有的事情。
为什么呢?
西苑为什么要保护这小子呢?
为什么呢?
齐连衡想不明白。
和他不同的是,对面的三人听到西苑保镖,还是三个默默地保护马景澄,心里没有为什么,只有‘重要’两字,不由地对马景澄从心里生出一种别的情愫。
不过,尽管心中生出别样的情愫,但这刘伯恩心里还是觉得不真实。
不真实在于,马景澄虽说不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可他常年生活在花镇,来攀州也只是偶尔,对这小子是了解的。
如果说陶铃街有钱,那可能是被人看上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而且他本身就差不多有这个性质,多少穷小子傍上富人,一夜之间变得富有也是有的。
可西苑派人来保护这小子……昨天他还被人追上门堵在屋里,时隔三日,就成了这般模样?
久久,齐敬之才问出:“你要离开攀州?”
马景澄在想一系列事情,看来陶彩在红武的分量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宋青州这人到底在西苑那间大殿里都说了什么?
有人保护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是彩虹路还是西苑,他都不想与之牵扯得太近,各中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想要的只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成为合作关系,但不变成某个阵营的人。
变成阵营有很多好处,但坏处也是致命的。
一旦让别人将自己当做他们的人,那么在某种程度上,就得服从那个阵营的价值观,就得遵守条条框框。
马景澄对自己价值观的定义就是:没有价值观!
未来的生意会是全球性的,会在各种敌对关系中来回穿梭,在这其中,能够平衡的位置就是谁也不是。
一直以来,他都避免和彩虹路走得太近,竭力地划清陶铃街和彩虹路的关系。
不要太给别人脸,是他处理这件事的准则。
如今,这种强行的给予,如果处理不好,搞不好会让自己深陷囹圄。
在他心里,最可怕的不是搏-杀,而是所谓的立场。
博弈带来的可能只是局部损失,立场带来的将是大面积的覆灭。
没有居安思危思想的人是走不远的。
这件事还不能直接给宋青州说。
听宋青州那意思,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人组,应该只是在攀州有护卫任务,离开攀州之后就没了。
这么一想的话,倒还是能够接受。
“陶彩需要开辟市场,七月份就得去红港!”
他不可能将自己卖电脑等等事情都和盘托出。
齐敬之这老爷子,尽管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内心还是想要将自己宝贝孙女托付给眼前少年人。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多人在少年这个年纪早已成家立业,而且,齐灵的年龄在他们老一辈看来,确实有点大了。
女孩子要是二十岁还没出嫁,基本就算是老姑娘了。
尽管家里不说什么,可难免外人会嘀嘀叨叨,传到齐灵耳里,她也不好受。
前面让其到处躲避那是不得已,这几年下来,就到了二十出头,如今事情都得到解决,自然为她选个婆家也该提上日程。
每次眼前这小子来家里,孙女都眉开眼笑,或许她自己不觉得,可在齐敬之等人看来,这就很不正常。
要不说,旁观者清呢!
只是,小子身边那个姑娘,看起来和他关系不浅,这倒是难题。
如今听他说要去红港。
看来这件事是泡汤了。
齐敬之一向认为自己家孙女儿优秀无比,可外面花花世界,要说都比不上自己孙女儿,那也是骗人的。
这小子,能力不错,可这人品,却是看不透。
说话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齐敬之犯愁了。
齐连衡这边以前拥有跟自己父亲一样的想法,此刻竟然没有了这种想法。
他这想法,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
他对自己家女儿的终身大事,一点都不操心,她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她自己愿意,或者她想要一辈子待在家里,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嫁人照样过。
齐连衡在接过存折的那一刻,他悟了!
长时间的折磨与思考,让他在这一刻内心通透了,当然了,这种通透是基于齐灵安然无恙的。
如果马景澄现在将五百二十万收回去,他想通透也通透不了。
齐连衡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存折,开口:“这上面是谁的名字?”
他手里那张州属银行存折上面,除了金额,开设账号的日期等信息,连开户人的名字都没有。
这种存折属于两无产品,既无密码,也无户名。
去取款的人只有正确地说出户名才能取款。
“我齐灵姐!”
与宋青州等人唠叨了半天,该说的都说完了,马景澄才起身告辞。
齐灵站在自己闺房的窗户边,看着众人送马景澄离开,内心五味陈杂。
人海之中,他或许平凡,或许一无所有,或许……可除了他仿佛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付出所有。
这种感觉,从来未有过。
如果能与此人结婚,那将是一生之幸运,然而自己即将成为别人怀里的女人,他终将成为别人枕边的男人。
这种难以言表的不甘,卡在喉咙,让呼吸不顺,让血液滞缓。
除了向着渺渺深空问一句‘为什么’,别无办法。
倘若真的能够成为他怀里的女人,那此生也无憾了,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齐灵是混乱的,至少此刻是混乱的。
她未曾想,自己有一天会深陷情恋不能自拔。
她不清楚是自己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想那人想得多产生错觉,还是真的遇到了真爱。
压抑的喘息中,她只觉得心中涌向前所未有的惆怅。
齐灵一生中只接触过三个异性,一个秋南棠,一个刘东,另一个就是马景澄。
所谓的接触,不过是谈话比较多,像今天和马景澄这样的拥抱-激-吻还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的是,从事情发生那一刻开始。
她所有的坚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坚强,是强行的坚强,说到底,她还是一介女子,面对那样的事情,尽管有着强大的内心和超人的修养,可终究还是希望寻求一分安宁。
父母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尽管他们不说,他们越是痛苦,齐灵就越是亏欠。
她真正的痛苦并不来源于本身,而是来源于亲人。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要找个理由让自己高兴一点,唯一能够让她感到高兴的就是少年在花镇的所作所为了。
于是不知不觉当中,她已经将少年当做最好的人。
至少在她的世界里,她觉得,其他男人都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而接近自己,相比之下,少年就更不同了。
她的痛苦还有齐连衡等人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出国的一切手续。
今天是2月28号,农历2月初五。
她将坐三月一号的客轮去东海,从东海飞往利国。
她不想去,她知道去了之后,所有的压力将由父母来承担。
可齐连衡等人硬是要她离开,多留一刻都不行。
这件事已经准备了很久,去年12月11日那场考试,齐灵是参加了的,她去师大不过是加强口语学习。
而且,她走的是公派留学,费用由彩虹路出。
所以,即使她考试没有通过,也能出去,然而,她怎么可能考不过呢!
两年前脚盆的人均收入是九千利元,利国的人均收入是一万三千利元,去年,国内城镇居民人均收入是两百利元。
嫁出去是百分之七八十女人的终极目标,无论是哪儿的人,只要不是红武的,就一个字:嫁!
自从公布可以考托福之后,各地出现了无数报考的人,各自的目的都不同,很多人是一去不回,这导致了过签变得严格,其中要审查的就是是否具有移民倾向。
演员人员也是大批大批地拿了利国的绿卡。
齐连衡也由于让齐灵拿利国绿卡的想法,他随口提过一嘴,不过被齐敬之和齐灵反驳了。
齐敬之绝对不会允许齐灵拿利国的绿卡,齐灵也反对这么做,他们都只是想要暂避风头。
关于去利国这件事,并不简单,各种安全保障要考虑到。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齐灵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别无选择不是她自己的选择。
按照她的想法,自己不去利国,只要父母安心,就算嫁给章罗又如何。
可家里人不这么想。
她摸着鹦鹉柔顺的小脑袋,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
小金刚也不再叽叽咋咋地叫唤。
“从此一别,天涯祝安!”
少年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今晚这场谈话,对于其余人来说,是揭开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对于宋青州来说,是通过谈话向马景澄传达一些信息。
告诉别人一些事情,只有在最适合的时候说,效果才最好。
如果今天他要说的事情放在别的地方别的时机,不一定有效果,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说得不是很明白,达到的效果都是超乎想象的。
环境的因素十分重要,尤其是各种重要元素充斥的氛围当中,他相信马景澄是一个聪明人,能够妥善地考虑在场所有因素,以及谈话中所涉及到的元素带来的影响。
唯一可惜的是,西苑的保卫任务就快要结束了。
这年头,留住一个人才,难呐!!
南叔载着两人回到陶铃街。
病老头从烧水房走出来,打了个招呼就回到房间了。
张莘月早已经睡下。
有得必有失。
张莘月这么厉害,也不能任意妄为。
她要严格遵照病老头的话,尤其是来例假时期,病老头会为其特别熬制药水,并且嘱咐其早点休息。
马景澄对此也记着,由此,这几天,张莘月会待在陶铃街,让和尚跟着自己出去。
从齐灵家出来时,马景澄与宋青州谈话之间,已经将和尚引荐给了宋青州。
和尚那心脏,砰砰直跳。
他以前见过最高级别的人是自己村的村长,后来在陶铃街能够见到彩虹路的主任,还有什么部长。
现在,他居然见到了州长。
在夜境立州,州长那玩意儿,他只听人偶尔说过,感觉如同生长在天上的人物,是他们这种小人物所不能见到的。
可今天,这个州长竟然和自己握手,他手心里全是汗。
宋青州感觉到了他手心里的汗,笑着道:“看来是得到彩虹路好好练练!”
说完怕了拍他肩膀,“不然想要保护好你老板,还差得远!”
魏和尚最在意的不是州长的那些寒暄话语,而是最后这一句,以他目前的实力保护不了马景澄!
人所能尽所能!
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价值,老板不嫌不弃,保护他是自己唯一能做的,由此,他很想马上到彩虹路报道。
张莘月在休假当中,魏和尚要去彩虹路接受训练。
马景澄打算这段时间待在办公室不出去。
前段时间规划的事情,现在要好好准备,还有很多工作也不需要再往外跑。
徐之在中间那栋楼二楼靠着嗑瓜子。
见马景澄回来,扔下手中的瓜子,赶紧往下走。
张莘月朦胧之间听到马景澄回来,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徐之轻轻敲了敲门,走进去,将一份文件递过去:“京城那边已经搞定了!!”
徐之坐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从年初就开始沟通,红视那些老顽固,一直都不同意,眼看与您规定的2月25号就要到了,妙光一口气直接开价一千万,终于才拿下来!”
“这等于是向红视借人,然后用一百万将他们手下的人借出来。”马景澄平淡的开口。
徐之是忐忑的,韩妙光怎么谈都不好使,对方就是不答应,韩妙光咬牙开开出了一千万的天价。
他走之前,徐之传达了马景澄的意见,《西游》项目最高的预算是一千万。
从三百万加价,一直加到六百万,对方都不为所动,说这不是个人谋利的工具,韩妙光直接开除天价,喊道:“同意我们就签合同,不同意我们就另找人,自己拍!”
韩妙光继续说道:“实话给您说了,我们看中的是杨导,不是您这个卫视的员工!”
在签完合同之后,韩妙光这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金口一开,出去的是一千万,而不是一千块。
红视对这个项目的总投资是两百万,他一下子扔出去五倍,而且还承诺引进国外的电脑制作技术辅助制作。
他拿着合同回到住的地方,内心焦躁不安,到底该如何像陶铃街汇报呢?
以往最多就是百十万,现在直接就砸出去一千万,那可是一千万。
最后还是先给徐之打了电话,徐之让他尽快赶回来。
徐之对此也很没底,毕竟眼前的老板,让他们去做的事情太多了,都需要钱,如果都这样大手笔砸出去,他担心撑不了多久。
在和红视谈判之前,他们已经将京城的徐境清等人都请到了攀州。
老板的人才战略实在有点费钱,主要是请的人太多,而且每个人工资都很高,就拿演孙悟空的那个之稽昆剧演员来说,每个月固定工资就是五百!
韩妙光对这个演员十分头疼,在京城见到演员父子两,无论怎么劝说都不好使,就是要参加红视的剧组,最后韩妙光只能告诉他,红视剧组已经取消了,将由别的剧组来拍摄,如果他们不同意之后就不让他们演出。
之后演员两人要找采景回来的杨导,韩妙光想法设法不让他们见面,经历了无数波折才将事情定下来。
为了这件事,让他筋疲力尽。
韩妙光本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在攀州认识徐之,这次来攀州,一来是带领一些人过来,二来是要当面向自己只见过一面的老板汇报这其中的曲折过程。
最主要的还是花费的问题,他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度。
这次算是开了一个先河,以后做事情得从老板这里获得一个度。
徐之在讲述时,很注意观察马景澄的反应。
老实说,他千万的交易,倒是引进过,就是那些留成,可他并没有支出过,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项目上,支出一千万的价值他看不到。
这里和红港不一样,在红港,一部电影的票价可能从十几元炒到几十元,比如十年前由bruceLee主演的电影《精武门》,票价是十五元,被炒到了三十元!
在这里一张电影票就一毛钱,一千万得有一亿人观看才能回本,但电视剧又不是电影,这是亏本的!
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这笔生意是亏的。
而且,韩妙光答应的条件极为苛刻,除了钱之外,陶铃街在电影的拍摄方面不能插手等等。
综合考虑下来,两人都颇为紧张。
他俩倒不是害怕被骂,而是担心会因为自己的决定给陶铃街带来巨大损失。
马景澄仔仔细细地看完之后,合上文件:“没有什么问题,有些小问题都可以忽略!”
听到他如此说,徐之才松了口气,随后坐直问道:“可这个项目不赚钱!!”
“徐大人,人活着,该任性的时候要任性,不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和钱挂钩,有的东西本来是不赚钱的!”
他起身走到柜子边翻东西,“你该去看书了!”
“哎!”徐之答应着。
“让妙光来见我吧,你快回去休息吧!”马景澄打开了那台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