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的夜，繁华依旧，秋高气爽的九月过去，丝丝缕缕的寒意却根本动摇不了什么。
打更的官兵，两人抬着大锣，只敲了三两下，就已经有不少人都散开来了。
喧闹尽收，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恢复安静。
唯一能在街道上看到的人，除了那些官兵和更夫，也就只有急匆匆从宫里出来的内侍和御林军了。
京都城的宵禁，禁住了平头百姓的夜晚，却禁不住宫门大院里的灯火。
繁星点点的夜空，静静照应着地上风尘仆仆的归人。
京都城的城门口，一行人被拦住，官兵还不等上前几步盘问，就被劈头盖脸丢了几块令牌。
“卑职参见襄王殿下，参见李大人、莫大人、薛大人！”
“开门。”
“是！”
进了城，却很快分道扬镳，夜色寂寥，都急着回府上，一别数月，哪有人还想再叙叙旧的。
兵分四路，相顾无言。
薛绍倒是没跟着，自己回了昌平伯府。
莫凌风呢，早就没影了！
李俞灏带着妹妹回了家，也是归心似箭的。
却在翻身下马那一刻，看见襄王径直从另一条路走了。
那不是回王府的路。
这深更半夜，襄王还要进宫？
李俞灏只是看了眼，没怎么在意，等着李予初下马车，两人一起进去。
李予初被立夏扶着，下了马车。
入目就是朱门金匾，醒目的【丞相府】三个鎏金大字，右下方还挂着【敕造】的牌匾。
李予初自打醒了之后，身边人是没少说过李家如何如何的。
就连她自己都在正儿八经的书上看过不少。
可是，千万遍的唠叨，抵不过这一眼的惊。
“哥哥。”李予初理了理裙摆，过去。
“进去吧，母亲日日念叨你。”李俞灏带着李予初从侧门进了。
“嗯。”李予初是知道的，父亲给兄长的信里，夹着母亲写的一封，事无巨细，提醒着李俞灏要如何如何照顾妹妹李予初。
李予初自己都是看了的，略有些繁琐，却字字句句都是关心，藏不住也没藏。
纵然李予初看了画像，也没想到，母亲本人，是比画像上的，还要端庄大气。
却也觉得是理所当然，李许氏，满足了她对宗妇所有的幻想，端庄大气，温婉贤淑。
这样的人，是她的母亲。
李予初觉得很奇妙。
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多循规蹈矩的人，此刻，却隐隐觉得她挺喜欢这个看起来“循规蹈矩”的母亲的。
“安安，灏儿，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李许氏感觉到了女儿陌生的打量，却是止不住的心疼。
好端端的，要去什么卞城，若是不放心，多派人过去不就好了？非要自己去！
如今前尘尽忘，连她这个生母都认不得了……
也罢，忘就忘了吧，左右还能慢慢来。
可是，平白受了那么多苦，舟车劳顿不说，这中毒又昏迷的，瞧瞧这人儿，都不知道消减了多少了，好不容易回京几个月，好好养了些肉的，这下子，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甚至，比才回来的那会儿还要瘦呢！
“母亲，让您担心了。”李俞灏瞧着母亲这个样子，也是知道她在心疼妹妹。
也是，平白无故昏迷不醒那么久，汤药不知道喝了多少，跟着他们几个人做戏，又是接连赶路，要是一般的姑娘，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母亲，是兄长辛苦了，我什么也没有做……”李予初看了眼，顿了顿，嘟囔着，“就是，一路上闷得慌，我想骑马来着，哥哥不让！”
李徐氏顿时就笑了，连着李俞灏都弯了弯嘴角。
“最近天气不错，要是想骑，咱们一起去庄子上，什么马儿都随你挑，可好？”李徐氏眼里晕开了笑意，这么看，忘了，倒是挺好的。
“算了吧，我就是看哥哥他们骑，眼馋而已。”李予初的确馋，不过，她倒是还记得立夏她们说的，她，李家姑娘，体弱多病，还是常年缠绵病榻的那种。
京都城人多眼杂，她不想生事，骑马什么时候不行？急什么。
“你呀，难得馋一次，什么时候想去了，咱们就去。”李徐氏记得那边还有几颗柿子树，应该要红了，腌渍的青柿子，也能吃了。
“好。”李予初瞧了瞧，一目了然的厅堂，被几道真丝刺绣屏风隔断，上首挂的是一副字画，其实算不得顶好的风笔，可是，下面的红印章，盖的是慕容氏的姓，单单就是一个【慕容】，却是没有半个其他的字能看出来到底是慕容什么的。
瞧着这挂法，这装裱，这久不变色的墨，李予初只听说过皇家有永不褪色的墨。
可是，那个墨，都是写传位诏书和太子遗命的。
“对了，你父亲还在宫里，过会儿才能回来，累了这一路，肯定是没好好吃东西的，晚膳炖了党参红枣乌鸡汤，闻着味道不错，你们可得多喝半碗！”
李徐氏说着，执着李予初的手，把人往后头领，看了眼李俞灏，后者却是顿住脚步，转身走了。
“本来是想咱们一起好好吃顿饭的，可这最近不太安宁，相爷早出晚归的，说不好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嫂嫂也才生产不久，身子还虚着呢，你哥哥又是一直不在她身边陪着，这好不容易回来，他们自然也是有话要说的。”
“这下，可只有咱们母女了。”李徐氏说着，颇有些玩笑的意味，却更多的是无奈。
李予初默了默，瞧着这小一桌的菜肴，色香俱全，偌大的地方，却是除了丫鬟，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
“母亲，父亲回来了，自然会一起用膳，兄长都没看过嫂嫂添的小孩儿呢，可不得好好瞧瞧！”
其实，李予初也没看过，她也想去。
不过，显然，带着一身的赶路疲惫去见这小外甥，不是个好决定。
李予初觉得，明儿再去，肯定比今天好。
且容她梳洗打扮一番，也好让小家伙儿记住她！
“晓得，快喝汤，凉了就不好了。”李徐氏轻轻笑着，她就是解释一二，怕女儿上心，怎么，这倒是反过来劝她了？
“哥哥……”
“你嫂嫂院子里，还能缺他一碗汤喝？”
李予初接了碗，色香味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