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雅还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他的话整个人有点蒙,而后默默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卓然?”从话筒里传来的音乐钻入她的耳膜,她愣了下几乎是立刻的就知道了他在什么地方,“你等等,我让人过去接你。”
可话刚说完她又是一顿,这三更半夜的她找谁去接他?
想想酒吧里人多混杂,卓然又是一副细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鲜肉模样,一会要是遇上个女的还好,顶多是对方吃亏,可如果遇上个男的呐?
明雅在床上坐了半天,琢磨又琢磨,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一上车便跟火烧屁股似的往酒吧地址冲。
等到了地方,她顺手把车丢在PUB门口,撩起袖子熟门熟路的摸进去。
岂料她没找着人,反倒遇上了麻烦。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看到她孤身一人,攥着啤酒瓶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
“小姐,一个人啊?”
青年不怀好意的盯着她,豪爽的喝掉半瓶啤酒,从嘴角淌出的黄色酒液看得明雅有些恶心,再加上他边说话边朝她喷酒气的动作,她捂着鼻子正色道:
“滚。”
青年愣了愣,与同伙对视一眼,几人一起上前瞬间就将她围住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昏暗多彩的光线射在透明的材质上,将不远处的几个舞娘照得更为妖艳。
明雅忍不住一阵头疼,真不知道她之前为什么那么喜欢来这种比菜市场还要吵闹的地方。
而明显的是,现在比周围的吵杂更令人感到不妙的是这几个不速之客。
“宝贝,别这么凶嘛,陪哥几个喝两杯,有好东西给你喔。”其中一人在她耳边打了个酒嗝。
明雅冷笑两声,她当然知道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当下脸一沉,用包隔开几人,迈开步子要走:
“滚开,再纠缠不清我就喊人了。”
几个青年听罢突然“咯咯”的笑了,大半夜会只身出现在酒吧的女人能是好人家里出来的?没多时,已经有人开口跟她谈价钱。
明雅这次是彻底被惹火了,她长得很像妓女吗?可周围太吵,她如果要喊也不一定有人能听到,动手打他们嘛,吃亏的肯定是她,而正当她烦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由前方伸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猛一使劲人已经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微微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明雅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少顷当她听到身后的咒骂声时,一颗心又猛的往上一提。
“喂,你谁啊,这个妞儿是哥几个先看上的。”青年不服了,看到卓然一身斯斯文文的打扮,几个人交换个眼神上来就打算把他按倒。
卓然带着一身浓郁的酒气,明显是刚喝了不少,可他虽然喝了不少,却不见半点醉意,反倒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越显清明。
电光火石间,他推开明雅迎上前,速度极快的扳着青年的手臂用力一拧往后甩出去,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接连倒下,一时间远处拳头横飞,腿影交错,加上他黑色的风衣在风中招展,那场面就跟动作片似的……
明雅是真被吓傻了,总感觉今晚的卓然打人打得特别狠,眼看着人家青年都倒地求饶了,他依然没放过,非得把人打晕打残废了不可……
明雅站在原地怔了好半天,猛地醒悟过来,这……这根本就是借酒行凶啊!
“够了够了!”她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他的身上,“别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因为她的阻拦,卓然终于停下了动作,猩红的眸子默默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几人,都已经喝得有些站不稳了,还不忘从兜里掏出干净的纸巾拭手。
这时酒吧里的保全人员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几人,其中带头的经理眼尖的认出了她,恭恭敬敬的说:“卓少,您怎么来了。”
卓然烦躁的拉扯着领带,突然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明雅,我们回去吧。”他黯哑的在她耳边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几许醉意,显然是喝大了。
明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这会儿看着酒吧经理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顿时困惑的拧起眉头。
“你认识他们?”
卓然抱着她,在埋首于她颈窝的同时轻轻的打了一个酒嗝:
“我跟这里的老板还算有一点交情。”
明雅微愕,突然回忆起许多往事,原来她之所以能在这里畅通无阻,不管喝酒喝到多晚也从未出过岔子全是因为在背后有他罩着?
“走吧,回去了。”她试图让旁人把他扶上车,可试了好几次,卓然非得死死的攀在她身上,怎么也不愿撒手,最后明雅拿他没辙了,只能半撑着他的体重把人移出门口。
卓然长得高大,本身就不轻,而如今一喝醉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顿觉吃力,用手推了他几次,可这家伙却像是真喝大了,一双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乱摸,从腰到胸,明雅一阵脸红,如果不是看着有旁人在场,她非得把他扔地下不可。
“别闹!”扣上安全带,她用力的推开他黏在自己胸口上的脑袋,“你这样我怎么开车?!”
“明雅……我醉了……”他抱着她不放,埋在她胸前用力的嗅了一口。
“我知道你醉了……先放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苦着一张脸,面对一个醉醺醺的卓然,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可再给他这么缠着,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恩……明雅,我困了……”他跟个孩子似的抱着她,英俊的侧脸已经褪去方才所有的血腥,在月光的挥洒下柔和得亦如刚初生的婴儿。
想到这明雅脑瓜子里蓦的晃过婴儿的啼哭声,她愣了下立即沉下脸,不,不,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了,如果他是婴儿她岂不是当了他的妈?
暗自幻想了一下卓然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朝自己喊“妈”的场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七手八脚的把他的头挪开,扣好安全带把他暂时固定在位置上,而后一踩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五点。
她吃力的背着他进屋,眼看着时间还早就没把姆妈叫醒。
她原本打算把他丢在床上自己打地铺完事的,谁知道这个“巨型婴儿”如此粘人,一沾上就脱不开身。
“明雅,水……”躺在床上的男人轻喃,一只手朝上方伸了出去,五根手指头在空气中轻轻的抓了抓,看起来不太好受。
明雅帮他脱鞋的动作一顿,一转身溜去厨房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喝下以后,回过头继续与他的鞋带战斗。
“明雅……过来……”他胡乱的在空气中又抓了抓,睁着一双微醺的眼四处在屋内搜索,“明雅……明雅……”
明雅自然是听到了他的叫唤,可她不想过去,丢掉他的鞋子她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色依旧英俊,只是神态没了往昔的淡然自若,反倒多了一丝孩子般的稚气。
“困了就睡吧。”她有些哭笑不得,两人结婚那么多年,他从未因为喝醉而让她收拾过,却没想到才离婚没两个月,就让她碰上了。
不过这醉后的卓然,真的很可爱啊……
明雅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在床沿坐下,两只手胡乱的在他面上乱动,搓成各种形状,总之她要把以前不敢干的事在今天全做了。
灯光下,他一张俊脸仿佛是最着名的雕刻家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如今被她左右拉长了脸颊,整成各种滑稽的模样,如果让那个雕刻家看到,非得拿着刻刀骂她,骂她亵渎他的作品。
慵慵懒懒的睁开眼,他神色有些呆滞的看着她,虽然浑身醉意,一双眸子确是清亮而温柔的。
“明雅……”他深情款款的唤她的名字,一双手更是情不自禁的触碰上她的身体。
明雅觉得痒,微微往一旁躲了躲然后退开,远远的注视着他因为不满而跟个孩子似的嘟起的嘴,她乐了:
“相机在哪?拍下来往后留作纪念也好啊。”
而就在她转身去翻相机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在她看不到地方僵了下。
可惜她就是个科技废,好不容易找出相机鼓捣半天,她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怎么用……
有些失望的放回柜子里,她从浴室里拿出一块湿毛巾,简单的替他擦了擦脸和手,等一切后续工作都做完以后,她熄灯钻回了自己的地铺。
拉扯拉扯棉被她疲惫的吁了口气,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体力几乎耗尽,而当她正想睡一个好觉的时候身旁突然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拧了拧眉头不太高兴的把眼眸睁开,看了眼伫立在面前的黑影,她顺手就把床头的壁灯打开。
然而当明亮的光线在屋内散开的时候,她惊得险些合不上嘴。
“你干什么?”
卓然正站在她的枕头旁解皮带,听了她的话迷迷糊糊的睁眼,微醉的眼眸眨了眨,而后非常无辜的突出两字:
“尿尿……”
明雅觉得自己快哭了,一边吼着“不准”,一边七手八脚的把人往厕所里推。
掀开马桶盖子,她一脸憔悴的关上门,可等了许久依然没听到冲水声,她愣了下直接推门进去,这一进去险些崩溃。
只见白日那个衣冠楚楚,谦逊礼让的卓董事长此时正昏昏沉沉的倒在马桶上,裤脚处湿了一片,估计是……尿裤子了……
明雅真哭了,她都快跪下给他喊祖宗了,卓大爷你饶了我吧,人家喝醉你也喝醉,怎么你就醉得这么与众不同呢?
“明雅……洗澡……”他抬眼,眸中一片水亮看起来很是无辜。
明雅僵直了背脊,有些愤怒的对他说:“你是不是装的,你存心整我是不是?”
可稍后回应的又是一双清澈得不带一星半点杂质的眼眸。
她无力的垂下双肩,应该不是装的,卓然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平时她在床上剪指甲都能被他唠叨半天,又怎么可能尿在裤子上。
撩开袖子她顺手将浴室的门关上,纤细的身子半跪在浴缸旁放水。
早知如此,她就该狠狠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然后出去睡觉,反正明天等他清醒以后也会自己收拾,她何必自找罪受?
谁让她容易心软呀,这吃软不吃硬的毛病一旦被他抓着了,不得可着劲的折腾吗?
三两下把他扒光了推进浴缸,明雅动作粗鲁的拿过一旁的沐浴乳倒在他手上:
“洗澡这种事你应该会吧。”
他微醺的拿眼瞄着她,冷不防的一伸手把人拉扯进了浴缸里:
“一起。”
明雅尖叫一声,衣服和头发被水打湿,湿漉漉的黑发黏在一张惊慌的小脸上,显得更娇俏动人。
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水花,微张着嘴看他。
如果他不是一直摆着那副带点醉意的无辜样儿,她真的以为他在耍她。
“卓然,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
假如这事发生在其他女人身上,兴许会有脸蛋酡红,含羞带怯的场面。
可她是方明雅,这两个成语估计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瞅了眼湿透的睡衣,她动作豪迈的也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沾了一手的沐浴乳往他身上抹,边抹还边自我催眠:都是老夫老妻,而且他正醉着呢,估计醒了也不知道他俩曾经洗过一场鸳鸯浴。
“把背转过去。”
“……”
“腿打开,乖,你不开我怎么洗。”
“……”
等到明雅跟个老妈子似的好不容易把他弄干净,这浴室门一推开问题又来了。
卓然不肯放手,搂着她的腰就跟个无赖似的一路缠到床上。
期间小动作却不断,伸着手滑进她的睡衣里,全然没了白日的形象,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脖子上,可着劲的吃她的嫩豆腐。
明雅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困得是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也由着他去,在一阵轻如羽毛的细吻中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际露白,太阳晒屁股李学铭也没见着老板的踪影。
终于他忍不住了,往他手机打电话不接,那就直接一个夺命连环CALL杀到家里的座机。
这次是姆妈接的电话,她默默扫了眼紧闭的房门跟他解释道:
“卓少啊?昨天喝醉了,这个时候还在睡呢,你晚点再打过来吧。”
等到电话挂断以后,李学铭对着话筒里传出的“嘟嘟”声一阵晃神,连美艳的秘书姐姐喊了他好几次都没听到。
喝醉?
那个在大学时代有着千杯不醉称号的卓然会喝醉?!
混蛋王八蛋,想旷工就直说!找这么烂的借口!
清晨,薄薄的晨光从窗户外透进来,带着点寒意在屋内飘荡。
明雅抱着温暖的被子先是动了动鼻子,顺手往一旁滚了两下,而在触碰到身旁的热源时不禁一愣,仅剩不多的睡意顿时被吓没了。
卓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的,微微抿着嘴角,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眸色温暖的看她。
瞅着他那暧昧的小眼神,明雅忽然忆起了昨夜的场景,当下心跳快了数拍:
“你昨晚喝醉了。”
“恩。”他的笑容很干净,表情很正气。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看着男人灿烂的笑容,她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也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难道昨晚的卓然真的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坐起身,她脑袋里有些晕乎乎的,明明喝醉的是旁边那位,怎么宿醉的会是她?
捏了捏太阳穴,她掀开被子想下床,可是这时手腕又是一紧,回过身立即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卓然伸手揉了揉她顺溜的黑发,静静的注视着她粉嫩嫩的小脸:
“明雅,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明雅一噎,眨了眨眼,其实很想告诉他,有,而且还不少,可为了给他留点颜面,于是她打算把他尿裤子那事从此隐瞒下去。
“没有,你很乖很听话。”
说完她又是一僵,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
“是吗?”他温和的轻笑,扣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你要去哪?”
明雅见状赶紧翻身下床,边从行李箱里拿衣服边说道:
“医院。”
“我陪你。”他径自下床换衣服,绝佳的身材没有任何的遮掩的暴露在她面前。
明雅险些被他那一块块的小肌肉晃瞎了眼,索性一溜烟钻进浴室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对了,你的车还停在酒吧门口。”良久,她从浴室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卓然眯起眼笑道:“好。”
今天起晚了忘了给顾倾城做饭,于是明雅拎着保温壶在医院对面的小店里买了一锅粥,正准备充当爱心牌给顾倾城送过去的时候收到了另一个令她险些把粥给洒了的消息。
就在昨天晚上,沈从榕被一群流氓给糟蹋了。
在之前明雅的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她也许任性也许不讲道理,可那也是在父亲的保护下的恣意妄为,如今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保护罩,让她以着最直接的方式接触到集团背后的黑暗时,她不禁有些无所适从。
提着保温壶明雅来到沈从榕的病房门口,病房朝外的地方是一扇玻璃窗,如今窗帘只拉开了一半,所以她能透过缝隙清楚的看到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沈从榕很平静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不哭不笑什么也没说,就任这她妈妈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哭。
偌大的病房里,两个女人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冷清,周围透着一股子沉闷得快令人窒息的空气,哪怕明雅没进去,光是看着已经觉得快透不过气。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想了很久,想着顾倾城浑身浴血的被抬上救护车的模样,然后就是沈从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来求她的模样,最后就是顾老爷子一脸严肃坐在办公桌后与她交谈的模样。
明雅僵直了背脊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很明白当一个女人遇上这种龌蹉事的时候会有多绝望,她根本无法想象三个四个乃至更多不认识的人扑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看着病房那个仿佛已经了无生趣的沈从榕,她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保温壶。
她不是圣母更不是什么善良的好女人,如果非得定位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抢了原配的男友不止还四处找茬惹事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自食恶果进了大牢。
垂着脑袋她回过头往顾倾城的病房走,并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生怕自己后悔她几乎用上了跑的。
其实她原本过来的目的是落井下石的,进去假惺惺的问一句好,以彰显自己比她更高大上的地位,如果可以最好再来一句:活该,我方明雅是你惹得起的人吗?往后小心点,在这里我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是她做不到啊!做不到!
看着她那副可怜得随时会自杀的模样,她虽说不会同情,但也无法狠心的做到在人家伤口上踩一脚的事儿。
真没出息,人家以前踩她的时候可没留过情,怎么换她身上就跟个圣母玛利亚似的下不去手了?
在开门之前明雅用力的抓了抓头发,果然问题出在她身上,明显是她这个恶毒女配不及格呀,所以才落个如此下场。
“方明雅?”顾倾城蹩起眉头瞧她,吃了几口粥便推到一旁。
明雅听了他的叫唤愣了下,抿了抿唇这才发现她居然一直盯着他瞧。
其实顾倾城两兄弟长得与顾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有七八分相似,可论手段论心机他明显过于稚嫩,就像沈从榕那事,人家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把她绑走,糟蹋了一晚上第二天洗刷干净再一点证据不留的送回来……
她实在无法相信,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军人正气的顾老爷会干出这种事,不过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沈从榕害得顾家的儿子险些丢了一条命,他没找人把她打死打残已经非常仁慈了。
“你怎么不吃呀?”她回过神问道。
“粥不是你做的,我不吃。”
明雅拉下脸:
“顾倾城,身为一个有抱负有理想,国家未来栋梁的年轻人,你觉得你这么挑嘴真的好吗?”
顾倾城赌气的别过脸,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最近的消极怠工?
“不吃就不吃了,我们来玩牌吧。”反正少吃一顿顾少爷也不会缺胳膊断腿,于是明雅索性从柜子里拿出扑克牌,一屁股坐在病床上,两人玩起了21点。
正数着牌,明雅冷不防的给他来了一句:
“你的伤也快好了吧?”
顾倾城一顿,看了眼过几天就能拆的石膏警惕的应了一声。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快高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偷偷的觑了她一眼,顾倾城心中隐约浮出点不安:
“……准备好了。”
明雅没抬眼,嘴巴也不见闲着:
“以后有什么打算?”
察觉到不对劲,他脸上的笑意褪去:
“明雅……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跟这停下发牌的动作,抬起眼,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晃着的是——不舍?
顾倾城愣了下,脑中像是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条件反射的就扔掉了手里的牌,而后拉起被子把脑袋盖上,逃避式的说道:
“我困了,你有事以后再说吧。”
明雅站起身,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那颗刺手的小平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闭着眼没说话。
“听你爸爸的话,出国念书吧。”
他再也忍不住,猛的坐起身,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愤怒:
“我爸他找你了对吗?他怎么能这样,难道我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决定?这算什么,我不像哥哥,不会做他的傀儡!”
“倾城。”明雅加重语气,“你爸是为你好。”
“放屁,他就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控制欲!”顾倾城固执的说完后,冷不防的看到明雅眼中的水光,大惊失色道,“明雅,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倾城,虽然我平时对你没好脸色,可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明雅淡淡的开口,“因为你跟当年的我真的太像了,冲动,任性,总是自以为是的把周围人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后悔莫及。”
“明雅……”顾倾城用手指搓去她脸上的水渍,“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我当年可比你疯多了,我爸光是被我气的,都成医院的常客了,现在想想,如果当初角色能够互换,我一定会一棒子把这个不孝女给打死,省得留着操碎了心。”
顾倾城目光渐渐往下沉:
“明雅,你爸爸不会这么做的。”
“那当然了,我爸要是真动手,我还会好端端的在这坐着吗?”她笑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我现在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别再跟你爸对着干了,不管他做什么,他的初衷都是为了你好。”
顾倾城僵着一张脸没回话,过了好半天才对着她摇头道:
“明雅我喜欢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不相信,可是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
哪怕牺牲自己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明雅哽咽了下,迎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眸,那种一旦认准了目标便勇往直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眼神,仿佛就在看着当年的自己。
心中顿时一紧,接下来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
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新的扑克牌,她动作缓慢的撕开包装袋,垂着眼对他说:
“陪我赌一盘如何?”
“……”
她抬眼,长睫微颤:“玩最简单的赌大小,如果你赢了,我都听你的,但是如果你输了就乖乖听顾老爷的话出国留学。”
他目光灼灼的直视她,突然抢下她手中的扑克扔到一边:
“不,我不赌!”
他怎么可能用如此儿戏的赌博决定两人的未来。
她看出了他的顾虑:“你放心,哪怕是输了我也会等你,如果毕业之后你对我依然存有感情,我再赔你赌一场又如何?”
到时候如果他对她还有心,那么她还需要顾忌什么?一切从心而走即可。
顾倾城有点愣,他看着眼前的方明雅,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盛世繁华,不如一场豪赌。
当明雅抽出一张老K压在他的方块J身上时,毫无悬念的,她赢了。
没有看少年失落的眼神,她迈开步子走出病房,随着冷风肆绕,眼底隐隐浮起白雾。
直到再也看不到病房门了,保镖兄弟这才震惊的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桃2,并不着痕迹的丢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这……这活脱脱的就是在出老千呀!
明雅心里不痛快,走着走着,转过头发现一直跟在背后的保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见状她不禁莞尔,果不其然,下一秒卓然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浅色的衬衫中规中矩的扣上顶端的纽扣,浓密的黑发用发胶整整齐齐的梳于脑后,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不见古板,反倒多了一股成功人士的精神气儿。
迈开一双长腿,他举止从容,笑意恰到好处,仿佛一切都无法挑剔的朝她走来。
“会议结束了吗?”明雅撇开眼,听到他轻轻的“恩”了一声,不知不觉间两人便走到了沈从榕的病房前。
她在玻璃窗前刹住脚步,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的红颜知己变成这幅模样,你不进去安慰一下吗?”
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他摇头:“我没有红颜知己。”
明雅在心里嗤了一声,你就装吧,以前你侬我侬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他撇清关系,这会儿人家被糟蹋了,他那老洁癖倒反发作,嫌弃人家脏了?
可稍作细想,明雅瞅着病房里的女人,突然生出一种幻觉。
仿佛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是她自己。
拧起眉头,她不得不去思考,如果当初没有顾倾城,她是否也会落个与沈从榕一样的下场?
“不要胡思乱想。”他突然将她颊边的碎发撩至而后,“我进去看看她,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
他笑,刻意在“朋友”两字上放了重音。
“那我先回去了。”她撇撇嘴。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十指相连,“我说两句就走。”
你们能有什么好话,估计一会进去,沈从榕又得哭哭啼啼。
果不其然,当门一开,沈从榕看到卓然的时候,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立即溢出水光,晶莹剔透的滑过苍白的容颜,再配上低低的啜泣,是个男人都会生出怜悯之情。
“然……然……”
明雅站在门边,也不好再落井下石,于是闭紧了嘴巴看着两人。
卓然缓缓走到她床边,目光落在沈从榕身上数秒而后收回,最终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塞进沈母手里。
“李嫂,这些钱你拿着,脑科专家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会给从榕安排一场手术,您不必担心。”
沈母听罢忍不住大哭,突然扑上去一把抓住卓然的袖子:“卓少,认识你是我们家从榕最大的福气啊,你这大恩大德,让我怎么报……怎么报?”
她哭着哭着,险些就要给他跪下了。
卓然搀扶着她起身:
“您严重了,拿着这些钱买点营养品,手术费医疗费这些我已经解决好了,回头您好好劝劝她……”
“会的会的,卓少你真是个大好人,世界第一的大好人。”
明雅抱着胳膊轻轻靠在墙上,视线触及几步远的卓然,眼前蓦然一亮,仿佛在他头上看到了一顶圣洁的光环。
“卓少,你这么帮我们,我知道再求你一定很过分,可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要查查,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糟蹋了我家闺女……”她大哭着说,心疼得流了一脸的水光。
卓然回握她的手,淡淡的道:
“您放心,这件事已经报了警,我相信A市的警察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一句话,表明了立场。
沈母没听出来,明雅却瞬间就明白了,看着他又塞钱又安慰的约莫五分钟,他搂着她的胳膊离开。
随着大门被关上,他眼底蓦然一冷,可它稍纵即逝,不过片刻的功夫又恢复如常。
别人也许没瞧到,这道冷芒却恰好被明雅捕捉。
她静静的打量着他,带着点审视,表情极为认真。
他笑一笑,侧过脸迎上她的视线:“晚上想吃什么?”
明雅摇头,总觉得有哪里古怪,却又始终找不到突破口,于是她夹枪带棍的说道:
“既然你对朋友这么大方,为什么之前不肯给我赡养费呢?还是你口中的‘朋友’只是说说而已?”
卓然愣了下,摸摸她的头发宠溺的道:“什么赡养费,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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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一直在裸奔,修了半小时才发上来,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