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站在中央,双膝跪地眼神执着的盯着沈含章,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自古以来阴阳和合之道乃是阴主内阳主外,为此方能万物生长天下归一,更是子孙绵延长久之道。”
“先帝早丧,太后您垂帘听政,已经是乱了伦常。但念在君主年幼,尚情有可原。可此时此刻,陛下年已十七,早就到了亲政的年龄,太后您依然把持朝政,微臣斗胆代表陵国四万万百姓问您一句,您是何居心?”
他这话一出,朝臣一片哗然。
虽说近两年请求陛下亲政的奏折呈了一本又一本,但基本上都被王太后留中不发了。众人虽然心知肚明这件事情早晚会闹起来。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穆青会在此时此刻发难。
穆青的话着实是大逆不道,王太后倏然从座椅上起身,“穆青你好大的胆子。”
吓得沈含章小心肝一抖,她干笑两声,摆摆手示意穆青:“那个,爱卿啊,有些话咱们私底下说,私底下说。”
我滴个舅舅哎,您不为我想想,也得想想咱家那几个如花似玉的表姐妹啊。
您要是被王太后拉出去灭了,她们以后怎么趾高气扬的出去跟人掐架啊!
奈何,穆青今天估计是要豁出去了。
他站起身来,猛地上前一步。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的,还有御史台的几个御史,平均年龄全部在五十岁以上。
“臣等请求太后放权,请求陛下亲政。”
王太后冷笑一声,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她就这么站在御座旁边,淡淡的朝着沈含章看了一眼。
沈含章脸都绿了。
真心不是我授意的啊?什么叫做外甥女前脚入宫,后脚就迫不及待的发难了?
太后大人,您真的想多了!有些事情,真的是脑补不得的。
沈含章咽咽口水,觉得压力好大。她抹去额角的冷汗,不死心的再次伸手安抚自家舅舅。
“那个……”
话没出口,萧权曾便轻笑了两声,不但打断了沈含章的话,也将穆青的声音打断了,他微微出列,站在穆青之前,朗声开口道:“微臣有本奏。”
丞相大人哎,沈含章耳朵尖动了动,想要探听点内幕,奈何什么都听不到。
她纠结的看着自家舅舅和萧权曾,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了好几遍,不得不承认。虽然穆青也算是美大叔一枚,但是站在萧权曾身边依然是完败。
这人吧,果然还是要看气质。
沈含章连忙笑了笑,急切的说道:“呈上来,呈上来。”
一直充当背景的小桌子,立马活了过来,他蹬蹬蹬跑下去接过奏折,只不过走到御座跟前的时候有点纠结。
这是给陛下呢还是给太后呢?
其实以往都是太后那边的布公公来接的,但是……小桌子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不该听到陛下的声音,就反射性的冲出去的。
沈含章没有想那么多,她劈手从小桌子手里夺过奏折,转手就递给王太后。“母后,您看。”
王太后顿了顿,伸手接了过去。
这个动作,让沈含章耳边的鸭子数量又多了起来,吵得她脑仁儿疼。
“陛下这根本就是在示弱啊。”
“扶不起的刘阿斗啊,不堪大任啊。”
“哎吆喂,看这个情况,御史台这边的人要悲剧了。”
“得了,我们在底下操那么多心有什么用啊,皇帝陛下根本就是个怂货啊。”
那个说我怂货的,下朝的时候给我留下,咱们来聊聊人生谈谈理想!沈含章小眼神嗖嗖的射过去,刺的那人心虚的低下了头。
穆青和御史台一众人等,被晾在那里起也不是,继续跪也不是。刚才的气势,忽然就飘飘荡荡的散的渣渣都没了。
他心中扼腕,将萧权曾这个老狐狸骂了几百遍,什么权臣弄臣,最后连不要脸的入幕之宾都骂了出来。
入幕之宾?谁的谁的?
沈含章心内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两双眼睛瞪的跟小灯笼一样,差点在萧权曾身上戳了个洞。
她其实心中略有想法,但又觉得太过大逆不道了,不怎么敢深想。
萧权曾的奏折并稀奇,一是表扬柴熙在西海之事上做出来的贡献,二是请求彻查西海之事背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东临国跨海作乱,商船被劫百姓死伤无数。事发时王太后在萧权曾、王家、傅家的支持下,力排众异派了柴熙前去主事。
期间陆陆续续的,有各种邸报上京,也曾拿出来在朝上商议。但众人并不知道,乐州太守不但通敌叛国,甚至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被灭口。
此事一出,众人哗然。
就连穆青都愣怔在当地,脑中十八个念头响个不停。
此时此刻,沈含章只想捂着耳朵。
她被刷屏了啊我去!
太多声音,让她根本无法分辨到底都是有谁的?甚至于听不清大家都在想什么,没办法,太乱了。
众人哗然,竟然忘记了方才的插曲,全然将精力放在了此事上。
王太后淡淡的朝着穆青看了一眼,随即又重新回到了珠帘后面。
沈含章看着依然跪着的自家舅舅,感觉略心疼。不知道现在让人起来,合适不合适?
管他呢?
起来再说。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几位爱卿还跪着作甚,有事起来说,大家好商量嘛。”
穆青朝她看过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说到西海之行,没有比柴熙更加清楚的了。在众人的议论纷纷当中,她从队首走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话说。”
她说的是臣,刹那间,众人的脑洞又偏了。
穆青还要上前,但被他身后的柴敬拉住了。
这种形势下,反对也是没用了。
没看到傅家、睢阳侯、王家、萧权曾他们都已经互通一气了吗?今日的早朝,不管别人说什么,这几家唯一的目的,便是要让同安公主从此以后,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
他们昨日也想到了,因此才会率先发难。毕竟只要王太后下台,陛下亲政,再来两个柴熙公主也不怕。但……
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
除了他们几人,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应援的。
柴敬望着懵懂的沈含章,心中满是惆怅。说来说去,还是陛下无法让人安心呢。
这次,他们失败是必然的。
但,下次呢?