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人影，面色苍白无力，眼睛却灵动喜人，瞧着是孱弱不能自理的。
“什么时辰了？淑妃那边，说是不用去谢恩，可咱们去了贵妃那儿，不去淑妃那儿，是不是不太好？”
李予初瞥了眼铜镜里的自己，要不是在京都城这些日子见多了她自己这幅模样，都能吓着她自己。
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为她命不久矣？
“可去可不去。”周妈妈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拎着几只山鸡回来了！
原本李许氏是要过来的，可府医说嫂嫂这几日胎像极其不稳，再者，李许氏往年也不怎么来围猎场，要是骤然来了，反倒让人怀疑后头他们要做的那出戏是真是假了。
又怕李予初一个人应付不来，近乎荣养了的周妈妈又从庄子上赶过来。
“好漂亮的斑鸠，烤了一定好吃。”李予初瞥了眼，瞧着是死透了的，舔了舔唇。
“那就烤着吃。”周妈妈笑了，递给芒种去处理。
这次围猎，李予初带了七个人！
隅安院除了回京都城后拨过来的小丫鬟，都空了。
不过她体弱多病的，也没什么妨碍，大户人家丫鬟多了，没道理不准带出门。
“哪儿来的？”李予初看着芒种提了出去，这才转头问周妈妈。
“有两只是大公子练手猎的，还有的，是薛公子猎的，他们营帐离得远，这边又都是公主皇妃的，他们不好过来。”
周妈妈想起她过去时，那两人还在林子里拌嘴，活像两个小孩子。
“哦。”李予初眼睛一亮，皇家猎场，春闱之前就已经有人往这山上放小动物了，散养了好几个月，再说，万兽山，万兽，起这个名字了，山上的鸟兽自然不在少数。
说不定，有她没见过的，李予初跃跃欲试。
一转头，却瞥见铜镜里自己的样子……
哎呀，她不能去。
体弱多病的姑娘家，别说围猎了，能来万寿山，就不错了。
“妈妈，咱们不去淑妃那儿谢恩，是不是不太好？”李予初眼睛一暗，像是被抽了骨头，靠在一旁，瓮声瓮气道。
“既然淑妃说不用去，咱们去了是明摆着的避嫌，可不去，也挑不出错来，到底这是一盘子糕点，宫妃赏这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先例。”
周妈妈上前，就近坐在李予初身侧，看了眼两个食盒。
“那就不去了，我懒得动。”李予初神色恹恹，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几个人也没有打扰她，各自做着分内的事。
李予初都快睡着了，又醒了。
“什么事？”李予初揉了揉眼睛，看向春雨。
“外面吵起来了，春闱前三甲。”
“关我什么事？”李予初揉了揉发麻的胳膊，挑眉。
“起因，与芒种有关。”春雨皱了皱眉，也是没法子了，新科状元也忒不讲理了！
“在哪？还有谁在现场？”李予初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说话间，已经戴好了面帘。
“就在北边的林子外头，靠近一处溪水，还有……四皇子。”春雨想着那小厮冷传话时的神色，就心头一麻。
“霜降姐妹呢？”李予初穿了鞋，起身往外走。
“她们已经去了，暗中盯着呢！”春雨跟上，连忙吩咐也是刚睡醒的立夏守好营帐。
围猎也要人守夜，今儿是立夏的当值，现下时间还能睡会儿，现在却是不能了。
李予初记得，今年的状元姓裴，据说，是起点书院的大才子，还有个噱头，说是能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
前三甲，跟芒种怎么会起冲突？
见了鬼了！
步履匆匆，面帘有些挡视线，李予初又刚睡醒，一个走神，就撞了个人……
“抱歉！”李予初瞥了眼，看那人没什么不妥，低低道了歉，抬步就要走。
“站住！”
李予初两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拦住了。
“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是在下没看路，实在抱歉，还望姑娘海涵，若是姑娘有何不妥，我会负全责，不过，咱们得待会儿再谈。”
李予初都没看那人是谁，扭身又要走。
“拦住她！”
小厮拦死了去路，李予初拧了拧眉。
她自觉方才的一番话可能不够真诚，却是够急迫的，这人就这么不愿意行个方便？
再说了，好好一条路，撞上了，未必都是李予初出神的缘故！
她们走得急，怎么，对方也看不见？对方的丫鬟小厮也看不清？
那眼睛还不如剜了算了！
“这位姑娘，你想如何？”李予初瞥了眼，对方一袭红衣张扬至极，金色步摇发冠叮当作响，姣好的面容艳丽无度，可神色傲慢，不俗的面容都要扭曲了。
夜色微薄，活像是从林子里窜出来的旱魃……
“那家的姑娘！这是我们容美人！还不行礼！”
尖锐的嗓音听得人耳朵疼，李予初倒是也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
美人？
正四品。
李予初记得，李家有正一品国公的爵位，她怎么说也是个郡主，只是还没到年纪册封，她一直“病”着，也没人给她请封。
说起来，到底谁给谁行礼，还不一定呢！
李予初脸色有些冷，这样张扬跋扈的，居然还没死？
果然是要立储了，贵妃和淑妃都没空修理这些人了。
“容美人，臣女失礼了，只是臣女还有要事，美人若是要责罚，还请等臣女回来后，听凭处置。”
李予初没工夫跟她耗，可还是得先息事宁人，毕恭毕敬说着，又想走。
又被拦住了。
李予初：……
“我问你是哪家的？听不见？”眼看那人指甲都要戳到李予初了，李予初侧了侧头。
“这般莽撞无礼，到底是怎么学的规矩？若是学不会，让本宫来好好教教你！”
“你知不知道这边住的都是什么人？冲撞了别人可怎么是好？李家姑娘身子不好，被你一冲撞，病情严重了可怎么办！”
容美人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动作间，步摇发冠叮当作响，
语调上扬，她可是听说了，今儿那两个女人都上赶着去送东西呢，虽说她现在还没有儿子，可是，谁说得准呢！
李予初瞥了眼，挪开。
“臣女不才，姓李名湘，家父是丞相李佑荏，不知美人有何指教。”李予初抚了抚衣袖，蠢透了这个人！
本宫？
美人上面是婕妤，连九嫔都没爬上去，还敢自称本宫？
嘉明帝到底是什么眼光？
“你是李姑娘？”容美人虚了一下，又想起她听说的李姑娘可是身娇体弱的，眼前这人撞上她时，可看不出半点儿！又有了底气。
“大胆！竟敢……”
“李姑娘。”
还不待容美人继续发作，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打断了。
来人暗衣凛冽，却似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了，轮廓鲜明，冷硬的面容被那双狐狸眼硬生生添了几分摄人的媚，可不显一丝女气。
“三……三殿下……”容美人看了眼，顿时后退了几步，闭了嘴。
皇上极看重七皇子和三皇子，别说她一个才获宠的美人，就是从东宫跟到现在的德妃和贤妃，也得好好跟这两人说话。
“哦，还有……”三皇子似乎是在笑，却没有暖意，打量了下容美人，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