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是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可闺阁女儿家又不考，萧九姑娘放风筝的局还是攒起来了。
选的萧家的一处庄子附近，有些偏僻，却胜在清净，且，三月上旬过了大半了，这桃花还开得正正好，没有半分要落了的样子。
李予初到的时候，还没到几个人，萧九姑娘一袭水红色长裙，娇艳可人，一眼看去，像是刚从桃树枝头飘下来的。
依稀是正在摆弄宣纸，五彩缤纷的颜料摆了一大排，不远处依稀可见几个竹骨在地上眼巴巴瞅着。
“李姐姐来了！”萧明月正觉得那朱砂太少，准备唤人来添些，就瞧见了不远处的人影，天蓝色的长裙坠着下面细细一层白边，一走动就会发现，那是里头的一层白裙，仿佛是步步生莲，整个人就是那蓝莲，几支珠钗挽着头发，俏生生往那儿一站，就已经是清丽无双。
“李姐姐！”萧明月扔下手上的单子就迎了上来。
“萧妹妹。”李予初虚扶了一把，两人往亭子里走。
“姐姐，妹妹自作主张还请了别的什么人，姐姐可会恼了妹妹？”萧明月想了想，还是觉得先说一句比较好，要是李姐姐不喜欢，现在就差人拦住她们，索性，她萧九姑娘向来如此。
“怎么会，妹妹的局，我只是来凑个热闹的。”李予初不以为意，总不能就她俩放风筝吧？帖子都递了，自然不会只请了她一个人。
“姐姐……是常家姐妹，以及，她们平日里相好的几个姑娘……”萧明月有些没底气，那些话还没传出去，大抵是最近京都城不太平的缘故，不早早处理了，日后就难办了。
可，终究不是她的事情，说好了一起放风筝，萧明月请了几个扫兴的人来，也不知，能不能化解了那事儿。
“常家？可是太仆寺寺正常家？”李予初脚步一顿，看向萧明月。
“正是，姐姐……”
“无妨，我也想见见，一对双生花，据说，书画师从虚无先生的后人，姐姐善丹青，妹妹也是写得一手好字。”
李予初垂眸，常家，都一个月了，不是都闹翻天了么？
寺正常大人的外室险些被自家嫡子轻薄，颇为看重的几个儿子为了一个花娘大打出手，彻底撕破了脸，家里私塾的夫子一个月跑了九个，姨娘们更是天天撒泼。
最厉害的是主母，据说，能掐会算，可没多久，就被几个有头有脸的浩命夫人孤立了，说是，常夫人满口胡言乱语，与得了失心疯无异。
外面倒是没什么动静传出来，毕竟，常家家主虽然官至三品，可到底，只是个管马匹的，这几年，又不打仗的。
街头巷尾都懒得说他们家的闲话。
说来，常家最出名的，还是一对姐妹花。
可也算不得什么，大晏重文，高门贵府里的丫鬟小厮都识字，花楼娘子都能吟诗作画，着实算不得什么，最多，议亲的时候有用，可，既然是痴迷书画的公子，自然于美人无意。
到头来，虚名一场。
可李予初几乎是瞬间想起来了，那常夫人御田上气晕了她母亲！
常家差点儿翻了天，也是小惩大诫了，也难为这俩姑娘还有心思出来放风筝了。
左右不是那俩姑娘气的，李予初还没打算怎么样，人多，热闹而已，请谁不是请呢。
“虚无先生的后人，又不是虚无先生。”萧明月笑笑，谁不知道虚无先生书画一绝？可，虚无先生后人，哪是谁？
挂在祖先名下的无名之辈！
“贵妃娘娘曾经赞过她们的书画吧？”李予初忽然想起来，贵妃娘娘瞧着温柔娴静，亦是一身上乘的书画功夫，莫说是七皇子，就连小小年纪的九公主，也是写得一手好字，丹青也是可圈可点的。
“才没有呢！贵妃娘娘是赞她俩能认得的妙子先生的孤品《皓月千秋图》，从没有赞她俩的书画！”
萧明月一下子拔高几分音量，眼底有几分恼意。
“贵妃娘娘那样的人，才看不上她俩的书画！我的字都比常笑语的好！”
萧明月鼓了鼓腮帮子，一脸不开心。
“……她们得罪你了？”李予初倒是有些诧异，宁乐公主面前都有些趾高气昂的姑娘，怎么一听这个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
“我不喜欢她们！不自量力又见异思迁的人，我不喜欢她们。”萧明月撇了撇嘴。
李予初瞧着这傲娇的萧明月，联系了前后几句话，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明月，你，觉得七殿下怎么样？”李予初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
“七殿下风度翩翩，一等一……”萧明月脱口而出，而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把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向李予初。
“李姐姐……你！”
“常家姑娘的身份，做不了皇子妃的，放心。”李予初有些想笑，果然。
一提贵妃夸赞过就言辞激烈，否认的有理有据，就跟她看过似的，这种小事，谁会细细去查呢，反正后妃夸各府姑娘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当真，那就蠢了。
不过话说回来，常家三品官，还是可以的，偏偏，任职太仆寺，若是战乱，另当别论，可，不打仗呢。
皇子妃，弄不好就是未来的皇妃甚至是皇后，自然不能草率，否则，三皇子已经二十有四，也不会还没有正妃，七皇子稍微小两岁，也是没有正妃，甚至，连规制上该有的四个侧妃都只立了一个。
“姐姐！”萧明月红了脸，气鼓鼓往前走。
末了发现李予初还在后头，又折了回来，倾身，小声在李予初耳边问了句。
“那姐姐觉得，妹妹能进七殿下府上么？”萧明月眼巴巴看着李予初，下意识咬了小半粉唇，眼睛忽闪着，有些湿漉漉的，急于得到答案。
“国舅爷若是有意，自是不难。”
李予初心下一动，轻声说。
萧家姑娘多，萧家只要不倒，肯定至少是要送一个进东宫的。
可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多年，姑娘家们，也眼看着就差不多到了婚配年纪，只怕是……
有可能的皇子府，都会送一个进去。
出了一个皇后，自然希望再出第二个，国舅二字，听着，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况，萧家，男丁少，且大多醉心古文经传，大多无所大作为，没有多少外戚干政的可能。
“姐姐，你可要替我保密！”萧明月眼巴巴看着李予初，还没定下来的事，说出去就不好了！
“好。”李予初浅笑。
姑娘家的心思，她又不是不懂，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往外说，再说了，且不提是她诈出来的，李予初也没有相熟的人来说。
“姐姐，你看，常家姑娘，来了。”
萧明月听见动静，回头，皱了皱眉。
这两人，如出一辙的相貌和身量，也算是娉婷绰约，可这身蓝色衣裙，萧明月怎么看怎么别扭。
尤其是裙子下头那一圈的白边，刺眼的紧。
再一看，跟李予初身上的衣裳足足有八九分相似！
若不是一个是白边在里头，一个是白边绣外头，压根看不出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