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瞬时都是一怔。
原本已经躲不过西门吹雪的剑,近乎失神的望着那道冰冷的剑光冲着自己的咽喉刺过来的苏少卿更是霍然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柄极其精致美丽的长剑。
西门吹雪原本带着几分寂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紧紧的盯着叶觉非手中的剑,带着一种比刚刚见到了峨嵋派绝学“刀剑双杀”时更为兴奋好奇的意味。
下一瞬间,西门吹雪的乌鞘长剑被叶觉非手中的轻剑千叶长生挑开。不过,剑身翻转之前,在西门吹雪的手中,剑尖依然还是轻轻的擦过了苏少卿的下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色血痕。
在西门吹雪和叶觉非剑锋相撞激发出的冷冽剑气之下,苏少卿步履蹒跚的退后了两步,手指还有些微微的发抖,手中那柄厚沉重的长剑也随之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响声。
正坐在桌旁相互戒备着对持的陆小凤和霍天青几乎是同时把目光凝在了叶觉非身上,就连当初随手把人救回来的阎铁珊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一阵沁凉的晚风轻轻拂过,带着荷塘上湿润的水汽,淡淡的荷香扑面而来,与水阁中吹不散的血腥气混在一起,令人心头猛地一震。
叶觉非用眼角瞥了身旁的苏少卿一眼,毫不客气的命令道:“把你的剑捡起来,到阎老板那边站着去!”
苏少卿立刻依然行事,俯下身重新拿起剑走到了阎铁珊身前做出了护卫的样子,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叶觉非这般理所当然的命令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西门吹雪手中的剑微微动了动,水阁外清冷的月色落下,在他的剑锋上闪过一道冰冷的银色流光。而叶觉非手中的轻剑千叶长生本就精致华丽,金色的银杏叶在水阁中夜明珠的柔和光泽下,却愈发显得晶莹璀璨,金光闪烁。
西门吹雪凝视着叶觉非,冷冷道:“你也是阎铁珊请来的帮手?”
叶觉非只是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对于西门吹雪这种闯进别人的地方,然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在别人家里威胁主人家的人,他的任何话语,她根本就懒得回答。
倒是阎铁珊,原本由于西门吹雪突然现身而紧张恐惧的心情,在见到西门吹雪刺向苏少卿咽喉的一剑被重伤未愈、刚刚从床上醒来还是一脸病态的叶觉非轻松的挡下来后,他之前焦急惊骇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些。
这会儿,见苏少卿苍白着脸提着剑走到他身边护卫着,阎铁珊在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始担忧其叶觉非那边来。
阎铁珊略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觉非姑娘,你怎么会——”突然到这边来?
叶觉非头也没回,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口答道:“我在后面都听到了水阁这边喊打喊杀吵闹不休的声音,今晚上可真热闹,还多亏了霍总管请来的这几位贵客呢!”
霍天青坐在那里面色不变,被一个姑娘家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特意请来西门吹雪帮忙的“恶客”的陆小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然后才苦笑着恍然意识到,自己那那两撇修剪得整齐漂亮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已经作为求西门吹雪帮忙的条件而被剃光了……
西门吹雪手中握着乌鞘长剑,冷冷的望着叶觉非,被人这般不屑的无视,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还是第一次。半响,西门吹雪突然开口道:“你叫觉非?你的剑法如今已有所成。”
叶觉非缓缓的瞥过来一眼,用一种颇为懒散的嗓音嗤笑道:“已有所成愧不敢当,收拾你倒是够了!”
西门吹雪原本兴奋中带着好奇的眼神渐渐变冷,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于西门吹雪而言,习剑、用剑,本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因为叶觉非刚刚挡下他那一剑,西门吹雪对叶觉非的剑法和她手中的剑起了兴趣,对叶觉非此人,自然也就多了几分重视之意,可惜,叶觉非接下来的目中无人、冷嘲热讽、以及毫无对剑之“诚”意的态度,却让西门吹雪顿时满是失望之情。
叶觉非和西门吹雪正持剑而对,一个表情冷漠没有半点笑意,另一个虽然笑了,却是满脸的冷笑,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认真的打量着叶觉非的模样,就连正和叶觉非相对而立的西门吹雪也不例外。
漆黑的长发舒散的垂下,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竟是连梳理一下也无,只是因为怕遮挡眼前的视线,而简单的往耳后捋了一下。她的身形纤细背脊挺直,白色的里衣外面,只简单的披着一件素白色的外衣,衣袂在晚风中摇曳,衬得身形更显单薄。叶觉非的脸色是失血的苍白,唇色极淡,一缕发丝顺着耳畔落下,半遮半掩的脸颊上,带着些低烧不退的绯红。
看着她这般模样,医术不凡的西门吹雪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原本的好战之心,也随之稍稍减退了些。
西门吹雪深深的望了叶觉非一眼,冷冷开口道:“你身上的伤势未愈。”
叶觉非抿唇浅浅一笑,脸上依然还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道:“阁下的眼力倒是不错呀!”
西门吹雪冷冷道:“让开,我不和受了伤的人动手!”
正和霍天青对坐着,有些无所事事的陆小凤饶有兴趣的盯着西门吹雪和叶觉非,突然鬼使神差的插了一句:“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你也不和女人动手!”
西门吹雪和叶觉非两道冰冷的视线同时盯在了陆小凤身上。
饶是以陆小凤的心性之坚定,被他们两人这般冷厉的视线盯上,心下也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一下,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笑来。
西门吹雪回过头来,冰冷的目光静静的落在他自己寒冽的剑锋之上,那片凝视着长剑的目光竟似突然染上了一丝暖意一般。
随即,西门吹雪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亮得可怕,冷冷开口道:“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却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
叶觉非并没有说话。
因为她觉得,对于西门吹雪还有陆小凤这种一个极其不要脸、一个极其自以为是的人来说,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是不必要的。她甚至觉得,刚刚自己的那些冷嘲热讽,似乎都有些多余。索性,对于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的言辞,叶觉非干脆就不做出任何的回答。
而她唯一的回应,则是轻轻的抬手,扬了扬手中的轻剑千叶长生!
叶觉非懒散的笑了笑,她看向西门吹雪的眼神同样冰冷,还带着些微微的嘲讽,轻描淡写一般的说道:“废话可真多!直接动手便是!”
西门吹雪的眼神沉了下来,手中的乌鞘长剑,剑锋却也渐渐抬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想此时和叶觉非动手。西门吹雪对剑之诚,旁人难以企及,于他而言,不管叶觉非刚刚说了些什么,仅凭她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手中却始终稳稳的握着她的剑,她便是个值得尊敬的剑客。
更何况,叶觉非在这种身体未愈的情况下,依旧出手拦下了他的一招,西门吹雪便心知,叶觉非此人虽然年纪轻轻,更是个女子,但是对方的剑法和修为却是定然不下于自己!
对于这般难得并且值得尊敬的对手,西门吹雪无论如何,也不想趁人之危。
西门吹雪握着手中的乌鞘长剑,深深的望着叶觉非,终于还是冷冷开口道:“你身上的伤势未愈,我不愿趁人之危!若要比剑,不妨等你身上的伤势恢复之后,另行约定。”
叶觉非的回答却依旧只是低低的嗤笑,还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嘲讽意味,道:“闯到别人家里威胁主人,然后说你不想趁人之危?好啊,还请几位先从这珠光宝气阁里出去,站在外面再谈这些如何?”
稍稍停顿了一下,叶觉非仿若自言自语一般,声音虽然放低了些,咬字却更觉清晰的冷笑道:“看看这一地的尸体,以客人身份,受邀来到主人家,酒席还未撤下,就已经在别人家里喊打喊杀的,杀那些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另行约定呢?不愿趁人之危?诸位贵客还真是翩翩君子风范,此行俱是君子所为!我真是佩服之至!”
听到叶觉非的冷笑之语,花满楼只有轻轻一叹,宛若锥心。他本就是个热爱生命、尊重生命之人,从不乐见伤了如此多人的性命,花满楼忽然道:“他们本不值得你拔剑,你又何必要取那些人的性命。”
西门吹雪闻言,只是冷冷道:“因为我只会杀人的剑法。”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却是叶觉非突然对花满楼的一句话,她冷笑了一声,道:“不想看见他杀人你就出手拦着,否则就闭嘴!我最烦你这种人,这么不忍心早干嘛去了?悲天悯人的伪君子简直比满是鬼蜮伎俩的小人还烦!”
从未受过这番指责的花满楼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就连坐在那里的陆小凤,都被惊得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